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還有高手
人越是到危急關頭,不管是表情還是身體,越是會有本能的反應。
尚讓突然問他們是不是李重霸的人。
從那三人的表情和眼神,就有五成的把握,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后來聽那人管他叫“尚票帥”。這把握就又加了兩成。
大唐的鹽幫,是一個以販賣私鹽為核心的經濟組織。
組織結構,更類似于后世的武裝販毒集團。
但是鹽這東西,誰也離不開。
州縣官府管的緊,大部分鹽幫都是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
基層一點的鹽販,還真就是挑著個扁擔,走鄉(xiāng)竄里的貨郎擔。
經常是上面一層的糖人面餅,下面一層的井鹽海鹽。
但凡有管制的東西,份額都很難得。哪個私鹽販子,不想自己多出點貨?。?p> 所以幫里就要有人來調控大家的份額。就出現了憑“票”領鹽的機制。
能給弟兄們開票的人,就叫“票帥”。在幫里面,這就是財神爺級別的存在!
鹽幫愈發(fā)壯大,這“票”也就得到了升華。在鹽幫里“票”就等于紙幣。
后來的“鹽引”就是被民間倒逼后,官家發(fā)的“票”。
所以說鹽幫是進步地,是符合歷史發(fā)展趨勢地!
發(fā)財的買賣,少不了兇險。
雖然一票人馬里,總得有幾個能押貨擺事的,但畢竟還是生意人,都不玩命。
真正碰到硬茬,或者大規(guī)模的火拼的時候,騎馬與砍殺才是硬道理。
幫里這些擅長刀槊弓馬之人,就逐漸組成了一個類似于后世殺手組織的暴力團體。
這伙人的帶頭大哥,一般叫“馬帥”,或者“馬都頭”,或者“都帥”。
雖然和正規(guī)軍里的都帥,完全不能比。但也是幫中最強戰(zhàn)力了。
一個幫派能走多遠?往往取決于馬帥有多狠。
話說,仙芝大哥手下大將尚君長,就是一位票帥出身。
而且還是十票帥委員會的。
為啥?
因為他家尚讓尚二郎,就是幫中的馬都頭。
開會時但凡有不服的,尚家二郎都會抽空過去關心一下。
所以幫里面資歷高的,關系好的都叫他尚二郎,其他的叫尚都頭,尚馬帥。
但是絕不會叫尚票帥。
混幫派的,幫里最狠的人可能未必見過面,但是連名號都叫不對,顯然不太真實。
到此時尚讓已經有七成把握,這三個都是外人。
往常時候,可能李罕之的刀上,又加持了三條血絲。
但此時,一來事關重大,二來他不想打草驚蛇。
便放了他三人一個個走。
沒想到那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向南邊跑了。
儒翁里,在蕭縣縣城的東邊。
而李重霸說他住的通衢驛,是元和年間,朝廷整修驛道時候,給監(jiān)工的官吏所修。在縣城的東北。
若他幾個是官府的人,回城應該往西。
若他幾個是李重霸的人,那就應該往北。
此時他們往南,要么就是那李重霸說了假話,想誆人去城北。
要么……
尚讓此時脊背一涼!
一顆汗珠,從鬢側劃落。
要么這三個“假貨”背后,還有高人!
又過了片刻的光景,許先生回來了。尚讓趕忙出來迎接,二人沒有寒暄。
許先生直接問及樓上的事情。
尚讓回道:
“有人上了道好菜!”
——————
“那菜上的,直他娘的是個時候!”
蕭縣城南,薄土驛。
說話之人,正是臉如黑炭的李重霸。
與他同處一室的,還有兩人。
其中一人,端坐在一副馬扎之上。這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只是頭比常人略大了三寸。一雙三角眼憑怎的用力,也睜不大的模樣。
此人名曰鄧季筠,蕭縣不良帥。
“李兄弟,你們上去五個練家子,竟然被一道菜給鎮(zhèn)住了?”
李重霸又道:
“李某只是覺得此中有詐。他尚讓顯然是知道我等謀劃。然后和那店家串通,調笑與我。要不怎能桌桌都是同一道菜?
他明知是計,還敢前來,必然有所準備,所以李某不敢輕舉妄動。”
鄧季筠冷哼了一聲,
“李兄,你這帶人先撤了??芍嚹橙绾螢殡y?”
李重霸尷尬無語。
“今天早上,可又知道鄧某這里出了多少事?”
李重霸那灰黑的臉上,也看不出個顏色,依舊只是陪著笑。
鄧季筠也不看他,冷冷的說道:
“開市不到一個時辰,兩位員外說自己丟了錢囊財物。
三位小娘子說自己被個臉黑如炭之人,當街非禮調戲。
更有個婆姨,竟他娘的跑到張少府那里告我,說我家的驢,把她孫兒給踢了!”
李重霸摸了摸自己的臉,剛要開口解釋。
鄧季筠不待他插嘴,又繼續(xù)說道:
“本來我在這廣惠齋四周,明的暗的,共藏了二十幾個兄弟。
只不過不知道那尚讓的面貌,等你告訴我他模樣之后。
我本要帶著兄弟們一起進去拿人,他幾個毛賊,就算有些準備,還能強得過我衙門里的人?
誰想廣惠齋門口,那群本在排隊的人,竟然為了幾塊糕餅突然打了起來。
本來只是兩三個人口角,等兄弟們要往里沖的時候,這門口起碼二三十人,已經是鞋帽亂飛,打的一片狼藉!
嚇的那店里的伙計,關門攆人。等我們硬沖進去的時候,里面,連他媽一個鬼影都沒有了!
還好我有兩三個兄弟機靈,在東門口看見了這人,現在已跟過去一個時辰了。
他幾個都是我親信,完事了也知道哪里找我?!?p> 那李重霸聽完之后,急切又問:
“鄧帥為何不封街,這般容易讓他跑了?。 ?p> “封街?!”
鄧季筠此時心中火氣驟起,一拍大腿剛要罵過去。奈何這屋里還坐著個有身份的。只得憋了回去,繼續(xù)說道:
“我蕭縣現在歸宋州節(jié)制,你可知道宋州來了個要命的主兒?”
“可是那七年前,徐州屠了萬人的平盧節(jié)度使宋威?”
“正是此人,圣人剛加封他,諸道行營招討使,統領河南兵馬征討鹽匪。
上月中旬,帶了三千五百神策軍,一千平盧牙軍,六百家將坐鎮(zhèn)宋州。
這些時日,在這河南道不是要錢要糧,就是要兵要丁。還四處分兵,控制關卡險隘。說是防匪,實則都是撈油水來的。搞得處處雞犬不寧。
三日前,來了個蕭北游擊團練使,名叫張皋。非要駐扎咱們蕭縣防匪。兵匪兩害,誰敢讓他們進來?
還好咱們張少府,仗著和宋州刺史是族親的關系,上下打點。
說咱蕭縣,人心思治,未有匪患之憂。好不容易才把那一營兵馬,擋了出去。
你可倒好?
這才三天之后,就叫我都把東市街封了,難道還要挨家挨戶的查有沒有鹽匪!
那李兄弟,你可是在鹽幫里,給鄧某,也尋了把交椅?”
李重霸連忙起身,叉手行禮。
“不知宋帥難處,見諒見諒!”
此時,忽聽門外有人敲門:
“鄧帥,有兄弟回來了”
鄧季筠起身對屋里的人說道:
“二位稍等,鄧某先去問個詳細?!?p> 說罷便出了屋去,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復又回來。
把那三人在儒翁里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個遍。
只聽那墻角陰暗之處的第三個人,終于開了口:
“事已至此,二位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