第四十三章 戰(zhàn)場之外
西魏首都,長安。
1.蘇綽定律
宇文泰近來心情不錯,因為他得到了一個人才,蘇綽。蘇綽出身武功(咸陽武功縣)蘇氏,這是首都附近的大貴族,因為家里名聲大,宇文泰給了他一個行臺郎中的官,從事一些文書工作。
對于出身大貴族的人來說,他們自視甚高,動不動一當官就要求做廳級以上高官。但蘇綽不這么想,他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而是實干家。實干家永遠不缺表現(xiàn)的機會,蘇綽對自己的工作兢兢業(yè)業(yè)。時間過去一年多,蘇綽只是在官員之間的名聲比較好,卻沒有引起宇文泰的注意。
一次,宇文泰和周慧達在商討國事,周慧達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借口上廁所出去找蘇綽了,蘇綽把宇文泰的問題分析得頭頭是道,周慧達回來后就像換個人似的,智商和洞察力都上升了幾個數(shù)量級。
宇文泰大為震驚:“說吧,剛才你出去找誰了?”
“不敢隱瞞丞相,是蘇令綽,此人有大才!”周慧達如實相告,蘇綽字令綽。宇文泰也提起了興趣:“我對他早有耳聞呀。下次再幫我引見下吧,今天太忙了?!睘榱吮硎菊\意,宇文泰任命蘇綽為著作佐郎,也就是更高級的文秘。
宇文泰沒有立刻接見蘇綽,蘇綽也無所謂,只是繼續(xù)埋頭工作中。
一天,宇文泰帶著王公大臣去長安昆明池觀看捕魚,路上看到一個西漢時期留下來的舊倉庫,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都不知道這歷史遺跡背后的故事,宇文泰四下張望,沒有人能對此作出解釋。
“丞相別看我,我就一大老粗,打仗的事情我更在行。”達奚武的一番話都得大家哈哈大笑。于謹、王思政等人也被難住了?!柏┫?,咱們可以問問蘇令綽呀,他學識淵博?!敝芑圻_再次提到了蘇綽。
宇文泰也想到了這個人。蘇綽穿過人群,來到宇文泰跟前,當著大家的面開了一場知識講座,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佩服蘇綽的真才實學。宇文泰接著追問一些關于宇宙、人生、哲學的問題,蘇綽也是滔滔不絕,他的回答自成體系。
本來是去看捕魚的,但宇文泰已經(jīng)被蘇綽的思想給折服了,到了昆明池啥也沒看就回相府了。
緊接著,二人開啟了官場管理學的大討論。
宇文泰:“治國之本是什么?”
蘇綽:“官吏管理”
宇文泰:“怎么管?”
蘇綽的回答很鎮(zhèn)定:“用貪官,然后罷免貪官?!?p> 宇文泰笑了:“用貪官?我沒聽錯吧?”
蘇綽解釋道:“君王最在意的是臣子的忠心。臣忠則君安,君安則國安。如果臣子得不到好處,那臣子就會不忠心?!?p> 宇文泰懵圈了:“那咋辦?”
蘇綽:“下放一些權力給官員,讓他們可以以權謀私,他們必定高興?!?p> 宇文泰有點不高興了,冷笑道:“好是好,官吏們得到了利益,那我還能得到什么?”
蘇綽:“官員的利益都是君主授予的,丞相你給他們利益,他們必然忠于你。天下覬覦皇位的人多不勝數(shù),然而你用區(qū)區(qū)一點利益就收買他們,江山萬世永固,這才是最終目的?!?p> 宇文泰拍著大腿說:“哈哈,你說得太好了!真是看透了人性!那為啥用了貪官,又要罷免他們呢?”
蘇綽:“貪官必用,又必棄之,這才是權術的奧妙?!?p> 宇文泰已經(jīng)完全被蘇綽吊起了胃口,他把席子往蘇綽的方向移動,謙恭請教曰:“蘇先生教我?!?p> 蘇綽大笑:“天下哪兒有不貪的官?貪官怕什么?就害怕不忠心嘛,君主利用貪官之間的勾心斗角,用一派打一派,雙方都會對君主表現(xiàn)得更加忠心。人民喊殺聲高了,借著人民的民義去除掉貪官,既可以收攬民心,又可以獲取他們收刮的財富,還可以換來在位的貪官的愚忠,這就是一石三鳥。”
宇文泰豎著耳朵,就像聽到了上天的奧秘那樣,接著追問:“那清官不能用么?”
蘇綽:“清官認死理,咬著規(guī)則、法律不放,仗義執(zhí)言,誰的面子都不給,也沒有把柄在君主手中,那是君主駕馭臣下,還是臣下駕馭君主?清官還可以以此來裹挾民意,君主根本不敢罷免他們,否則群眾就不高興,國家就危險了?!?p> 宇文泰嘖嘖稱贊,連說三個“妙”,蘇綽的話讓他回味無窮。蘇綽以上觀點被后人總結為官場的“蘇綽定律”,見仁見智,請勿對號入座,作者價值觀正確,愛黨愛國。
宇文泰又追問蘇綽一些安邦治國的方法,蘇綽太了解宇文泰了,專門給他講韓非子那一套理論。宇文泰越聽越入迷,不知不覺已經(jīng)湊到蘇綽跟前了,蘇綽的唾沫星子都飛濺到他臉上了。
就這樣,兩人一直從深夜聊到第二天早上?!疤K令綽真不是一般人,我要重用他?!庇钗奶χ芑圻_稱贊道。隨后,宇文泰認命蘇綽為大行臺左丞,參與相府的機密決策。蘇綽算是進入宇文泰的核心圈了。
有了平臺,人才就可以發(fā)光了。蘇綽用他的實力證明,想要飛黃騰達,比出身更重要的是才干。流行后世的紅頭文件以及公文寫作格式,就是蘇綽一人發(fā)明的,可以說,蘇綽就是現(xiàn)在各機關單位文秘的祖師爺。
蘇綽規(guī)定,正式文件要遵循“朱出墨入”的原則。簡單地說,上級給下級發(fā)文用紅筆,下級給上級寫報告用黑筆。蘇綽還規(guī)定了記賬制度、戶籍制度等一系列工作開展的標準辦法。
在蘇綽的帶領下,西魏開啟了一輪經(jīng)濟社會改革。
2.道元東歸
很快讓宇文泰煩心的事就發(fā)生了。
首先是南梁的蘭欽來了,這是西魏立國以來遭受到南梁的第一次進攻。蘭欽也是個狠人,一路西進如同砍瓜切菜,接二連三攻城略地,打敗西魏的將領拓跋勝、通生,西魏梁州刺史元羅也舉城投降,就這樣,漢中一帶重新回到南梁手中。
宇文泰能服氣么?當然不能。我這邊剛打跑東魏軍,剛開始搞經(jīng)濟建設,你蕭衍就來欺負我,把我當什么了?蘭欽被蕭衍封為智武將軍、衡州刺史,正準備回朝述職時,宇文泰安排的都督董紹、張獻就開始反攻梁州南鄭(漢中市)了。
在路上,蘭欽就收到了梁州刺史杜懷瑤發(fā)來的求救信,并問道:“將軍,宇文泰恐怕不愿意輕易撒手梁州之地呀!”
蘭欽將杜懷瑤的信傳閱眾人,冷峻地說:“不愿意?那就只能打到他愿意為止了?!贝蠹业膽?zhàn)斗意志再次被蘭欽點燃,這一伙人嗷嗷直叫輪著大刀片子就朝董紹、張獻二人頭上砍去了。
梁軍大獲全勝,斬首三千多人,董、張二人被打得抱頭鼠竄,躲進了斜谷。蘭欽繼續(xù)追擊,不把魏軍打殘不罷休,董、張二人全軍覆沒,只剩下老哥兩個光棍逃回了長安。
宇文泰開始怕了,因為斜谷的出口就是關中平原,那還了得?蘭欽難道要進兵關中?正在這時,原州傳來噩耗,少數(shù)民族首領豆盧狼造反了,還有一個震驚的消息:渭州(甘肅隴西縣)刺史可朱渾元跑路了!
宇文泰由怕轉為怒,群臣面面相覷,元寶炬也不敢開口,只是默默看著宇文泰。于謹提醒道:“丞相,還是和南梁講和吧,咱們得處理內(nèi)部的事情了;況且蘭欽并沒有能力進入關中,不過虛張聲勢而已?!?p> 分清主次,這是領袖的基本素質,于謹?shù)囊幌採R上就讓宇文泰恢復了理智。宇文泰派張軌出使蘭欽,并給他帶去了兩千匹馬,蘭欽很清楚他就是來唬人的,守住漢中就是最大的目標,至于進攻關中,扯什么蛋?請示完蕭衍后,蘭欽接受了張軌的禮物,也從斜谷撤了出去。
一聽宇文泰都和南梁講和了,仇池王楊智慧(楊紹先之子)也帶著百姓歸附了南梁。
可朱渾元之前在秦州和宇文泰和解后,就被調到渭州當官,宇文泰想以此來控制可朱渾元。疑心一旦產(chǎn)生,所有的證據(jù)都會匯聚過來,最終加劇信任危機,這也是失斧疑鄰背后的邏輯。
心思縝密、臉黑心厚的宇文泰不信任可朱渾元,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可朱渾元和高歡之間的秘密通信,便派侯莫陳崇前去攻打。可朱渾元也不傻,他的親戚基本都在晉陽,本來就一心想要回歸東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前行動了事,他開啟了東游記。
當時的塞北高原,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可朱渾元帶著一堆人在前面跑,侯莫陳崇領著一幫小弟在后面追。一旦侯莫陳崇的小分隊接近了,可朱渾元就指揮大家調頭,全殲小分隊,防止自己的行蹤泄露。
可朱渾元為了逃出包圍圈,他真是煞費苦心。一行人從渭州北上到烏蘭津(靖遠縣仁和村),再繞路到河州(臨夏市西南),這才把侯莫陳崇給繞暈,終于調轉馬頭開始東行。
第一個中轉站是靈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可朱渾元知道靈州的曹泥一直和宇文泰對著干,而且曹泥的女婿劉豐還是他的故友,去靈州歇歇腳準沒問題······
“丞相,末將追擊可朱渾元失利,罪該萬死!”侯莫陳崇回到了長安匯報工作。“尚樂請起,追擊不到也沒關系,咱們的主要目的是把敵對勢力趕出國境,他走了就行?!焙钅惓缱稚袠贰?p> “就是不知道原州那邊怎樣了?!庇钗奶┛戳丝春钅惓?,又轉頭看李遠、李穆二人,現(xiàn)在鎮(zhèn)守原州的是二人的大哥李賢。李遠急忙拱手表態(tài):“丞相放心,我們隴西李氏誓死忠于朝廷、忠于丞相。我大哥一定能鏟除豆盧狼。”
豆盧狼占據(jù)原州后,并沒有安撫百姓收攬人心,反而是大肆收刮。李賢看到了突破口,他召集大家說:“豆盧狼毫無大志,手下也是群烏合之眾,僥幸成功卻不實惠于民,我們得趁早出擊,必定一舉拿下他?!?p> 馬仔們都同意李賢的看法,和李賢這種原州土生土長的大土豪相比,豆盧狼的確少了很多號召力。李賢帶著三百敢死隊鼓噪而進,正在分配金銀珠寶的豆盧狼部隊大敗而逃,本人也被李賢斬殺,原州再次被李氏平定。
宇文泰讓李賢管理原州一切大小事務。
來到了靈州地界,恰好遇到李虎、李弼二人正在圍城,可朱渾元虛張聲勢,打著高歡的旗號對二人發(fā)動猛烈的沖擊。看到城下這位陌生人的幫助,曹泥摸不著頭腦,他叫來了劉豐。
劉豐高興地叫道:“是他,道元!我的好朋友。”可朱渾元字道元。
曹泥正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下令出城攻擊西魏軍。李虎李弼被內(nèi)外夾擊,本來是包圍敵人結果被反包圍,趕緊帶著人撤出了戰(zhàn)場。
曹泥、劉豐是靈州當?shù)氐拿T望族,曾憑借著孤城抵擋住破六韓拔陵的革命軍。二人打死不投降,已經(jīng)成為宇文泰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征服靈州,宇文泰的關隴就不算完全統(tǒng)一,曹泥之前已經(jīng)向高歡求救了,但一直沒有等來援兵??芍鞙喸牡絹?,仿佛是天降甘露,曹泥天天設宴款待他。
“道元,恭喜你脫離虎口,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干吧?!眲⒇S走過來敬酒。
可朱渾元起身飲酒罷,朝著東邊慷慨陳詞:“豐生,靈州雖然險固,但物資匱乏,此地不是久留之地。我準備去投靠晉陽的高王,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眲⒇S字豐生。
劉豐經(jīng)常聽說高歡的英雄事跡,早就心向往之,聽說高歡和可朱渾元有交情,他興奮了起來:“道元,你說說,這個賀六渾是什么樣的人呢?”
“此人英明神武,輕財重士,生得儀表堂堂,有帝王之相,更有帝王之才。天下豪杰都歸附于他,豐生,賀六渾這等豪杰才是我等值得托付的人呀!”
“好!靈州雖然是故土,但不宜久留,我和岳父很想前往歸附賀六渾,就苦于沒有人引薦。這次你東歸晉陽,務必向高王推薦我倆。”劉豐說完,曹泥也點頭稱是,二人端起酒杯向可朱渾元敬酒。
可朱渾元深情地說:“兩位放心,若在下能回到晉陽,一定大力推薦,并且建議高王發(fā)兵前來接應二位?!?p> 三人依依惜別。可朱渾元又開啟了東歸旅途,因劉豐已經(jīng)對沿路進行了上下打點,可朱渾元十分順利地就出了西魏邊境,朝著東魏的北境走去。
“太棒了,道元已經(jīng)渡過黃河了!”高歡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給尉景、劉貴、段榮等親朋故舊分享了。
“確實也有好些年沒見過道元了······”段榮不禁感慨道。這一年是536年,段榮已經(jīng)59歲,在高歡一系中年紀最大,人上了歲數(shù),別的欲求也沒了,只希望能和老朋友們把酒言歡,訴說當年的故事。
高歡也動容了,他對段榮說道:“老哥,那就你去接一下道元吧,彼此都熟悉,你性情溫和,辦事穩(wěn)重,你去我放心。”
段榮帶著高歡給的糧草物資,還有特賜的金環(huán)作為禮物,朝著云州(州城大同)趕去。在云州城,兩個大男人抱頭痛哭,看到段榮后,可朱渾元懸著的心才算落地。
讓手底下幾千人吃飽喝足后,可朱渾元跟著段榮一起進入了晉陽。高歡早已帶著相府的官吏在城門口十里外等候了,見到老友,高歡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復心情,只是一直拉著可朱渾元的手(執(zhí)手禮,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隆重禮節(jié)),半天說不出話。
“道元兄,你辛苦了,不遠千里來投奔我?!备邭g說罷,就把他引見給了群臣。和老朋友一一會面后,可朱渾元想到了靈州的事情:“歡哥,靈州的曹泥、劉豐二位豪杰想歸附于你很久了?!?p> “哦,我知道他們倆,我正準備······”
“報丞相,有急事!”高歡和可朱渾元的對話被打斷了,高歡正要發(fā)作,轉頭一見,原來是爾朱英娥,高歡才冷靜下來。自從娶了爾朱英娥后,高歡在她面前一直自稱“下官”,對她十分尊崇,爾朱英娥也比較識大體,從來不去打擾工作中的高歡。
高歡知道,爾朱英娥的非凡舉動,肯定是家中有大事。爾朱英娥貼著高歡的耳朵,竊竊私語幾句后,高歡的臉都綠了。
“道元,今天我還有其他事,靈州的事情改日再聊?!备邭g也沒等可朱渾道元答復,他著急忙慌地朝著自家跑去。
3.高澄亂倫
“這個逆子!”高歡一邊走一邊罵。爾朱英娥前前后后有鼻子有眼地說了一遍,當然,她不可能親眼看到,她只是從安插到高澄那里的婢女蕓兒那兒聽來的。
作為一個政治聯(lián)姻的犧牲品,爾朱英娥先后嫁給了元詡、元子攸兩位皇帝,因為高歡喜歡少婦,她才有幸成為大魏第一權臣的女朋友,并且享受“上官”的待遇。
可以說,爾朱英娥能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但她還想更進一步,她的目標只有一個:扳倒婁昭君,從女朋友晉升為妻子。她有這個本事么?還真有,因為她給“下官”高歡生了兒子高浟。
既然有兒子,那就好辦,只要找個機會把兒子弄成世子,那自己不就水漲船高了么?高澄的亂倫,恰好給了爾朱英娥機會。
有其父必有其子,高澄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我們先來看看截止目前高歡背后的女人們:
正妻婁昭君,給高歡生了長子高澄、次子高洋、六子高演,八子高淯、九子高湛、十二子高濟還沒出生;
穆氏,某大官的遺孀,生四子高淹;
王氏,寡婦,嫁給高歡不到一個月就生三子高浚;
大爾朱氏,即爾朱英娥,爾朱榮的女兒,給高歡生五子高浟,十三子高凝還沒出生;
小爾朱氏,也就是爾朱兆的女兒,元曄的皇后,十子高湝還沒出生,據(jù)東魏小道消息,小爾朱氏和高歡的弟弟高琛也有一些私情;
韓智輝,也就是韓軌的妹妹,高歡的初戀情人,韓智輝當年看不上高歡,結果前夫死后,還是再嫁給了高歡,生七子高渙;
馮氏,嫁過宗室元澄,又嫁爾朱世隆,到高歡這里已經(jīng)是三手貨了,十五子高洽還沒出生;
李氏,元徽的妃子,沒有給高歡生孩子;
游氏,相州長史游京之的女兒,高歡攻破鄴城的時候被硬搶,十一子高湜未出生······
“反了他了,看老子今天不廢了他”,高歡怒氣沖沖回到府邸,大聲吼道,“還不把那逆子給我?guī)С鰜??”下人們很快把高澄帶了過來。
此時的高澄已經(jīng)雙腿打顫,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母親婁昭君在一手足無措;鄭大車也很委屈,不知道高歡會怎么對自己;只有爾朱英娥面無表情,靜靜地欣賞這一切。
“可有此事?”高歡還有最后一點理智。高澄打死也不承認,只是跪在地上不說一句話。高歡又找來看過現(xiàn)場直播的蕓兒問話,高歡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并且還有另外兩個婢女作證。蕓兒的表現(xiàn)得到了爾朱英娥的點頭肯定。
“不說是吧,好,老子今天打死你?!备邭g拿來了一根大木棍,一邊罵一邊打高澄,氣喘吁吁地打了一百下。高澄只是慘叫,婁昭君哭得不成人樣:“高郎,你放過澄兒吧,這可是你的親骨肉呀!”
“閉嘴,你這個賤人,要不是你管教不嚴,這個逆子能干出這種丑事?今后你別想出門,好好給我反思?!北桓邭g這么一吼,婁昭君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看著血肉模糊的高澄。
鄭大車也是泣不成聲,此外沒敢說一個字。“丞相,別打了吧,孩子怪可憐的。姐姐天天幫著丞相料理國家大事,可能疏忽了對孩子管教,情有可原呀。”爾朱英娥不失時機地開始為高澄、婁昭君說“好話”。
“你放心下官自有分寸?!备邭g在爾朱英娥那里說話總是這樣。
聽了爾朱英娥的話后,高歡更來氣,對著高澄放下狠話:“逆子,我看你也不配做高家世子,老五浟兒更適合?!比缓笥洲D向婁昭君:“賤人,這個正妻的位置,我看你是不合適了?!?p> 高歡仰天長嘆:“我怎么生出了這種兒子,給我?guī)氯リP起來?!备叱伪魂P押,婁昭君也被軟禁,正妻之位隨時可能被廢。
這種事很快就在親戚圈子里傳開了。高歡的姐姐高婁斤、姐夫尉景,妹妹高三妹、妹夫厙狄干,以及連襟竇泰、段榮,還有大舅哥婁昭等都相繼來勸高歡,高歡正在氣頭上呢,誰的話都不好使。越是勸阻,高歡越覺得婁昭君、高澄二人該死。
高琛得知高澄的事情后,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和小爾朱氏的浪漫故事,他也后怕,連滾帶爬地就來找高歡了,要表明自己是一個正直公道的人:“哥,咱大侄子多聰明能干呀,不就是一個女人嘛,何必因此傷了父子和氣?”
高歡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也沒理他。高琛走出相府,徑直來到牢房看望高澄,再怎么說都是同道中人,他和高澄的區(qū)別就在于,一個被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還沒被發(fā)現(xiàn)。
“澄兒,叔叔做點啥可以幫你的?”高琛關切道。
“叔叔······你可否去一趟鄴城,幫侄兒找一下司馬前輩,他是父親的好友,能言善辯,他一定有辦法?!备叱窝傺僖幌ⅲX子特別清醒,他確實是找對人了。高琛前往鄴城。
聽完高琛的描述后,司馬子如淡然一笑,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辦法:“王爺放心,我去相府走一趟,一定把這事辦妥?!彼抉R子如首先來到牢房看望高澄,第一句話就是:“世子,你向父親承認此事了么?”
“司馬叔,我沒有。”
“很好,那這事情好辦,記住了,這種事打死不能承認。剩下的交給我就行。”司馬子如當然樂意幫這個忙,自己本來是高歡的好朋友,再加上能拯救將來的接班人,那以后的地位不是穩(wěn)如泰山?
司馬子如來到相府,他裝作啥也不知道,要求見婁昭君,說是要去行禮。高歡一臉苦澀寫在臉上?!皻g哥咋了?氣色不對勁呀!”司馬子如繼續(xù)裝。高歡繃不住了,說出了高澄亂倫的事情。
“哦,就這事兒呀。我還以為多大的事情······”
“???遵業(yè)呀,那你也很生氣吧!”高歡已經(jīng)上鉤了,司馬子如字遵業(yè)。
“歡哥,生氣歸生氣,這種事情能鬧得沸沸揚揚,眾人皆知么?家丑不可外揚呀!況且你貴為相國,這種事傳出去對你的影響非常不好。”
看到高歡怒氣消了一半,司馬子如接著說:“嫂子是歡哥的結發(fā)妻子,是她當初偷偷拿父母的財產(chǎn)來資助你;當初你在洛陽被麻翔羞辱毆打,是她沒日沒夜給你清洗傷口;從葛榮那里逃往爾朱榮帳下時候,是她不斷在背后安慰支持你;當初世子出生,嫂子并沒有去打擾你,而是默默承受一切痛苦,慢慢等你回來;這么多年,她對你不離不棄,跟你過了多少奔波勞累的生活?這些怎么可忘記呢?”
高歡眼里已經(jīng)有了些淚花,他想起了和婁昭君的往事,歷歷在目,司馬子如并沒有瞎說。
“歡哥,你別忘了,嫂子的弟弟(婁昭)現(xiàn)在手握重兵,功勛蓋世,這可不能輕易動搖呀!”司馬子如開始放低了聲音。
高歡是個明白人,他知道這么些年來,婁昭一系積累了不小的勢力,就像突然被點亮一樣,吃了一驚:“遵業(yè),那你說怎么辦?”
對了嘛,就怕你不上鉤。司馬子如開始笑了:“歡哥,這事兒簡單呀,明擺著幾個婢女是說謊話呀,子虛烏有的事情,對吧?”
高歡也笑了:“你個老狐貍,哈哈哈?!备邭g安排司馬子如重新去審問這件事。司馬子如把那三個婢女重新召集到一起。
司馬子如漫不經(jīng)心地問高澄:“世子,這三個婢女說的,此事你有異議么?”高澄抬頭看了看一臉自信的司馬子如,他秒懂了,哭著回道:“司馬大人,我是被冤枉的?!?p> “還請大人做主!”
“除了你們?nèi)齻€人,還有證人么?”司馬子如惡狠狠地看著三個婢女,示意旁邊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拔出刀。婢女們哪兒見過這架勢,知道今天要是還說實話,就要當場被亂刀砍死。
在司馬子如的威逼利誘下,幾個婢女當場推翻了自己的說法,還說自己眼瞎了。司馬子如冷冷地說:“懂規(guī)矩,那么就自我了結,留你們一家人的命;不懂規(guī)矩,那就滿門抄斬?!闭f罷,讓人給三人遞過來白綾三尺。
蕓兒接來了白綾,視死如歸地笑著說:“帝王將相之家,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呵呵,蕓兒死不足惜,只愿來生投胎普通百姓之家?!彪S后,三人紛紛上吊自盡。
“歡哥你看,我早說了世子是被誣陷的?!彼抉R子如見到高歡后,給他看了幾個婢女死前重新寫的證詞。高歡很高興,裝腔作勢地說:“哎,差點因為幾個婢女而傷了我父子深情?!眱扇硕夹α?。
高歡急忙下令將高澄、婁昭君二人放出來相見。高澄、婁昭君一邊走一邊朝著高歡磕頭,三人相擁而泣,和好如初。在家宴上,司馬子如被奉為上賓,高歡三人紛紛給他敬酒,高歡拉著他的手,對著婁昭、尉景、高琛等人說:“讓我們父子團聚的,就是這個家伙!”
眾人哈哈一笑,又開始了觥籌交錯。人群之中,只有一個人笑不出聲,那就是爾朱英娥,她在一旁默默吃著東西,因為她錯過了轉正的最佳時機。
要知道,高澄除了在私生活上不是東西,在其他方面真的是非常優(yōu)秀,高歡每次詢問政事,他都分析得頭頭是道,還有深刻的見解;而且婁昭君一系樹大根深,根本不會給你第二次整治她的機會。
為了彌補爾朱英娥,高歡重用她的弟弟爾朱文暢、爾朱文略兄弟。高澄呢?高澄是長子嘛,當然要重用了。
在司馬子如的建議下,高歡把高澄弄到鄴城處理政務,官拜京畿大都督,也就是鄴城一把手。剛開始大家都不服,時間一長,鄴城的權貴們發(fā)現(xiàn),這孩子真的是超出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沉穩(wěn)干練,簡直是天才政治家。
不僅僅是高澄,可以說高歡的兒子們個個都了不起。高歡的其他兒子都還在牙牙學語,現(xiàn)在能進入視野的就三個:長子高澄,10歲的次子高洋,9歲的三子高浚。
都是鮮卑健兒,又在英雄老爹高歡的熏陶下長大,兒子們從小就弓馬嫻熟,這不在話下。高歡為了測試兒子的智商,給了他們一團亂麻,看誰能最先。老大高澄、老三高浚都特別認真地一根根抽,輪到高洋這里,他直接拔出佩刀一刀下去,并對父親說:“亂者當斬!”
感謝高洋小朋友給我們創(chuàng)造的成語“快刀斬亂麻?!备邭g十分震驚,指著高洋對大家說:“這個兒子像我!”
智商測試完,高歡又想測試三個兒子的膽量。他讓彭樂裝成敵軍,全副武裝地帶著幾十個騎兵朝著兄弟三人沖殺過來,三人都沒上過戰(zhàn)場,老大老三直接嚇尿了,只有高洋鎮(zhèn)定自若,拿著佩劍向彭樂沖過去。
“小王爺,我是自己人!”彭樂見狀趕緊脫下頭盔。
“戰(zhàn)場上只有敵人,我不認識你。”高洋一臉嚴肅,拿著刀就要砍彭樂,還好被高歡及時制止了。高歡的兒子們個個都很帥氣,只有這個高洋面相丑陋,經(jīng)過這兩次優(yōu)良表現(xiàn),本來不怎么喜歡丑八怪的高歡,也開始欣賞起高洋來。
作為世子,在父親面前被二弟搶了風頭,高澄很不爽,一起玩耍的兄弟之間產(chǎn)生了一些隔閡。
等高歡忙完了家事,可朱渾元再次向高歡提到了靈州的曹泥、劉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