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腔的怨恨一旦凝聚,那種力量是可怕的。
幸虧,夏紫凝還有一套凌志淵新房的鑰匙。
于是,這也就成了她的情緒宣泄口。
這日,她帶上孕檢結(jié)果,拎上包,懷著復(fù)雜的心情,打車直接去了那套房子里。
然而此刻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幾股勢力的焦點。
在她上出租車之后,一個戴黑墨鏡的青年上了另一輛出租車。一路尾隨,直至她下了車。
她很忐忑,擔(dān)心凌志淵不在家,擔(dān)心他有了新的女人而換了門鎖,直到打開屋門的那一刻,她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此刻,尾隨而至的那個墨鏡青年則步于戶外。
算算時間,夏紫凝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來過了,她在屋里挨個轉(zhuǎn)了一圈,看看有無什么變化。
陽臺上新添了兩盆綠寶石,碩大的葉片在透窗而進的日光下泛著墨綠色的光澤,讓這間少有人氣的屋子充斥著一線生機。
她來到那張睡了多次的大床,細細審視。幸好,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她的心里又多了一絲安慰。
但也只是片刻。
她來到客廳坐在那套布藝沙發(fā)上,拿出手機給凌志淵打了個電話,說她就在他的新房里,要他即刻過來,有事說。
打完電話,夏紫凝起身站在陽臺上向外眺望,深秋的淡墨艷妝撲面而來,紅的艷麗,綠的妖嬈,黃的燦金,粉的醒目,層層疊疊,色彩斑斕。
遠空,幾塊鉛色的云漸漸遮沒了斜陽,使得壯麗的絢爛蒙上了一層陰影。
夏紫凝想起手機屏上的那個帶雨滴的小紅傘,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雨雪。
果然,云遮住太陽后不多久,突如其來的云憑空而生,漸漸就遮蔽了天空,她的心情也變得灰暗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復(fù)又回身坐到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只得拿起手機上網(wǎng)瀏覽,可是因為心緒煩躁,又哪里靜得下心來。
想想這個凌志淵,真真是一個十足的可惡之徒。答應(yīng)了一起出席同學(xué)的喬遷喜宴,到了跟前就變了卦。
后來又答應(yīng)國慶節(jié)去家里見她的母親,竟又以工作忙為借口遲遲沒有兌現(xiàn),他的毫無信用,使得夏紫凝在母親的面前幾乎抬不起頭來。
一個沒有絲毫信用的男人,還能指望他什么呢?
更何況,那是個有過兩次婚姻史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一再離婚,恐怕也不是他說的那么簡單吧?
還是多留個心眼,避免重蹈覆轍,其他的日后再說。
果不其然,烏云布滿天空不久,晶瑩的雨絲便落了下來,纖弱寥落,蕩蕩悠悠。
夏紫凝站在窗前癡癡地看著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坎坷的人生,恰如那冷雨蛛絲般的,飄零半空無根無依。
一念及此,傷心的淚水頃刻蓄滿了眼眶,先是一顆顆的滴落,至后來,天假人怨,人天共惱,成串的淚水直至將胸前的衣服打濕。
她一邊落淚,一邊抽泣,一邊哀嘆,一邊在心中發(fā)狠。
再說凌志淵,從夏紫凝拒絕住他家開始,就滋生了另一層想法。
這種想法本來不甚清晰,原本只是埋在心間的一顆細微的種子。
可是日子一久,那個淡弱的種子卻像是一蓬雨季里的野草,蓬勃滋長開來。
夏紫凝曾邀他和女兒及母親妹妹看過一場演出,本來他幾乎已經(jīng)認定了她,但卻因為對方的忽冷忽熱,讓他以為她可能另有想法。
而他在事后也分別征詢過三個家人的意見,持反對態(tài)度的占了兩席,他們分別是女兒和母親。
至于妹妹,雖然未曾明確反對,但也沒有贊同,只說你憑感覺吧。
女兒的反對自然在意料之中,大多數(shù)女孩不會接受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做后媽。
母親的意見直接明了,也恰恰說中了他的心事,老人本著為后代子孫的考量,直說你應(yīng)該找一個身材高一點的女人,為你生一個高一些的兒子。
他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遭受了無數(shù)惡意或善意的譏笑,可是無論哪種,給他心理上都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
他不想讓兒子步自己的后塵,遭遇自己曾經(jīng)的創(chuàng)傷。
當(dāng)初他看見夏紫凝的第一眼,心動的感覺撲面而來,可是看到她的身高時,一種莫名的哀嘆差點沖口而出。
但夏紫凝的活潑和婉轉(zhuǎn),嬌柔與美麗令他如沐春風(fēng),讓他體會到了男人的尊嚴(yán),使他欲罷不能。
他處于兩種不同心情的矛盾夾縫中,始終猶豫不決。
夏紫凝的母親看到女兒幾次徹夜不歸,數(shù)次提醒規(guī)勸,直到忍不住對她大發(fā)雷霆。
加之凌志淵的空口許諾,使得她漸生猶豫,而對方一個多月的時間不和她聯(lián)系,導(dǎo)致她的情緒開始惡化,并逐步走向極端。
凌志淵本就是個性情多疑乖戾之人,這種人有著鮮明善變的性格傾向,在夏紫凝拒絕他的一剎那,他的內(nèi)心便狂起波瀾。
他認為,夏紫凝若非另有內(nèi)情,就是已經(jīng)改變了初衷。但絕不是因為了身子不舒服的緣故。
他在心情灰暗的時候,也容易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
這一點到和夏紫凝如出一轍。
然而,每當(dāng)他回味起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婉約嬌容時,又忍不住心生憐惜。
凌志淵怕她另有相好,怕她柔情似水不止他一人。盡管她已經(jīng)開始拒絕他,他卻依然下不了決心與她一刀兩斷,這也是他沒有把門鎖換掉的原因。
在他的潛意識中,幻想著某一次踏進家門,夏紫凝會從后面抱住他,并將臉貼在他的后背上,柔情似水的喚聲老公。
他已經(jīng)有過兩次的婚姻史,相比較而言,他認為夏紫凝最應(yīng)該成為與他相伴一生的女人。
而他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拿不定主意,才給夏紫凝留下了機會,讓她找上門來,與他真刀實劍的攤了牌。
無聲的雨絲,在深綠的樹葉上積成水珠,晶瑩剔透。
原本該是落葉知秋的槐樹和垂柳,因著雨水豐沛的緣故,泛黃的葉片依然挺立在枝頭。
錯過了雨季的楊樹和棗樹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它們像是拔光了毛的鴨子,僅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干。
凌志淵接到夏紫凝的電話后,心里亦喜亦憂。喜的是終于等來佳人的電話,憂的是拿不定主意娶她。
他是個部門經(jīng)理,只要沒什么大事,安排好了工作后,便可以享受特權(quán)早走一步。
一個月沒見了,他有一種急于相會的沖動,于是在花店里買了一束玫瑰,并請售花小姐在上面撒上幾滴香水。
駕車上路后,才想起夏紫凝告訴他是有事要說,他的心里才咯噔一下,覺得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樣,對方或許是真的有事找他。
四十分鐘后,凌志淵懷著一份忐忑心情回到家門口,習(xí)慣性的在腰間摘下鑰匙。
在他準(zhǔn)備把鑰匙伸進鎖眼的時候,他改變了注意,把鑰匙又掛回皮帶上,整理一下儀容,把那束玫瑰舉在胸前,摁響了門鈴。
夏紫凝把門把手一轉(zhuǎn),像個當(dāng)家女人一樣,嫻熟的打開了防盜門。
卻沒有像個當(dāng)家女人那樣接過凌志淵的包替他掛到衣架上。
更無視那束香味撲鼻的玫瑰花。
凌志淵面帶喜悅的笑容,問聲你好,就要將玫瑰送給她。
夏紫凝白了他一眼,寒著臉沒有吭聲,而是轉(zhuǎn)身回到沙發(fā)前坐下,冷冷的說道:“蒼天都在傷心落淚,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凌志淵見自己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立刻覺出事情發(fā)生了變化。
興奮之情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頃刻涼到了心里。
他一改往日的習(xí)慣,沒有將包掛到衣架上,而是跟了過來,把包放到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把手里的玫瑰放到茶幾上。
這時候,他就看見了夏紫凝放在茶幾上的孕檢報告。
他的心里一震,卻并不急于翻看,而是像在單位里對待屬下那樣直截了當(dāng):“有什么事就說吧?”
“我懷孕了?!毕淖夏艿⒑茌p的幾個字,卻如同炸響在凌志淵心間的爆雷。
“什么,你懷孕了,怎么可能?”凌志淵神色驟變,但他想急于調(diào)整過來,極力保持一份平靜。
“呶,那是孕檢報告,自己看吧。”還是淡淡的聲音,淡淡的沒有絲毫韻味的語氣。像是語音廣播。
甚至,連眼稍也不往對方臉上掃一下。
淡的讓凌志淵的心直往下沉。
可他畢竟是沙場老手見多識廣,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心情,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在一起三晚,你說過都是安全期的?!?p> “聽你的口氣,也是熟門熟路了,有那么準(zhǔn)確的安全期嗎?”夏紫凝犀利的目光射到了凌志淵的臉上。
“這么說,你在騙我?”凌志淵感到了壓力,開始反擊。
“我在騙你嗎?”夏紫凝臉若寒霜。
“那你怎么會懷孕?”凌志淵感覺到自己的底氣有些不足。
“頭兩次,你說安全期不假,可是后一次,正好處在兩可之間?!闭Z氣依然是平靜而淡然的。
可越是這樣,越能讓凌志淵感受到壓力。
但他還是想到一個反擊的辦法:“可是,你應(yīng)該提醒我呀!”
“我沒提醒你嗎?”夏紫凝直視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內(nèi)心。
凌志淵扶了一下眼鏡,避開了那道令他心寒的眸光。
路上的激情至此徹底的湮滅了:“說吧,你想怎么辦?”
“要嘛娶了我,要嘛拿錢了事?!毕淖夏苯亓水?dāng),眸光緊緊逼視著對方,臉上則是一副嘲諷藐視的神態(tài)。
凌志淵在她嚴(yán)厲的逼視下,始終沒有勇氣對接。
他經(jīng)歷了兩次婚姻,對婦科檢查報告尤其敏感,所以,當(dāng)他看見那份孕檢報告的時候,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期,所以并沒有表現(xiàn)出過分的吃驚來。
然而他卻并不想立刻給她答復(fù),滿足任何一個條件。
“你這像是訛詐?”他的眼光閃了閃,終于鼓足勇氣盯住了對方的眼睛。
“隨你怎么想好了。”夏紫凝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她因為在歐亦然那里碰了耍橫的壁,吃一塹長一智嘛,知道軟刀子的厲害。因此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住他。
見對方毫不氣餒,凌志淵只得借著扶眼鏡的機會移開了交鋒:“或者是報復(fù)?”他氣餒的說道。
他的眼神在夏紫凝的眸光上一碰,卻像是一片隨風(fēng)飄逝的黃葉,頃刻掉落。
“那你說,我為什么要報復(fù)你,是你做的不夠好嗎?”夏紫凝神情未變,語氣雖輕柔,然而在凌志淵聽來,卻如同利箭一樣穿心。
他感到一陣燥熱,于是起身來到陽臺上。
窗外,稠密的雨絲斜飛直落。如同他的心情那樣無法平靜。
“今天必須做個了斷,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毫無前景的拖延上?!毕淖夏涞脑捳Z自后面射來,震的凌志淵身子一陣搖晃。
他平復(fù)了一下波濤蕩漾的心,轉(zhuǎn)過身來,把自己的眼睛藏到背光處,說道:“這么說,我沒有多余的時間考慮了?”
“你其實不用太多的時間,”夏紫凝說,“我們都很忙,既然覺得不合適,又何必牽扯不清呢?”
“可不可以認為,你這是和我攤牌?”凌志淵找了拖延的話題。
“是你不想跟我有結(jié)果?!毕淖夏m正了他的無理。
凌志淵清楚自己的劣勢地位,他心知無論從哪方面說起,他都經(jīng)不起對方的嚴(yán)厲質(zhì)問。
而對方不把他一再失信于人的丑陋行徑說出來,那并不是給他留面子,而是不屑于說。
看來,她并不像其她的女人那么好對付,是我輕視了她,小瞧了她的能量,才被她卡住了死穴。
就這樣認吧,他心有不甘,不認吧,又難以收場。不如先透透她的底再說。
“我若是不娶你,該怎么了結(jié)呢?”
“你清楚的,到了我這個年齡,墮胎很傷身體的,極有可能再也無法懷孕。因此,盡管你不想娶了我,但我依然請你考慮清楚我的實際情況。”這等于把球踢回給了凌志淵,讓他自己斟酌。
凌志淵怕的就是這一招,這明顯等于告訴他,你若不想娶了她,那就勢必要付出一筆不菲的費用來了解此事了。
“那你說個數(shù)。”他這樣一說,也是明白無誤的告訴對方,我不會娶你的。
“三十萬元?!?p> “這不可能?!绷柚緶Y嚴(yán)詞拒絕。
“這樣吧,反正我也沒有孩子,墮胎后,再次受孕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不如我把他生下來,你只需每月拿生活費撫養(yǎng),直至上完大學(xué)找到工作為止?!?p> 凌志淵身軀一震,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有這種想法,這次可真是玩大了。
他清楚,真若那樣的話,此后將和這個女人牽扯不清一輩子,除了撫養(yǎng)那個非婚生的孩子,搞不好將來還要拿出一半的家產(chǎn)分給她。
“交往兩個月,拿出三十萬來,這個價格也高的太離譜了?!?p> “那是因為有了孩子,撫養(yǎng)孩子到十八歲,加上上學(xué)的費用,三十萬很多嗎?告訴你,今天我過來,就沒打算出去。養(yǎng)育孩子長大,也得有個安身之所?!毕淖夏痪涠嘤嗟脑捯膊徽f。
冰冷的聲音直透凌志淵的肺腑。
凌志淵一個趔趄,差點沒有坐到地上。
夏紫凝連續(xù)兩記殺手锏,從根本上摧毀了他的防線,讓他無從招架。
他暗想,看來,這個女人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準(zhǔn)備,才過來與他攤牌的。其目的不言自明,那就是迫他就范。
打獵的被鷹啄瞎了眼,這回可真是栽大了。他嘆息一聲,怎么就遇到了這么厲害的角色,真是報應(yīng)不爽??!
此刻,他后悔怎么一高興,就把一套鑰匙給了她,才讓她有機會有本錢要挾于他。這個妖精,我怎么就中了她的道。
唉,看來不答應(yīng)是不成了,她賴著不走,也還真不好辦,不如且答應(yīng)了她,順便附加個條件,看她怎么說?
“好吧,我給你三十萬,從此我們再無瓜葛?!?p> 凌志淵的心理活動被夏紫凝看在眼里,雖不是一覽無余,但也大致有了預(yù)估,聞言冷冷的回道:“你想的到美。”
凌志淵呼吸就是一窒,心道,你這個女人,總得給我個臺階下吧,連這個條件也不肯答應(yīng),就想讓我乖乖的俯首就范,哪那么容易?他雖是心里賭氣,口中卻不敢說出來。
他過去在飲水機里接了兩杯水,一杯端給夏紫凝,一杯自己喝了。順便思考著如何進行下一步的交涉。
“最近花錢的地方比較多,緩一緩行嗎?”他試著說。
“不可能。”夏紫凝立刻拒絕。
“你真的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嗎?”凌志淵面容一沉,心道原來她竟不識說著玩的??磥磉@次真是栽倒家了!,“可是,我一次也拿不出三十萬塊錢???”他得想個拖延的法子。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這就打電話給我媽,讓她過來住在這里也好照顧我。”
“什么,你是說你們母女想要住到這里?”凌志淵打了個冷戰(zhàn),差點跳了起來。
“早前跟你說過,她老人家知道我們的情況,現(xiàn)在也知道我懷了孕,怕我被欺負,本是想要一起過來的,被我勸住了?!?p> “天啊,你太狠毒了?!绷柚緶Y像是霜打的茄子,頃刻間蔫了。
“彼此彼此。我也是沒辦法?!毕淖夏Z氣依然淡寞,卻透著無盡的殺氣。
“我要是娶你呢?”凌志淵想退而求其次。
“這話此刻說太晚了。你早就把你的信用毀的一干二凈了?!?p> 凌志淵被逼上了絕路,已經(jīng)毫無回圜的余地了。他明白,若是她的母親真的過來,只怕事情會更加難以控制,到那時,絕不會有自己的話語權(quán)。
他拿起放在沙發(fā)上的包,起身掛在肩上,面無表情的說道:“天也晚了,一起吃個飯吧,完后先給你十萬。眼前只有這么多,后面再分期給你。”
“我這里有方便面,你去吃吧?!毕淖夏f著從手提袋中拿出一盒康師傅。
凌志淵無語,像個斗敗的公雞,雖是無法掩飾憤憤不平的情緒,卻也只能自己下去。
此刻,天色昏暗,正是雨雪交加的時刻,雖不甚大,卻也讓路況變得更加糟糕。
凌志淵懷著一腔忿忿,用包遮了頭出了小區(qū),飯也沒心思吃了,越過馬路斜對面有家農(nóng)業(yè)銀行。
他先在那里取了二萬,而后又在不同銀行的ATM機上取了八萬元,便返身往回走。
也是合該出事,因著心情煩惡,再加雨雪的干擾,他沒去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瞅著馬路上車輛不是太多,就橫穿過去。
不成想一輛別克轎車忽然從右邊的巷子竄了出來,一閃眼就到了跟前。
司機看見他時立刻采取了緊急措施,急踩剎車猛打方向盤,可是距離實在太近了,路面上迷離的雨雪嚴(yán)重影響了視覺和剎車的效果,只聽砰的一聲,凌志淵被撞飛了出去。
司機膽戰(zhàn)心驚的下了車,車門都不及關(guān),就趨前看視凌志淵。
凌志淵就在別克車前方兩米處躺著,手里的包飛出老遠。
所幸的是,司機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來,
司機見他那樣,立刻松了口氣,就想上前把凌志淵扶起來。
可是凌志淵卻哎呀一聲再次倒了下去。
司機還想扶他起來,凌志淵說:“我這條腿毫無知覺,可能斷了,你先把我的包我拿過來,然后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身材敦實,面色黝黑,看來也有這方面的常識和經(jīng)驗。
他撿來了包交給凌志淵,立刻就撥通了急救120,報了位置。
隨后打通了110。
急救車先到了,大夫見交警未到,就問凌志淵:“你是先去醫(yī)院還是先等交警過來?”
此刻,麻木漸漸過去,接踵而來的是一陣陣的劇痛,凌志淵額頭上的汗水就下來了,他的五官已是疼的移了位,口中不停地呻吟著:“我疼的厲害,你用我的手機把這個場景從不同的角度拍下來,就趕快上醫(yī)院?!?p> 大夫見說,接過手機,富有經(jīng)驗的在不同的角度拍了照片,然后遞給凌志淵。后者看過,說聲:“好了,趕快送我去醫(yī)院吧?!?p> 兩位醫(yī)護人員拿來擔(dān)架,把他抬上去。凌志淵要了司機的手機號,讓他在此等候交警。
在急救車上,凌志淵想起了在家中等他的夏紫凝,但是怯于腿疼十分厲害,就沒告訴她。
未幾,就到了醫(yī)院急診部,大夫抬他下來送到病床上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繳費拍片子。
凌志淵忍著疼痛從包中掏出三萬塊錢來請護士代繳。護士幫她辦理的同時,這邊開始了一系列的檢查。
十幾分鐘后,結(jié)果出來了,大腿骨折,另有幾處肌肉挫傷。
跟著就是掛吊瓶消炎止疼準(zhǔn)備下一步的治療。
這時候,交警找了過來,別克車的司機就跟在后邊。交警問了一些問題,看了他手機里的照片,并做了筆錄。讓他和肇事司機分別簽了字,就走了。
這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鐘了。
正在凌志淵考慮是否給夏紫凝打電話的時候,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時,正是夏紫凝打過來的,質(zhì)問他怎么這半天了還不回去?
凌志淵把情況說了,夏紫凝似有不信,凌志淵用手機拍了病房的情況,把自己打著繃帶的斷腿也拍了,在微信里發(fā)給了她。
夏紫凝就問他醫(yī)院名稱和病房號。
凌志淵告訴了她。跟著就給母親和妹妹打了電話,最后給單位的領(lǐng)導(dǎo)打了聲招呼。
最先過來的是夏紫凝,她坐在床前看著凌志淵打著繃帶的腿,心里不禁一陣感嘆:“命運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開玩笑,蒼天呀,你對我是何其不公??!”
傷心的淚水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轉(zhuǎn)轉(zhuǎn)。
凌志淵見了,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陣感動,說道:“我的命中當(dāng)有這一劫,有道是福禍相依,可我這一次卻不知是福還是禍?”
夏紫凝掏出紙巾擦了擦行將滴下的淚水,言不由衷說道:“都是因為我,你才遭了這個罪?!?p> 凌志淵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不能怪你?!?p> 夏紫凝嘆口氣:“或許,也算是一種因果循環(huán)吧?!?p> “我覺得有點?!绷柚緶Y沒有否認。
“算了,不說這個了。”夏紫凝換了話題,“你還沒有吃飯吧?”
“沒顧上啊?!?p> “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夏紫凝說著話站起了身。
“那就麻煩你了,出了醫(yī)院大門左拐不遠處,有一家燴肉還不錯?!绷柚緶Y沒客氣,他把包拿過來,從里面取出一沓綁帶未開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夏紫凝想了一想,沒客氣,伸手接了,說道:”也好,反正近來我正要復(fù)習(xí)準(zhǔn)備迎接考試,時間也算寬裕,就替你跑跑腿吧!”
“哦,你在單位請了假?”凌志淵問。
“為了應(yīng)付考試,半月前就請過假了。”
“不妥吧,會否影響你復(fù)習(xí)?”
“沒什么妥不妥的?!?p> 夏紫凝拎了包出去,在超市里買了一個便攜式保溫桶,就去了那家燴肉店點了一份精燴羊肉,又要了開水把保溫桶燙洗了一遍。就盛了燴肉,買了倆白餅子回到病房里。
這一去一來的功夫,凌志淵的母親帶著孫女和妹妹妹夫就過來了。
此前看演出那天都見過面,因此并不生疏,互相的問候了一番。
看來已經(jīng)了解過了情況,凌志淵坐在床上開始吃晚飯。
夏紫凝在一旁甚覺別扭無趣,于是起身告辭。
凌志淵也不挽留,讓妹妹送送她。到了樓梯口,雙方又客氣一番,才各自回了。
外面依然是雨雪交加,街上的行人稀少。夏紫凝撐開傘,在昏黃的路燈下趕了一趟末班車,中途倒了一次車,才回到家里。
病房里,凌志淵的母親就問:“看來,你是想娶了她吧?”
凌志淵說道:“除了個子矮點,其她方面都不錯啊。難道您不想有這個兒媳婦嗎?”
“人樣子是不錯,看起來心地也蠻好的,可我就是怕影響了我孫子的身高啊?!?p> 凌敏說:“若能負負得正的話,就好了?!?p> 凌志淵的女兒凌夢瑤小嘴一嘟:“姑姑,根本沒那個可能嘛,你以為是做數(shù)學(xué)題呢!哼,我可不想有一個比我還矮的弟弟。”
凌志淵的妹夫張志強也是個醫(yī)生,說道:“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看,這種可能性并非沒有。孩子的身高主因雖在父母,可是后期的膳食營養(yǎng)也至關(guān)重要,如今許多的孩子身高為什么高過父母親,就是因為充足的膳食營養(yǎng)賦予的結(jié)果?!?p> “聽姑父的意思,是同意我爸爸娶哪位阿姨了?”凌夢遙道。
“我覺得那位阿姨蠻好的嘛!”
“姑姑,你也是姑父那個想法嗎?”
“當(dāng)然了?!绷杳魶_侄女眨眨眼。
“奶奶,你呢?”凌夢遙搖著老人家的手問。
“唉,你姑父說的在理,現(xiàn)在的孩子個頭長得就是高,尤其是城里的孩子們,一個個跟個電線桿子似的,蹭蹭的往上竄。”
“奶奶,你可得為你的孫子好好想想,萬一長不高,人家肯定會怪您的?!?p> “你這孩子,你爸爸要娶,怎么能怪到我的頭上了?”
“爸爸,反正我無所謂,你可得想好了?!绷鑹衄帗u著凌志淵的手臂說。
凌志淵笑著女兒在頭上摸了一把:“瑤瑤放心,爸爸會好好考慮的。絕不會讓你有個比你還矮的弟弟。再說了,那位阿姨愿不愿意嫁給我還兩說呢?”
張志強反應(yīng)較快,領(lǐng)會了妻兄的意思,說道:“是啊,如今形勢易轉(zhuǎn),人家肯定不想找一個身有殘疾的男人?!?p> 老太太一聽急了:“志強,你是說你哥會落下殘疾嗎?”
凌敏和侄女凌夢瑤也緊張的看著張志強。
“要是小腿的話,關(guān)系倒是不大,可這是大腿骨折,到了你這個年齡,想恢復(fù)的跟正常人一樣,很難的?!?p> 凌夢瑤嘴快,急問:“姑父,我爸爸是不是會成為瘸子呀?”
“這個也不一定?!睆堉緩娋従徴f,“一得看自身的身體素質(zhì),再者就是取決于醫(yī)療條件了?!?p> “我哥的身體狀況挺好的呀,不行的話,就轉(zhuǎn)到大醫(yī)院去。”凌敏說。
“我支持姑姑的意見,我爸的身體恢復(fù)是第一位的。”凌夢遙趕緊表態(tài)道。
“志強呀,你可得費費心了,要是你哥真的留下殘疾,那以后可怎么辦呀?”老太太憂慮的說。
張志強拿出手機,說道:“我打個電話,讓五醫(yī)院的同學(xué)幫忙找個骨科專家吧!”
病房里也不再交談,一個個伸長了耳朵,極力想聽到來自走廊上的對話。
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再加上距離較遠,卻并不如意。
幸好,張志強很快就回來了。
眾人都將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張志強說:“那邊我聯(lián)系好了,明天就轉(zhuǎn)到五醫(yī)院去?!?p> 老太太不太懂,就問:“那邊的條件怎么樣???”
“論骨科,那在全省可是最好的。”張志強說。
“可是,得有一個人跟了去護理,我倆都上著班,媽媽還得給夢瑤做飯,都走不開呀?”凌敏說。
“可以請醫(yī)護嘛,現(xiàn)在做什么服務(wù)的都有?!睆堉緩娬f。
“哪得多少錢?。俊崩咸粯芬饬?。
“媽,你就現(xiàn)實一點吧,醫(yī)護的費用我們出?!?p> “那也得先去安頓好了再說呀!”
“您別急,媽,明天我跟著過去,把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再去上班。周末我開上車,帶上您和夢瑤一起過去。”
“哦,也只好這么辦了?!崩咸林氐膰@了口氣。
此刻,已經(jīng)過了十點鐘。醫(yī)院通知探視人員離開。
張志強就說:“媽,你們都回吧,晚上我守著。”
老太太惦記著孫女明天還要上學(xué),心疼的安慰兒子一番,嘆了口氣,嘮叨了幾句,拉著孫女和凌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