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營官軍
天又亮了幾分。
墨玉周圍的犬吠之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形勢萬分緊急,旁邊更是有人,已經(jīng)拔出刀來,四目相對。
這四目中,兩目是李罕之的,只見他橫眉立眼,虎視眈眈。
另外兩目,則是一只獒犬的。這敖犬五尺來長,本是呲牙咧嘴,厲聲狂吠而來。
但雙眸只是脈脈一觸,便哼哼了兩聲,搖著尾巴轉(zhuǎn)身去了。
犬聲去了,人聲來了。
“圍住了,別留空隙。”
“慢點走,注意腳下?!?p> “繞不過去,把樹砍了!”
聽來聽去,也不過十部八步的距離。
植被茂盛,弓箭無用。此時,眾人個個抽出刀來,準備搏殺,只把墨玉護在了中央。
墨玉眼中已是盈滿了淚水,抑制不住的哽咽開來。
罷了!
就隨他薛常音去吧!
二郎,以后不知何時再見!
剛要大喊:
薛常音,你出來!
忽然,西南面?zhèn)鱽硪宦曢L角,一聲嗩吶。
隨之而來的馬蹄聲,更是隆隆作響,只震得的人心發(fā)顫!
向下望去,驛路上一票鐵騎疾馳而來。
排頭四騎,盡是高頭大馬,驍勇悍將,人馬皆具甲胄。
四人右腋之下,各夾一條丈八尺長槊。馬兒的當盧上,更是上了鐵刺。齊頭并進,向前俯身沖殺。
路上的假鹽匪,被殺了個莫名其妙?更無人敢招架,亂紛紛向兩側(cè)逃避。
四十余鐵騎,緊隨其后,左施右射,當真是風勁角弓鳴。
那躲閃不及的,還那腿腳慢的。立時就被射成了刺猬。
后面還跟著一百余步兵,見人就拿,有敢抵抗的,十幾桿長槍就招呼過去。不變個篩子,也是個殘破皮囊。
薛常音突見這般情形,連忙奔走過來,大喊:
“誤會!誤會!
哪位將軍的人馬?”
見沒人理他,有用盡了嗓力,大聲呼喝:
“吾乃感化節(jié)帥工部尚書薛能之子,今日奉命在此剿匪,爾等是何人也?”
“嗖——嗖——嗖!”
一串羽箭向他射來。還好旁邊的侍從,抄起短牌替他擋住。
只聽到馬隊之中,也有一人高喝:
“休聽賊子妖言,此處皆是鹽匪,不肯降者,殺無赦”
又聽旁邊一人喊到:
“使君臺賞,擒賊一人,賞錢三萬??!”
眾官軍皆是高呼大叫,氣勢洶洶。瞬間便有二十人,奔著薛常音沖了過來。
“公子莫吃眼前虧,快走!”
旁邊的時溥,趕忙拉著薛常音,往后便走。幾個隨從持盾策應,有幾個拉弓開箭,與那群官軍對射,邊打邊撤。
這薛衙內(nèi),此時百口莫辯,咬牙切齒,卻只是憤憤無語。
回頭不甘心地看了那山丘一眼。
“哎——”的長嘆一聲,向東跑去。一眾人等開始潰散。
徐州帶過來的人,都是訓練有素的。雖然形勢混亂,但大都跟著薛常音,逃進了“葫蘆”的“臀”內(nèi)。
而其他臨時拼湊的人馬,則是能勝不能敗。逃散狀猶如鳥獸,沒處逃的就往山上爬。
本來在山上搜人的,竟還有的跳到了河里。
那官軍也不遠追,只是四下散開,就地抓人。
薛常音爬到了高處,凝視這些突然跳出來的官軍,不知是個什么來頭。
隱約見到一個騎將后背,插了桿大旗。旗面迎風招展,舞成個半圓,邊有火焰狀鋸齒。
上書一個大字“張”,右書幾個小字“蕭北團練游擊”。
這張家軍把附近的人抓的差不多了。便重新整隊,圍著小丘成排的向上爬。
墨玉和李罕之等人更是驚慌,也不知這群官軍,是要來救人,還是抓人。
依舊個個持刀,圍成了環(huán)形,做好廝殺的準備。
忽然,聽這嘈亂之中傳出一聲哨響。這哨聲,竟然有高中低三個音。
眾人皆是大喜,墨玉更是脫口而出:“二郎,來了!”
趕忙從懷中,掏出個三口玉哨。吹了幾個音與之相和。
李罕之也掏出個哨來,但見墨玉吹了,便又塞了回去。
突然之間,灌木中竄出一個包著紅布抹額的披甲的官軍。
此人面容凌俊,身形挺拔。正是尚讓,尚二郎。
眾人趕忙圍了上去,都道:
“二郎,終于回來了!”
“諸位兄弟……”
尚讓話剛開口,見一襲香影,從人縫中擠了出來,直接撲進了自己懷里。立時一驚!
“玉兒,你怎么在這兒???”
墨玉已是泣不成聲,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死死的抱在他身上。
倒是李罕之先開了口:
“小符,被人抓了,二娘子,那不安全了。”
尚讓愣了一下,隨后又道:“小符品性,大家不用多慮!”
李罕之又道:“二郎,你怎么這么個打扮?”
尚讓看了看眾人:
“我長話短說,諸位一會去儒翁里西邊的窯洞暫避。李瑭,你來帶路?”
“是!”
“儒翁里剛被官軍清理干凈,大家速去。刺殺薛能,事關(guān)重大。以后幾日,全聽許先生調(diào)遣。”
墨玉抬起頭來,問道:
“二郎,那你去哪?”
“我剛借了蕭北游擊使張皋的兵,過幾天都在他軍營里?!?p> “二郎……”墨玉又急著想問,卻被尚讓雙手捧住臉,拇指堵在嘴上。
“我只有被抓了,那姓薛的才可能掉以輕心!”
“嗚,嗚……”
“放心,我自有分寸。事不宜遲,李瑭,帶路!”
“是!”
眾人沿原路,向回摸索著前進。墨玉自是舍不得,二人又軟言細語,低談了幾句之后,也咬牙含淚去了。
只過了片刻,這山坡上的官軍,響起一片歡呼之聲。
“匪首就擒!
匪首就擒!”
遠處的薛常音聽了大驚。趕忙回過頭來,向這邊查看。
果然見到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男子,被人捆住雙手,牽在了馬后。
雖然距離不近,但尚讓的容貌在薛常音的腦子里那是化成灰也忘不掉的。
只看了一兩眼,就確定此人是尚讓無疑,心里更是奇怪,他怎么在這兒?
……
十二個時辰之前。
蕭北游擊使張皋的軍營。
一位錦衣華服的漢子,大搖大擺的,進了這修好只有三天的牙門。
通禮之后,好是一番等待,才入了中軍營帳。竟然覺得此中有陣陣香氣,顯然是有女子剛剛離開。
見一員軍將,不著甲胄,只穿一緋紅圓領窄袖袍衫。坐在一張長案之前。
那人生的眉清眼重,須髯皆短,口正鼻方,面容中三分剛毅,三分不羈。
此人名曰張皋,正是蕭北游擊營的營頭。
見尚讓進來,也不言語,只是抬頭看了兩眼,又低頭俯視案中長卷。
口中喃喃自語:
“像!”
又抬頭來,見尚讓已是走進了幾步。一邊仔細看著尚讓的臉,一邊手攆著短髯。
“真像!”
倒是尚讓揖禮之后,先開了口,低聲問道:
“將軍若是有疑,不若草民幫著看看?”
張皋隨手掀起案中長卷,右手遞與尚讓,左手指著卷角邊一行小字。開口說道:
“那你便看仔細了!”
尚讓把長卷接到手里。赫然,是一張海捕文書。
長卷的右側(cè),還畫著自己的像。
雖說工筆是差了點,但那濃眉大眼,正氣凜然的風骨,倒還真有幾分神似!
自己也點起頭來:
“像!”
又往下看,先寫的是自己,籍貫出處,形容身姿。
然后大量的文墨,都是在描述自己的“英雄事跡”。只少不得添油加醋,還有那好些個事兒,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做過。
眼見到了左下角最關(guān)鍵處,寫的是這么幾個字。
“詔天下有能告殺人者,賞錢二十萬?!?p> 竟然還蓋的是大理寺的印。
尚讓只朝著那“二十萬”三個字撇了撇嘴。
隨后便將這海捕文書,原封不動的,遞了回去。
見張皋正在側(cè)眼看他。
微微一笑,客客氣氣的說了四個字:
“還真巧了!”
張皋收了文書,往案桌上一扔。
“曹州都頭,這是有何指教?。俊?p> 尚讓連忙收斂神情,正色說道:“素聞張將軍威武,特來申冤!”
張皋雙眼凝視,盯了他半響。
“冤從何來?”
尚讓雙手相叉,深深一拜,隨后朗聲便道:
“近日,儒翁里鹽匪肆虐,出則打家劫舍,入則欺男霸女。今夜更有私相械斗。
望將軍替百姓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