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宣作冰和如意還沒有回來,公孫玉眉頭微蹙道:“如意身上的傷不知道重不重?!崩钋逵暗溃骸皯?yīng)該不輕,我們?nèi)ツ沁吙纯??!?p> 三人順著如意奔走的方向而去,地上滿是尸體還沒人收。已經(jīng)過了一天,雖是露天,山中也比山下跟我給寒冷,仍是臭氣熏天。
一直到了小荷塘邊,才看到二人的影子。
公孫玉微微揮手,三人同時停下來。只聽如意嗔道:“你不許再想竹小姐!”宣作冰忙道:“不想,絕對不想?!比缫獾溃骸昂撸∧阌窒肓?!”宣作冰很無辜道:“沒有??!”如意道:“你說不想的瞬間一定在想她。”
宣作冰一時語塞,支支吾吾道:“我……我……”他素來灑脫,如今卻被這個小姑娘說的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竹櫻忍不住“噗嗤”一笑,如意急忙道:“是誰?”竹櫻道:“我呀!你的情敵來了!”如意氣的立刻爬起來,宣作冰急忙起身擋在如意身前道:“我不想你,絕對不想?!?p> 竹櫻看他一臉窘迫,忍不住哈哈一笑。如意也被他的樣子逗樂了,靠在他身上低聲道:“傻瓜。”然后對竹櫻道:“竹小姐,我家小姐呢?”
竹櫻道:“你不應(yīng)該叫她嫂嫂嗎?”宣作冰愣了一下道:“嫂嫂?”竹櫻搖搖頭道:“你還真是個白癡!”宣作冰這才恍然大悟。
李清影和公孫玉從樹后出來,公孫玉上前拉著如意的手,為她把脈。她尚未系統(tǒng)學(xué)醫(yī),但聽李清影講了師父孫思邈的施針手法,已經(jīng)有所了解。只聽她脈搏有些亂,但十分有力,道:“西門郵那會兒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了,如意暫無性命之憂。不過需要花點(diǎn)時間調(diào)養(yǎng)?!?p> 竹櫻道:“這里尸臭熏天,一刻待不了。現(xiàn)在下山也太晚了,不如去后山的別府洞天吧。”公孫玉道:“那里自是最好,只是如意走不了那么遠(yuǎn)?!毙鞅溃骸吧┥∥冶持托?。”
公孫玉眉頭微蹙,道:“你叫我公孫姑娘或者跟著如意叫我小姐都行。嫂嫂……嫂嫂……”說起這個稱呼,總覺得十分別扭。
如意羞紅了臉,竹櫻笑彎了腰。李清影也跟著搖頭。
一行人出發(fā)前往后山山洞。
竹櫻問道:“姐夫,你說葉刃和鄭鳳熾做局害死了師父,是怎么回事?”李清影道:“葉刃對于西門衍父子前幾年之事是否清楚,我不知道。但最近的動作應(yīng)該是清楚的?!敝駲训溃骸笆裁磩幼??”李清影道:“西門衍沒有死?!敝駲训溃骸昂我砸姷??”李清影道:“這個是我倒著推理出來的?!敝駲训溃骸澳悄阍敿?xì)說說?!?p> 李清影道:“葉刃得知西門衍未死之后,立刻想清楚當(dāng)年張孝是如何死的,也立刻想到西門郵可能會對自己動手。他和鄭鳳熾私下定下策略,先把淳衍大師引到這兒,告訴他西門衍沒有死的真相?!?p> 竹櫻道:“為什么不直接去少林寺,而是要少林寺派人來?!崩钋逵暗溃骸耙驗樗麄儼l(fā)現(xiàn)自己也早就被西門郵監(jiān)視了。輕易下山的話,可能會被西門衍父子來一場死于非命,或者直接軟禁?!敝駲腰c(diǎn)點(diǎn)頭。
李清影道:“西門郵得知此事時已經(jīng)晚了,淳衍大師已經(jīng)來到了山東。不得已,西門衍只好親自出手,除掉淳衍大師。只可惜,他不是淳衍大師的對手,死于非命。”西門衍是被他和公孫玉偷襲而死,不過西門衍確實想殺淳衍,索性就說淳衍反殺了。
李清影繼續(xù)道:“西門郵很快知道父親去世的消息,為了避免淳衍大師與鄭鳳熾相見,索性騙他下山,禁在府中。葉刃察覺異常,索性和鄭鳳熾入住了慈恩寺。西門郵沒想到一箭雙雕,自然答應(yīng)了。另一方面淳衍大師發(fā)現(xiàn)殺他者乃是西門衍,已經(jīng)起了疑心。上山之后又發(fā)現(xiàn)鄭鳳熾不在山上,反而被西門郵請走了,更是疑心大起,這才孤身前往慈恩寺探查究竟?!?p> 公孫玉道:“也有可能是二人早就商議好,故意上當(dāng)進(jìn)入慈恩寺?!?p> 李清影道:“沒錯,不過這個對之后的事情沒有影響。淳衍大師到了慈恩寺,西門郵以退為進(jìn),想要?dú)⑺来狙艽髱煟环矫媸菆蟾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以此立威。還有一點(diǎn),就算少林寺追查起來,就說自己為了報父仇。少林寺雖然恨,但畢竟是江湖中的名門正派,也不能將他怎么樣。這么一來,他維護(hù)屬下之名一立,不止天武門,其他門也會支持他做宗主?!?p> 竹櫻點(diǎn)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難怪那天他如此奇怪。”
李清影道:“一直到這里,西門郵還是占上風(fēng)。雖然父親去世,少了一位強(qiáng)援,但門內(nèi)自由慣了的人竟然愿意聽從調(diào)遣,更是幸事一件?!?p> 竹櫻嘆口氣道:“天術(shù)的去做大將軍,天道的去做大官,天惠的做大富翁,天刺至少有個歸屬,最不濟(jì)的天玄,只是沉溺與自身研究,無欲無求。只有天武的,出了這個門,就是孤身一人,整日風(fēng)餐露宿,刀頭舔血,我也十分渴望有一個門派可以歸屬。”
李清影道:“我一直很好奇,西門家已經(jīng)布局這么久了,西門郵也年富力強(qiáng),為何忽然之間會如此急迫。少林寺就算要查明此事,也要花很多時間,而且外界都以為西門衍死于少林,也不便公開與西門郵為敵,背上以大欺小的罵名?!?p> 竹櫻道:“明白了,從這個時候開始,就是葉刃和鄭鳳熾推著西門郵走?!?p> 李清影道:“沒錯!鄭鳳熾和葉刃服從了,但條件就是西門郵要先做到宗主,反正做了宗主,整個天宗也就是他的了。這種情況下,葉刃和鄭鳳熾旁敲側(cè)擊,煽風(fēng)點(diǎn)火,終于讓西門郵下定決心——不等你們忠心耿耿了,直接殺上泰山,逼死孫前輩。”
說到此處,李清影略微停頓,嘆口氣道:“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逼死了孫前輩。”
竹櫻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李清影道:“如果孫前輩沒有給玉兒治傷,他不會不會不死?”竹櫻點(diǎn)點(diǎn)頭。
李清影道:“他們原有的計劃是困死孫前輩,畢竟上山什么的,時間是他們自己定。只不過我們出現(xiàn)后,他們以為燒死了孫前輩,這才讓他們放松了警惕?!?p> 竹櫻道:“他們怎么知道燒死了孫前輩?!崩钋逵暗溃骸皠e忘了玉兒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半座山都能聽到了?!惫珜O玉臉上一紅,狠狠掐一下李清影的手。
李清影疼的咧嘴,道:“他們肯定也聽到了這個聲響,估計孫前輩死了,這才急著上山?!敝駲训溃骸叭绻覀儧]有故意嫁禍給西門郵,葉刃他們會怎么樣?”李清影道:“我們的嫁禍行為只是助長了葉刃的氣焰。只要進(jìn)入山洞,有了楊金勾在,葉刃和鄭鳳熾立刻就會反水。指鹿為馬西門郵會,葉刃難道不會?師父這時必然會暫時支持葉刃。畢竟比起葉刃和鄭鳳熾,西門郵實在是太可疑了?!?p> 竹櫻點(diǎn)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只是這么多年來他在各門安插人手,為何不先收攏天武門的人心呢?”李清影道:“因為那些人是他私下培養(yǎng)的,本身就對他忠心耿耿。你們是公開培養(yǎng)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終歸不能過于親密?!?p> 竹櫻略加思索,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歸根結(jié)底,天宗是個學(xué)堂,不是個門派。又問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清影道:“第一、西門郵剛剛把你們召集回來就做這種事情,雖然慈恩寺有過一次試探,但還是太冒險了。第二、西門父子三代準(zhǔn)備了至少三年多,現(xiàn)在卻如此沖動,這太不尋常了。第三、葉刃提前下山,哪怕是西門郵率人去搜索一番也好,但那里卻干干凈凈,顯然,葉刃早就投靠西門郵了?!?p> 竹櫻道:“原來如此。很多地方我也覺得奇怪,但我連不起來,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
說話間,眾人來到了山坡處,沿著山坡走下,原路回到山洞中。如意身受重傷,已經(jīng)倦得睡了過去。洞中只有石床,宣作冰怕她受冷,自己趴在石床上,如意趴在他身上。
公孫玉自去查醫(yī)書,竹櫻也去幫忙。
李清影一人在一旁休息,思前想后,還是不太放心師父,終于忍不住還是起身離開。
天色已經(jīng)是后半夜,山中天氣寒冷,李清影踏著輕功,還未來到谷中,便聽到一陣喧囂。他放緩腳步,緩緩靠近,來到一處較高之地,向下看去。
只見眼前燈火輝煌,已經(jīng)點(diǎn)燃了幾十個火把,幾十人正在相互招呼著收拾地上的尸體。初步掃過去,發(fā)現(xiàn)葉刃、楊金勾、鄭鳳熾三人立于一邊,彼此間也不說話,神色木然。人群中一掃,燈火中依稀辨認(rèn)出白石道人、福祿壽等人。
地上尸體有幾十具,好在人多勢眾,不一會兒都收攏在一起,隨著火把紛紛丟入,烈火逐漸燃起,很快的形成一個大火堆,火光沖天。
看著熊熊烈火,眾人紛紛拜倒在地,磕了四個頭。然后起身,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火燃燒半夜,天快亮?xí)r才逐漸熄滅。
白石道人道:“楊掌門、葉掌門、鄭掌門、福兄、裴兄、單兄,貧道也告辭了。”他天武門出身,后加入昆侖派,難耐梁王武三思反復(fù)邀請,許之以重金,做了他的門客,成了昆侖派的棄徒。
武三思對他確實十分尊重,也給他極大的自由,但王府之中終歸有許多規(guī)矩。他在江湖中自由慣了,十分不慣,西門郵只是一招呼,他便果斷離開。如今西門郵已死,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了。
鄭鳳熾道:“白石道長,不知您此去前往何處?”白石道人神色一暗,道:“居無定所,走一步看一步吧?!编嶘P熾道:“天惠門如今產(chǎn)業(yè)豐盈,資產(chǎn)龐大,急需白石道長這樣的高手幫忙打理,不知道長意下如何?”白石道人道:“貧道只是山野之人,并不會經(jīng)商。”鄭鳳熾道:“日常自有下人打理,只需道長鎮(zhèn)個場子,免得小人惦記?!?p> 白石道人大怒道:“你把我當(dāng)做看家護(hù)院的下人嗎?”鄭鳳熾賠笑道:“豈敢,豈敢!所有道長的場子,收益你我平分。說白了就是您與我共治天惠門。”
白石道人容顏稍霽,道:“鄭掌門的生意已經(jīng)超過了大唐地界,貧道勢單力孤,恐怕照應(yīng)不過來?!编嶘P熾道:“天武門的兄弟若是想要加入,鄭鳳熾雙手歡迎。諸位若是有武藝高強(qiáng)的好友,也可加入。鄭某和屬下負(fù)責(zé)賺錢,諸位負(fù)責(zé)安全,所有的錢我們二一添作五。”
他話音剛落,不少人已經(jīng)眼前一亮。以前他們大多走江湖,也依附過一些達(dá)官貴人,無非做著些看家護(hù)院、保鏢守衛(wèi)的事兒,受人眼色不說,還十分不自在。
楊金勾道:“鄭掌門,您掌管天宗財務(wù),如今天宗已經(jīng)解散,這些財務(wù)自然要分給其他各門才是。如今天機(jī)、天道已然滅亡,還有四門,不知鄭掌門打算如何交割?”
天惠門與其他各門不同,除了培養(yǎng)各種商人,也掌管著天宗的財務(wù),各門正是有天惠門,才可專心鉆研專業(yè),無其他后顧之憂。天宗解散,葉刃和楊金勾首要擔(dān)心的就是自此財路斷絕,如何養(yǎng)活屬下如此多之人。
尤其是楊金勾,他屬下數(shù)百人,算是最多,一日錢不到位,天刺門馬上有分崩離析之患。他聽鄭鳳熾拉攏天武之人,立刻出言相詢,同時把天武門也列為四門之一,以拉攏天武之人。
楊金勾道:“不如我們四門先分了現(xiàn)有財產(chǎn),鄭掌門再與其他兄弟討論之后收入該如何分配。”天惠門富可敵國,如果能立刻分得現(xiàn)有財務(wù),那也是極大一筆。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天武門之人雖未必都是貪財之人,但窮困潦倒的日子過久了,自然希望有些錢財,改善生活。不由得心念一動,紛紛看向鄭鳳熾。
鄭鳳熾道:“楊掌門所言極是,只是天惠門財富極多,清點(diǎn)起來需要耗費(fèi)許多時間,不如今日大伙先散去,待在下清點(diǎn)完畢,再約二位掌門及天武門的兄弟們商議分配之事。”他自己武功低微,不敢直偌其風(fēng),暫且先允了此事。
楊金勾道:“這得等到何時,不如現(xiàn)在就分了,天下總共十三道,每門三道,天惠門多年經(jīng)營,多分一道?!彼M能不知鄭鳳熾的“拖”字訣,索性快刀斬亂麻。
鄭鳳熾道:“楊掌門所言不失為一種方法。只是各地生意頗為不同,像河南道有京畿在,十分繁華,其他的江南道也十分富庶,河?xùn)|道乃龍興之地,也是一片繁榮。但甘涼道,隴右道等則十分貧瘠了?!备蕸?、隴右本來有絲綢之路,但這些年與突厥連年征戰(zhàn),道路不通,反而不如太宗、高宗時期。
楊金勾道:“這也容易,我們四門各自挑選一個一個選,選到哪個算哪個。鄭掌門勞苦功高,不如就鄭掌門先選。正好可以挑選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