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最后一搏
高洋登基稱帝以來,時不時讓辛術(shù)、叱列平等將領(lǐng)南下打擊候景的邊境,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背叛父兄的男人。高洋也知道候景神武,只是騷擾,并不真的正面對決。
552年正月初五,候景怒了:“這個小娃娃,當(dāng)年我和你爹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你還在流鼻涕呢!”侯景景派郭元建率步兵進(jìn)攻小峴(安徽含山縣境內(nèi)),侯子鑒率水軍進(jìn)攻濡須口(無為市北)。
初十,兩軍合二為一,兵臨合肥城下。任憑你郭、侯二位怎么挑釁,北齊軍就是閉門不出,氣死你。最后,革命軍只能率軍撤退。
那高洋這是唱哪一出呢?高洋的精力一直被北方的游牧部落和國內(nèi)的反動勢力牽扯,南下騷擾革命軍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1.元善見下線
先來說國內(nèi)反動勢力。高洋取代東魏后,退位的元善見一直是高洋的心病。殺吧,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不殺吧,這元善見如果利用號召力搞事情咋辦?所以,高洋每次出游打獵,必然把元善見帶在身邊;就算是每頓飯,都是太原公主(高洋妹妹)親自把關(guān)后,元善見才能進(jìn)食。
元善見天天以淚洗面,他想要找機(jī)會反擊,哪怕最后身首異處,他也要給高洋一點顏色。這次出獵,元善見看中了彭樂,彭樂一直以沒腦子沒原則的形象出現(xiàn)在世人眼中的,高歡父子一邊用他一邊防著他,元善見也知道這一點。
元善見故意將箭袋掉在地上,然后對高洋說:“陛下,你先行一步,我的箭袋掉了,我找到后就來?!薄昂玫模猩酵?,你可要跟緊噢?!备哐蠼o彭樂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陪著元善見找箭袋,自己則騎馬奔向前方去了。
“唉,這里不是么?王爺!”彭樂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箭袋,撿起來就給元善見遞過來?!爸x謝,謝謝彭將軍……”元善見開始哽咽起來。
“王爺你這是?”彭樂一臉問號。元善見看四下無人,就開始傾訴衷腸來:“哎,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卻寄人籬下,一言一行都要看人臉色。想到這里,不禁流淚,將軍不要見怪?!?p> “王爺,我懂的,你節(jié)哀吧?!迸順芬查_始傷感起來。
“將軍,你我同病相憐,我這也是為你而哭呀?!?p> “為我而哭?”彭樂瞪大眼睛。
“對呀!”元善見擦了眼淚,神秘地說,“你當(dāng)初可是和高王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沒有您哪有大齊的基業(yè)?可現(xiàn)在呢?高洋天天讓你當(dāng)侍衛(wèi),不離左右,你這不也是寄人籬下嘛?!?p> 彭樂一拍腦門:“對噢!就是就是,我就覺得哪里怪怪的,原來高洋這個小娃娃這樣玩弄我!”
看彭樂著了道,元善見循循善誘,添油加醋了幾句,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彭樂下定決心,要跟著元善見一起反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兩個人的談話早被元韶聽見,元韶是高洋的妹夫,他的老婆就是孝武帝元修的高皇后。元韶死心塌地地跟著高洋混,每次出行都被高洋打扮成女人模樣,高洋還公開說元韶是他的妃嬪!以此來形容元韶的女兒態(tài)。
此刻的元韶正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小樹林里撒尿呢,他聽到了一切!元韶即刻向高洋匯報,高洋卻很淡定,似乎對此早有預(yù)料:“中山王終于要行動了。你先不要泄露這個消息,待我再核實一次?!备哐笳f的再核實指的就是通過太原公主來核實。
果然,當(dāng)天晚上,元善見等太原公主入睡后,單獨召見彭樂,商量具體的反高行動,二人談到深夜。太原公主一直是裝睡,聽得真真切切,次日就給高洋匯報了。
“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中山王留著始終是個禍患!”楊愔也表示,要給元善見來個了結(jié)。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高洋做事一向雷厲風(fēng)行,果斷堅決。“既然他自己作,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备哐髳汉莺莸卣f。
高洋派出斛律金、高隆之等重量級大佬,去逼彭樂自殺,彭樂仰天長嘆,舉劍自刎。隨后,高洋派劉桃枝、趙道德二人給元善見去送毒酒。
“中山王,陛下給您送來了美酒?!眲⑻抑πξ卣f。一看是這二人,元善見就懂了,這二人可是專門給高洋干臟活的,之前自己就是被趙道德強行從宮殿里拽走的。面對這毒酒,元善見一飲而盡,說出了最后的遺言:“我愧對大魏的列祖列宗,確實是該死!”元善見的三個兒子也被一同毒死。
元善見和叔父元修、元寶炬一樣,都不甘心做傀儡,也曾經(jīng)隱忍,也曾經(jīng)反抗。即便是蚍蜉撼樹,也要放手一搏,他們結(jié)局悲慘,但從不放棄做人的尊嚴(yán),僅憑這一點,就勝過那些在職場上“忍辱負(fù)重”的現(xiàn)代人??删纯蓢@。
元善見謚號為“孝靜”,歷史上的東魏孝靜帝就是指他,太原公主也叫孝靜皇后。成了寡婦的太原公主,最后被高洋嫁給了楊愔,楊愔因為參與誅殺元善見有功,被升任宰相。
2.北征庫莫奚
“陛下,北方蠻族庫莫奚,連年騷擾我大齊,我們應(yīng)當(dāng)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币蝗粘瘯?,唐邕進(jìn)言道。
“庫莫奚?”高洋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陛下,庫莫奚出自鮮卑宇文氏,算起來,他們是西邊宇文泰的表親?!睏類执?。
“宇文泰?好,那這仗非打不可了,正好可以揚我國威。”高洋攥緊了拳頭,看著眾位大臣。
“若陛下要討伐庫莫奚,微臣愿跟隨?!敝袝崛颂歧哒垜?zhàn)。隨后,唐邕將敵我雙方實力對比,說得一清二楚,眾人無不驚嘆,顯然,唐邕私底下用了很深的功夫。
552年正月十五,高洋御駕親征庫莫奚,唐邕一同跟隨。在動員會上,高洋親自檢閱部隊,高洋讓唐邕拿來花名冊點名,唐邕只是淡淡一笑,撇開花名冊,直接憑記憶點名,幾千人點下來,沒有出一個錯。
高洋都驚呆了,對著一旁的斛律金說:“唐邕真是能干,他完全可以以一當(dāng)千!”斛律金拱手道:“恭喜陛下,有如此能臣?!?p> 唐邕的工作能力不止于此。每當(dāng)高洋帶軍和庫莫奚交戰(zhàn)時,唐邕負(fù)責(zé)處理后方工作,他不僅熟讀兵法,還對督將以下的所有軍官的履歷、士兵戰(zhàn)斗力的強弱、數(shù)量多寡、輪流駐防調(diào)動往返情況、兵器精良與否、糧草儲備多少等等,全都了如指掌。
不僅如此,唐邕還可以一邊寫文書,一邊聽下屬的匯報,一邊口述軍務(wù)處理意見。這一系列操作,讓高洋嘆為觀止。有這樣的能人,后勤保障、溝通協(xié)調(diào)工作做得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高洋可以在前面放手一搏。
二十七日,高洋的北伐軍大獲全勝,俘虜敵軍四千多人,繳獲的牲畜多達(dá)十幾萬頭。
于此同時,突厥和柔然兩部發(fā)生了大火并。突厥阿史那土門自從和宇文泰聯(lián)姻以來,勢力突飛猛進(jìn);柔然的阿那瑰則依靠高氏政權(quán),試圖想重新讓打鐵奴隸突厥人臣服。不過,雙方一交戰(zhàn)才知道,柔然人在突厥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柔然部落土崩瓦解,阿那瑰用自殺來結(jié)束自己生命。
死前,阿那瑰對兒子庵羅辰哭道:“突厥人有宇文氏撐腰,兒呀,你只能率部投降齊國,一定要為父報仇呀。”說罷,阿那瑰就拔劍自刎了。阿那瑰縱橫北方草原三十余年,曾經(jīng)幫助過北魏平定破六韓拔陵起義,也曾在宇文泰和高歡之間翻云覆雨,也算是可以左右天下大勢的男人,可惜,運去英雄不自由,現(xiàn)在的草原是屬于突厥人的,柔然人注定成為歷史。
庵羅辰之前不是娶了東魏宗室蘭陵公主么?算起來,庵羅辰就是東魏的女婿,也就是北齊的女婿,故而,投靠高洋是庵羅辰唯一的選擇。庵羅辰帶著大批柔然貴族南下奔命之際,陳霸先也帶著大部隊趕往江州。
3.江州會師
二月初,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跋涉,陳霸先帶著三萬甲兵,戰(zhàn)船兩千艘,弓弩五千副,從豫章郡來到了白茅灣,和王僧辯成功會師。各路大軍都已集結(jié)完畢,船頭船尾相連長達(dá)幾百里,蔚為壯觀?!熬寐勱惻d國大名,果然是英氣逼人呀!”王僧辯夸贊道。
“王將軍剛毅果決,沉穩(wěn)干練,真是人中龍鳳,我陳霸先也是欽佩不已?!标惏韵纫查_始恭維起來。兩人都笑了,隨后,二人一起登壇盟誓。陳霸先率先宣讀誓文:
“亂臣賊子侯景,本是羯族胡人,背逆天命,制造事端,違背我主恩義,破掠我國家,毒害我百姓,移毀我祖廟。我高祖武皇帝(蕭衍)靈圣聰明,光照天下,為老百姓操勞,養(yǎng)育萬民,有如我們的父母,關(guān)懷我們近五十年。高祖哀憐侯景走投無路后來投奔他,保全了侯景的性命,并把他安排在要害地區(qū),又破格給他升官。
“我高祖哪里薄待了侯景?我百姓與侯景又有什么怨仇?而侯景卻聚集精兵強將,長戟強弩,圍困朝廷,攻打城郊,殘忍地吞掠死者口中的米糧,挖人心肝,斷人腳指,不能使其快意有所減退,曝曬人的骸骨,焚燒人的尸體,他們也不認(rèn)為殘酷。高祖粗茶淡飯,被軟禁在深宮,九十歲的人了,不得不卑躬屈節(jié),失去了往日威嚴(yán),含恨死于賊子侯景之手。
“簡文帝溫和嚴(yán)謹(jǐn),恭敬謙讓,沉默寡言,潔身自好,于侯景又有何害,更忍心加以殘害?;适页笋唏僦械膵雰?,官員中絲毫有功于朝廷者,都被亂刀砍死,體無完膚。普天之下,被稱為王臣的人,食了皇家的糧,飲了皇家的水,難道忍心聽聞這種慘痛的事,還有不悲痛傷心的?
“何況臣王僧辯、陳霸先等,受國家重臣湘東王蕭繹泣血銜哀之重托,摩頂至足之大恩,我等身為將帥,如果不能披肝瀝膽,共誅叛逆賊子,雪天地之痛,報君父之仇,又有何面目享受高官厚祿,在世上堂堂正正地為人。
“現(xiàn)在湘東王的孝心感動了上天,使其大智大勇得到了充分發(fā)揮,已經(jīng)將叛軍打敗,俘獲了他們的元帥,只剩下侯景孤家寡人,還在京城茍延殘喘。臣王僧辯與臣陳霸先決心協(xié)同各位將帥,同心共力,一定要消滅叛賊,尊奉湘東王繼承天下大業(yè),榮登皇帝寶座。
“此次前去殺敵,臣王僧辯等如果遇到戰(zhàn)斗不身先士卒,遇到賞賜不先人后己,那么天地宗廟諸神靈,可以共誅共責(zé)。臣王僧辯、臣陳霸先決心同心共事,不相欺負(fù),如有違背,神明誅之?!?p> 隨后,自王僧辯、陳霸先開始,各路江陵歃血為盟,一致表示,要堅決和侯景反動派對抗到底,絕不妥協(xié),為中興大梁奮斗終生。
盟會儀式上,各路豪杰薈聚于此,聲勢浩大,大家爭相做先鋒,其中就包括侯瑱。侯瑱是和陳霸先一起北上江州的,他剛剛從侯景陣營投靠過來,極力想洗白自己,王僧辯也想以侯瑱的倒戈來樹立典型,因此就答應(yīng)讓他做先鋒。
侯瑱就是猛,一二十天時間,順流而下勢如破竹,先后拿下南陵(安徽南陵縣)、鵲頭(銅陵市)等堡壘,二月十七日,王僧辯的大軍已從鵲頭出發(fā)。剛從合肥城撤兵下來的侯子鑒,聽說蕭繹的軍隊氣勢洶洶殺來了,他嚇得不輕,快馬加鞭朝著建康城跑去。
4.痛鍘劉神茂
建康,大漢首都。
這一天侯景比較開心,因為革命軍抓住了叛徒劉神茂?!半奕娜獯?,你為何辜負(fù)朕?”侯景質(zhì)問道?!昂呛?,侯景,咋的,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你大勢已去了,沐猴而冠罷了,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我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以為你能成大事才跟了你······”劉神茂噼里啪啦開始罵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落在侯景手里肯定沒有好下場。
侯景氣得牙癢癢,親自拿起鞭子開始抽打劉神茂。劉神茂是怎么被捉住的?事情還得往回說。謝答仁的討伐軍兵臨東陽城下,劍鋒直指劉神茂,附近的程靈洗、張彪都表示要去救援,卻被劉神茂阻止了。
“謝答仁這個小毛賊,不過是鼠輩,何必勞煩二位來救援?看我如何擊敗他?!眲⑸衩狼G州軍正奔赴而來,他也想在擊敗侯景中立下功勞,因而怕程、張二人搶了自己的功勞,這才拒絕了他們的援助。
劉神茂下令,全軍在下淮(浙江桐廬縣東)扎營迎敵?!跋禄??”尹思合大吃一驚,接著說,“將軍,亂賊最擅長的就是野戰(zhàn),下淮地勢平坦,易攻難守,四面受敵,不如占據(jù)七里瀨為好。占了七里瀨,賊兵肯定不能打進(jìn)來,咱們可以耗死他們······”
“對呀,主帥。”劉歸義也同意。
七里瀨(桐廬縣南),兩山夾峙,東陽江奔瀉其間,水流湍急,連亙七里,因而得名??梢哉f,這里地勢險峻,革命軍想攻下這里是很難的??墒?,尹思合的建議直接被劉神茂否決了。
劉神茂并非不懂兵法,作為浙東一帶的義軍領(lǐng)袖,他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領(lǐng)導(dǎo)地位。所以,劉神茂已經(jīng)被情緒沖昏了頭腦,他認(rèn)為侯景不過強弩之末,士氣全無,一觸即潰。
事實和劉神茂想得不一樣,革命軍并不知道蕭繹的大軍已到達(dá)長江中下游,而且革命軍一向把三吳及周邊地區(qū)視為革命的大本營,志在必得。看到劉神茂在下淮扎營,謝答仁笑了:“呵呵,這個叛徒,咱們打不過荊州軍難道還打不過你這個叛徒么?居然在平地扎營,這不是公然挑釁么?”
謝答仁令旗一揮,大軍發(fā)動了沖鋒。劉神茂高估了自己的凝聚力,他手下多為北方人,不習(xí)慣浙東一帶的物候條件,沒有外敵還好,大家還能樂呵呵在一起;一旦遭遇勁敵,個個失去了斗志。劉神茂的軍隊一觸即潰,副將王曄、酈通一起占據(jù)外營,投降了謝答仁。
劉歸義、尹思合二人也棄城逃跑,劉神茂成了孤家寡人??吹斤L(fēng)向不對,東陽的土豪留異趕緊和謝答仁來往,表示自己堅決支持革命,已經(jīng)和反革命的劉神茂劃清了界限,并且給謝答仁送去了大量金錢和美女。
劉神茂,一個好好的義軍領(lǐng)袖,自己作死,最后只能被謝答仁俘虜。要是劉神茂能揚長避短,多堅守一段時間,他以后的地位至少能和張彪、程靈洗、留異等人一樣,混個開國功臣是沒問題的??上?,劉神茂沒有抓住機(jī)會。
劉神茂被打得體無完膚后,侯景叫人抬來了一把大鍘刀,把劉神茂的腳塞進(jìn)去。“給朕鍘,一寸一寸地鍘,讓世人知道,這就是背叛革命的下場!”侯景怒吼著。劉神茂每被鍘一寸,身體就被往鍘刀那邊推一寸,一直鍘到頭為止。整個過程血腥無比,建議未成年人在家長陪同下閱讀。
5.姑孰慘敗
殿內(nèi)響徹了劉神茂的慘叫聲,殿下文武個個心驚膽戰(zhàn)。這時,侯子鑒著急忙慌的沖進(jìn)來,說是有十萬火急的軍情。“何時如此慌張?”侯景一臉的不耐煩。
“報,報陛下,王僧辯帶著十萬諸侯聯(lián)軍順江而下,現(xiàn)在已攻下蕪湖!”
“什么!”侯景幾乎要跳起來,他想過蕭繹會發(fā)動反攻,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來人呀,快,快下詔赦免蕭繹、王僧辯、陳霸先等人的罪過?!边@是侯景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對策。朝堂上的那些南梁舊臣,個個都是憋著笑容,一臉的奇形怪狀。王偉聽說后,趕緊上前阻止:“陛下萬萬不可,咱們不能和舊勢力妥協(xié)呀,不然革命性何在?要是赦免有用,他們就不必興師動眾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做好防御工作?!?p> 聽了王偉的建議,侯景如夢初醒:“先生說的是,朕剛才是一時糊涂?!崩潇o下來后,侯景下令,讓侯子鑒率軍五萬鎮(zhèn)守姑孰城(安徽馬鞍山市當(dāng)涂縣姑孰鎮(zhèn)),讓郭元建回師鎮(zhèn)守廣陵(揚州),田遷回師鎮(zhèn)守建康。
姑孰是王僧辯東下的必經(jīng)之地,是前線重鎮(zhèn)。侯子鑒出發(fā)后,侯景又派史安和帶兩千精銳去幫助侯子鑒。侯景知道,侯子鑒身上肩負(fù)的是革命的前途,他極其重視這一仗。
三月初一,侯景親自到姑孰巡視城防工作,并且高呼每個士兵的名字,大家感動得熱淚盈眶?;实郾菹戮尤欢加浀米约旱拿郑瑢嵲谑侨嗣竦暮没实垩?!
檢閱軍隊后,侯景扭頭對侯子鑒叮囑道:“荊州軍擅長水戰(zhàn),你別和他們在水上爭輸贏,任約敗就敗在水戰(zhàn)上。如果能用馬步兵和他們交戰(zhàn),我們一定能勝利,你就在岸上扎營,把船停在岸邊等他們來就是了?!?p> 侯景說罷,朝著天空看了一眼,雙手放在侯子鑒的肩膀上:“朕可是把你看成親兒子一樣,好好干,你別辜負(fù)朕?!焙钭予b點頭答應(yīng)下來,表示一定好好守城,不辜負(fù)皇帝的信任。
侯景一走,侯子鑒聽令行事,下令全軍舍舟登岸,緊閉大營堅守不出。
在蕪湖的王僧辯產(chǎn)生了疑惑,他不知道侯子鑒這是唱的哪一出。王琳笑道:“賊兵知道我們水戰(zhàn)厲害,故而在岸上扎營,試圖引誘我們?nèi)ヂ飞蠜Q戰(zhàn),大都督,咱們可千萬不能上當(dāng)呀。”
“那我們應(yīng)當(dāng)如何應(yīng)敵?”王僧辯明知故問。
“侯子鑒心浮氣躁,兵驕將傲,我們只需要按兵不動,示敵以弱,侯子鑒必定沉不住氣?!标惏韵葥屜然卮?。
“好好好,正合我意,我有王子珩、陳興國這等見識卓絕的人物,何愁不破侯景?”王僧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此后十幾天,王僧辯下令全軍在蕪湖休整,并且給敵軍呈現(xiàn)出一副軍紀(jì)渙散、畏首畏尾的樣子。
侯子鑒等了十幾天不見敵人的動靜,就派出史安和去偵察敵情。得知王僧辯也按兵不動后,侯子鑒很得意:“看來王僧辯也不過如此嘛,兵貴神速,他卻不敢前進(jìn)。我料想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p> 時間一長,侯子鑒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給侯景寫信道:“連日來,王僧辯沒有任何行動,他們應(yīng)該是害怕我們的兵威,看起來還要逃跑的樣子,機(jī)不可失,屬下建議追擊?!?p> 孫子兵法寫道: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就是說,兩軍相持的時候,大家都摸不清對方的意圖,這時候為了保險起見,就不要亂下判斷,先保證自己不可被戰(zhàn)勝,等待敵人犯錯,看誰沉得住氣。
侯景這次算是對戰(zhàn)局錯判了,他以為王僧辯還像以前的柳仲禮一樣,屬下各懷鬼胎不敢正面進(jìn)攻自己。時移世易,現(xiàn)在的侯景就是蕭繹最大的敵人,王僧辯等人和柳仲禮可不是一個層次的。
侯景改變了主意,讓侯子鑒打造戰(zhàn)船,找機(jī)會主動發(fā)起進(jìn)攻。其實很難說侯景這樣做是對是錯,萬一侯子鑒主動進(jìn)攻成功了呢?那史書上對侯景的記載便是:善于出奇兵,變被動為主動,實在是兵神。
歷史不容假設(shè)。初九,侯子鑒帶領(lǐng)步騎兵一萬多人渡過水中小島,在岸上挑戰(zhàn);同時,指揮一千艘戰(zhàn)船從水路發(fā)動進(jìn)攻。一看侯子鑒采取了行動,王僧辯立刻做出回應(yīng),也就是侯子鑒想要的回應(yīng):撤退。
王僧辯下令,讓小船全部后退,只留下大船雜亂無章地??吭诮叄o革命軍一種慌亂逃竄、留下輜重的假象?!肮蝗缥宜?,敵軍要跑,快,給我追!”侯子鑒望著對方的戰(zhàn)船,大喜道。
如果一個人被情緒沖昏了頭腦,他是很難看清真相的。革命軍爭先恐后沖上去,沖進(jìn)了王僧辯的陷阱中?!皝硌?,給我收網(wǎng)!”王僧辯大旗一揮,鼓聲四起。偃旗息鼓的大船發(fā)動夾擊,截斷了革命軍的歸路,小船也紛紛掉頭開始沖鋒。
侯子鑒的水軍被包圍在江心,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步騎兵只能在岸上干瞪眼,看著戰(zhàn)船被擊沉,聽著革命同志跳水淹死,沒有一點辦法。隨著水軍的覆滅,陸軍也失去了斗志,全部潰散。
眼看大勢已去,侯子鑒收集殘兵逃回建康,據(jù)守東府城,不敢去見候景。另一邊,王僧辯派人接管姑孰后,自己帶兵乘勝挺進(jìn),歷陽城望風(fēng)歸降,兵鋒直指建康。
“??!”聽說了侯子鑒的失敗,候景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隨后栽倒在地?!氨菹?,陛下你怎么了?”周石珍一臉慌張,趕緊把候景扶上床。
候景躺下后,拿被子蓋住了身體,淚流滿面不能自已,許久后他帶著哭腔說:“侯子鑒呀,你害死老子了!”
大廈將傾,候景悲從中來,他知道,姑孰一戰(zhàn)是挽救革命的最后一搏。歷史留給候景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