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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無神

第卅八回 無信

江湖無神 水寒之 19844 2022-10-27 09:28:56

  竹櫻奇道:“你們怎么回來了?”這個時間他們可能剛到長安。公孫玉道:“皇上駕崩了。我們得回來等圣旨?!崩钋逵皣@口氣道:“這長安城,從未如此遙遠(yuǎn)?!?p>  葉乘風(fēng)和公孫玉吃了一驚道:“皇上駕崩了?”李清影點點頭,道:“榜文已經(jīng)貼出,圣旨應(yīng)該很快就到了?!?p>  當(dāng)天晚上,京中天使傳召,皇帝駕崩,讓李清影快速返回,軍隊暫時交給副將黃成。

  軍中大將不免大哭一場,李清影和公孫玉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回京了,葉乘風(fēng)和竹櫻也不必在軍中裝模作樣,跟著返回京城。

  這日到了洛陽,天色已經(jīng)不早,便在洛陽王府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返回長安。

  睡至半夜,忽然聽到有人在外大喝道:“奸徒,還不速速束手就擒?!彼娜说菚r醒來,紛紛走出房間。

  只聽的一聲道:“師兄!我現(xiàn)在是朝廷的偏將,你若殺我如同造反!”正是白石道人的聲音。那人道:“現(xiàn)在昆侖掌門已經(jīng)是永青,我乃是世外閑人?!闭亲咸?。

  白石道:“師兄,你若不是昆侖掌門,便無權(quán)清理門戶?!弊咸摰溃骸拔也皇乔謇黹T戶,只是殺一個見利忘義的奸徒?!?p>  話音剛落,便聽到“噼噼啪啪”的劍相撞之聲。

  四人不約而同的躍上屋頂,卻見紫虛道人和白石道人正戰(zhàn)的緊。昆侖劍法如蒼茫昆侖,大開大合,大氣磅礴。二人更是個中好手,只聽的劍光霍霍,劍影連連。

  紫虛修道多年,劍法沉穩(wěn),每一招似乎都只是中規(guī)中矩,卻忽然間生出許多變化。白石道人浪跡江湖多年,臨戰(zhàn)經(jīng)驗十分豐富,加上早年天宗的經(jīng)歷,早已脫離昆侖劍法,變幻莫測。

  二人交手三十余招,忽然感到有人在旁邊,都是一緊。

  李清影道:“白石道長,你的主子想告訴我什么?”白石道人道:“我告你小王爺?shù)南?。但你要先把我?guī)熜众s走?!?p>  紫虛在昆侖山多年,內(nèi)力精深,遠(yuǎn)非白石道人可比。經(jīng)過開始白石道人的突襲,已經(jīng)漸漸穩(wěn)住陣腳,進(jìn)攻越發(fā)犀利。白石道人只覺紫虛劍招越來越重,越來越難以抵擋。

  李清影看場上情形道:“紫虛道長,可否看在下薄面,先放過白石道長這一次?”紫虛道長道:“你是朝廷的王爺,但我只是個山野之人,你官再大也管不了我。”李清影道:“非也!在下只是江湖上的晚輩,懇請紫虛道長手下留情?!?p>  紫虛道人看他如此,反而不便發(fā)作,劍在身前一推一帶逼退白石道人,道:“王爺你問吧?!卑资廊说溃骸岸嘀x王爺!但我武功遠(yuǎn)不如師兄,我要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再告訴你。”

  公孫玉一個箭步上前,一劍斬向白石道人右臂。白石道人吃了一驚,沒想到公孫玉會忽然出手,急忙撒手,不想鳳鳴劍上前遞出,直接刺穿手腕,冷冷地道:“王爺說饒你一命,沒說不許傷你。”說著手腕一抖,白石道人右手已經(jīng)飛走。

  公孫玉武功雖然高強(qiáng),但因為生孩子,這兩年進(jìn)步遠(yuǎn)不如李清影,甚至不如竹櫻——他們也很困惑為何至今沒有孩子。但白石道人以為李清影的人投鼠忌器,失了防備,被一擊即中。

  白石道人尖叫一聲,公孫玉道:“你說不說?!卑资廊宋嬷沂值溃骸澳恪闶恰惫珜O玉道:“‘鳳鳴神都’?!闭f著一劍抵擋在他左臂腋窩處道:“還有個外號‘雌雄雙煞’!”

  白石道人吃了一驚道:“‘雌雄雙煞’!”公孫玉手一動,白石道人左臂已經(jīng)被卸下,道:“回答問題,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白石道人額頭上冷汗直流,青筋暴起,道:“你……你……你殺了我吧?!?p>  公孫玉道:“王爺答應(yīng)了饒你一命,難道是胡說八道嗎?”鳳鳴劍揮動,割掉了他的左耳。

  白石道人跪倒在地,面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公孫玉冷笑一聲,道:“哦,我忘了告訴你了,我還有個身份,我是‘藥王’孫思邈的關(guān)門弟子,你可沒那么容易死?!卑资廊说菚r面露驚恐,隨即又覺不對。公孫玉道:“你以為瑤光島如何被我打回島上,不敢登陸的?”

  瑤光島以毒聞名天下,沒有名醫(yī),武功再高也容易著了他們的道。

  白石道人疼的快暈過去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要……要想……找到你……兒子,就……就別進(jìn)京,直接去……去華山……朝……朝陽峰頂?!?p>  公孫玉道:“多謝!”長劍遞出,刺入白石道人的咽喉。白石道人登時死去。

  李清影得了圣旨去東海,不得已她也只能跟去,雖說理智告訴她李芊兒和石不逾不大可能傷害思隱,但每每想起此事,都是心急如焚,甚至夜夜噩夢。

  今日終于返回京城,這種念想更是無比強(qiáng)烈。白石道人顯然是奉了李隆基的命,把消息告訴李清影,讓他不要干涉朝廷中的事情。不然的話怎么會這么巧,就在他們剛到王府的時候他就出現(xiàn)?

  現(xiàn)在終于能知道李思隱的消息,白石道人卻以此為脅,登時怒不可遏,心中的戾氣如潮水般涌出。

  白石道人在無極門斬斷了諸戈繭的雙手,自己臨終前一手?jǐn)?,一臂斷,也算是報?yīng)不爽。諸戈繭在泉下,不知道會不會感謝這個幫她報仇的仇人之妻。

  李清影道:“多謝紫虛道長?!弊咸摰廊艘驳溃骸岸嘀x王爺幫貧道清理門戶!”

  李清影道:“紫虛道長此來只為白石道長?”紫虛道人道:“正是!”李清影道:“我等僭越,請道長見諒?!弊咸摰廊说溃骸霸缰鯛敵鍪?,貧道也就不千里迢迢來中原了。貧道告辭。”李清影道:“道長走好。”

  紫虛道長忽然轉(zhuǎn)頭道:“王爺,貧道近日在長安,發(fā)現(xiàn)多了許多江湖惡漢,石蓮、左正、閔長江等皆曾出現(xiàn),王爺要小心行事?!崩钋逵暗溃骸岸嘀x紫虛道長。”紫虛道人飛身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竹櫻道:“閔長江、石蓮雖然是江湖上知名惡漢,但武功并不是一流,這應(yīng)該不是針對你的?!惫珜O玉道:“長安的事情我不管,我要去華山,尋找李芊兒?!崩钋逵暗溃骸胺凑菜恢?,走!”

  一行人連夜離開洛陽,他有王爺令牌,自可以叫開城門。

  來到長安城外,看城上白旗林立,是給李顯治喪。眾人沒有走近,免得被城樓附近的軍士認(rèn)出。遠(yuǎn)遠(yuǎn)的在城外對著皇城的方向磕了四個頭,聊表祭奠。

  四人剛剛起身,卻見一人身形猥瑣從城中走出,恍然間李清影想起了已故的費煙霞,隨即想起了武隱隱慘死的那日。

  葉乘風(fēng)道:“好像是‘殺神’?”李清影微微一愣道:“‘殺神’?”

  刀九在潞州重傷,眼睛、耳朵少了一只,背后還中了李芊兒一掌,若非公孫玉妙手回春,一身的武功恐怕要是廢了,如今雖然恢復(fù),但武功大打折扣,已經(jīng)不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了。

  刀九也看到了四人,快步上前,拜倒在地道:“王爺!”李清影看他一張丑臉面露緊張之色,將他扶起,問道:“‘殺神’怎么了?”刀九道:“臨淄王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了京中大臣和將軍,隨時準(zhǔn)備謀反。上官大人請王爺不要忘了昔日承諾?!?p>  李清影看他過來,已大概猜到了什么意思,眉頭漸漸鎖起。去東海是皇帝的圣旨,他不得不去,公孫玉雖然不情愿,但也可以理解。如今卻是因為上官婉兒,但他確實答應(yīng)過救她,而且過去的誤會揭過去后,上官婉兒對李清影著實有大恩。

  李清影回頭看一眼公孫玉,她也是面露難色,這些日子在京城,上官婉兒對她也不錯。若不是因為李思隱,也會主動請纓去救上官婉兒。

  竹櫻上前拉著公孫玉的手道:“姐姐,姐夫,你們?nèi)トA山救思隱,我和乘風(fēng)、振風(fēng)他們?nèi)ゾ壬瞎僬褍x,京城中我們還有方模等高手。想救出一個人并不難。”

  李清影闖過禁宮,知道皇城守衛(wèi)的戰(zhàn)斗力十分驚人,上次他能全身而退,一方面是因為他武功高強(qiáng),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位高權(quán)重,眾軍投鼠忌器,不敢下殺招。所以他放下兵器投降時,只是被擒,而沒有被當(dāng)場戳死。

  葉乘風(fēng)等人雖然有皇帝加封的官爵,但只是享受同等俸祿,并無其他權(quán)利,雖然人多,但禁軍若真的下死手,未必能討得什么好去。而且上官婉兒雖然率領(lǐng)九龍門,自己卻沒有武功,就算進(jìn)去了,如何出來也是個問題。

  畢竟皇帝新喪,作為皇帝的妃子,必須為皇帝守靈,也不可能借故出宮。

  竹櫻看李清影并不言語,笑道:“你們要小心,你們要面對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李芊兒,思隱還在他們手里,到時難免投鼠忌器,要好好謀劃一番。”

  公孫玉只覺胸口一股熱氣上涌,上前抱著竹櫻道:“竹櫻妹妹,你我姐妹一場,一路走來都是你安慰我照顧我。等我們救出思隱,就立刻回來?!敝駲岩簿o緊抱著公孫玉,微微笑道:“好姐姐,因為你我才有了家的感覺。為自家人做事,不是很正常嗎?”公孫玉道:“你們要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等我們回來?!敝駲训溃骸斑@是自然,十幾箱的財寶我還沒有揮霍完呢。”

  公孫玉本來十分激動,卻被他這句話逗得“噗嗤”一笑道:“好!等這里的事情結(jié)束了,我們回去好好花差花差,一定買最貴的,就不買最好的。哈哈哈……”竹櫻也哈哈一笑道:“對!把商店全部買光,讓他們給我們搬東西?!?p>  李清影和葉乘風(fēng)為他們所感,也覺得眼窩發(fā)熱。

  眾人各自分別,影玉二人從城南繞過,沿著渭河而上。開始公孫玉還因為和竹櫻分開而憂心忡忡,后面又擔(dān)心起李思隱。

  二人心急如焚,當(dāng)天夜里就趕到了華山腳下。準(zhǔn)備休息一晚,第二天再上山。公孫玉雖然不情愿,但也知李芊兒極難對付,需養(yǎng)足精力,這才勉強(qiáng)同意。

  二人走著正好遇到一家農(nóng)戶,李清影上前敲門,不多時,門微微打開,李清影道:“老人家,我和妻子前往京城探親……”說到此處,忽然一愣,眼前之人他竟然認(rèn)得,竟是華山冉荷。

  兩年未見,只見她容顏并未有多大變化,只是頭發(fā)披散著,身上的衣衫也隨意披散著,顯得凌亂不堪。

  冉荷也認(rèn)出了李清影道:“原來是王爺!草民拜見王爺!”聲音十分平淡,就像一個農(nóng)村的婦人。公孫玉將冉荷扶起,李清影道:“冉女俠不必多禮?!比胶傻溃骸巴鯛斦堖M(jìn),山野小地,怠慢王爺了。”轉(zhuǎn)身倒了兩杯熱水道:“一路辛苦,隨便喝點吧。山野之中,沒什么好東西,委屈王爺了。”李清影道:“然女俠不必客氣,在下只想休息一晚,正巧遇到了冉女俠?!?p>  冉荷道:“你們餓了吧,我去做些吃的?!崩钋逵暗溃骸叭慌畟b不必客氣,我們帶了干糧。有熱水就行。”冉荷道:“好!你們?nèi)羰抢哿司驮诶镂菪菹伞N以谕饷?,你們?nèi)羰怯惺裁葱枰?,直接和我說就行?!崩钋逵暗溃骸岸嘀x冉女俠?!?p>  進(jìn)入內(nèi)堂,二人心中有事,簡單的吃了些干糧便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聽到門外有叫門聲:“三嫂。我回來了。”李清影登時醒來,微微一愣,冉荷并非排行老三,當(dāng)年的莫仁青在華山派也不是排行老三,怎么會有人叫他三嫂?

  正遲疑間,門打開了,只聽得冉荷道:“宮主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來人道:“今天上山竟然有人阻攔,我和他打了一架,就打的晚了?!?p>  這時那人進(jìn)入屋內(nèi),沒有了雜音,李清影立刻認(rèn)出,來人竟然是辛魚樂。只是他們二人為何會在這里。而且聽辛魚樂講話,與過去頗為不同,似乎是向冉荷匯報事項。

  冉荷道:“我們早年做了許多惡事,現(xiàn)在能讓就讓讓,不要再和人爭強(qiáng)斗勝了?!闭佌伣陶d,如同父母對子女一般。辛魚樂道:“我聽三嫂的了,是他們先動的手,我還讓了他們?nèi)?,但他們就是不放過我?!?p>  李清影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三嫂”不是叫冉荷,而是叫簡婕。

  辛魚樂把冉荷當(dāng)做了簡婕!

  簡婕在洞庭湖死于胡煌之手,金泰也已經(jīng)死了三年了。曉夢迷蝶解散了。胡煌在蜀中開創(chuàng)了唐門,楊度之后便從中原消失,據(jù)說是出西域,游歷天下去了。其他的諸戈繭身死,季逢春進(jìn)宮。沒想到冉荷和辛魚樂竟然在此處產(chǎn)生了這般神奇的關(guān)系。

  冉荷道:“嗯,宮主沒有出手傷人,也算是不錯了。他們是壞人,我們就離他們遠(yuǎn)點?!毙留~樂道:“嗯,我聽三嫂的。有晚飯嗎?”冉荷道:“早就做好了。今天家里來了客人睡了內(nèi)堂,宮主你就在我的屋里睡覺,我睡外堂?!币幻嬲f著,一面從鍋里拿出高粱面饃饃,遞給辛魚樂,又舀了一大碗粟米稀飯,拿出一疊小咸菜。

  若非親眼所見,李清影做夢也不會想到辛魚樂竟然和冉荷一起過著這種似主仆,又似是姐弟的生活。

  辛魚樂喝了兩碗稀飯,吃了兩個高粱面饃,冉荷幫他將碗筷收拾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聲音,人著實不少。公孫玉連日奔波,今晚好不容易睡著,竟然睡得十分沉,這般吵鬧也沒有醒來。

  門外之人大聲喝道:“辛魚樂!你快出來,別以為你躲在里面就沒人知道?!比胶赡樕⑽⒁蛔儯瑏砣苏侨A山掌門連清。

  冉荷自敗在楊度手下,想起死去多年的莫仁青和為救自己而死的哥哥冉克,心灰意冷之下,返回華山領(lǐng)罪。

  華山派新掌門連清看她失魂落魄,早不是昔日的那個冉荷,便饒了她一命,但將她正式驅(qū)逐出華山派。

  冉荷從華山離開后便在山腳尋了這間屋子住下。這個屋子已經(jīng)破敗多年,早不知是何人所建。本來想著住不了多久,便會有仇人尋上門來,至于死在誰手上,也無所謂了。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兩年。

  辛魚樂看一眼冉荷。冉荷微微一笑道:“宮主,我去應(yīng)付就好了?!毙留~樂道:“好!三嫂早些回來?!?p>  冉荷推門出去,卻見門外已經(jīng)點燃了火把,幾十名華山弟子將一個不大的屋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冉荷渾然不覺道:“見過華山掌門?!?p>  連清本是個未出閣的少女,后來回風(fēng)徐慘死,冉克力主讓她做了華山掌門。后來冉克身死,連清再無依靠。想起本門上一代的慘劇,也為了行事方便,索性出家做了道姑。此時的她身著一身青色道袍,頭發(fā)做了道家發(fā)髻,挺胸立于身前,已有一派宗師的氣度。

  連清道:“冉女俠,你與華山派再無關(guān)系,辛魚樂于本門又深仇大恨,請你將他交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p>  自兩年前冉荷下山后,連清豈不知她就在山下。只是華山派管的再寬,也不能將整個華山占為己有。而且冉荷自那之后低調(diào)行事,如同換了個人,漸漸的也就習(xí)慣了。這是兩年來二人第一次見面。

  冉荷清心寡欲,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一人生活,不修邊幅,顯得有些邋遢。連清為了做好掌門,勤學(xué)苦練華山武功,兩年來突飛猛進(jìn)。雖然功力還無法和回風(fēng)徐、冉克等人相比,已經(jīng)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冉荷深深一躬道:“連掌門,他受了重創(chuàng),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辛魚樂,算是老天給了他應(yīng)有的懲罰,就饒了她吧?!边B清道:“冉女俠,你雖然已經(jīng)離開華山,但我看你是華山前輩,不想傷及無辜。曉夢迷蝶在無極門重傷尊兄也是本門前輩冉克,殺死本門前任掌門回掌門。此仇不共戴天,請你不要阻攔?!?p>  冉荷道:“回掌門是我殺死的。你若想報仇就來吧?!闭f著雙臂伸開,閉目等死。

  連清道:“本門與你的恩怨兩年前已經(jīng)兩清,我又豈能出爾反爾?”冉荷道:“那就一命抵一命,請連掌門動手吧?!?p>  連清面色微微一變,一目視旁邊兩名弟子。兩名弟子會意,飛身而起,來到冉荷身邊,抓住冉荷雙臂,在后背一剪,按倒在地。冉荷道:“多謝連掌門成全?!?p>  左邊的弟子伸手封住她的穴道,將冉荷拉到一邊。

  冉荷臉色大變道:“連掌門,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連清不理會冉荷,讓人封住她的啞穴。冉荷啞穴被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連清道:“辛魚樂,你也是一代梟雄,為何鬼鬼祟祟,躲在屋里不敢見人?”辛魚樂在屋內(nèi)躺在床上,置若罔聞。

  華山派眾弟子等了許久,屋內(nèi)沒有任何動靜,一名道:“掌門,不如放火把這里燒了,不怕他不出來?!边B清眉頭緊鎖,沒有理會大聲道:“辛魚樂,快點出來做個了斷,對你我都好。”

  那名弟子碰了一鼻子灰,回頭跟著應(yīng)和道:“辛魚樂快出來做個了斷!”眾弟子聽他大喊,也跟著喊道:“辛魚樂快出來做個了斷。”“辛魚樂快出來做個了斷?!?p>  冉荷臉色大變,想要掙扎,但被封住穴道,又被兩個人按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猛然間,只聽得“當(dāng)”的一聲,屋門登時飛出,夾雜著勁風(fēng)向連清沖來。連清吃了一驚,大喝道:“所有人散開?!遍L劍在地上一點,挑起一段斷木,砸向大門。

  這一聲巨響,也將公孫玉驚醒,驚呼“清影!你在哪里!”李清影急忙回頭將她抱在懷中道:“我在?!眳s發(fā)覺她渾身已經(jīng)濕透,柔聲道:“做噩夢了?”公孫玉把頭深深埋在他懷中,過了許久才道:“我夢到李芊兒帶著思隱都……”說到此處,戛然而止,一臉驚恐的看著李清影。

  李清影道:“夢是反的,思隱肯定會沒事的?!惫珜O玉道:“是!你說的對!肯定會沒事的?!崩钋逵拜p撫其后背,低聲安慰她。

  公孫玉情緒漸漸安定,聽到打斗之聲,道:“清影,什么聲音?”李清影道:“連清來找辛魚樂報仇。”公孫玉吃了一驚道:“辛魚樂?”

  李清影從包裹中取出衣服道:“別著涼了,先把衣服換了?!惫珜O玉甜甜一笑道:“好?!?p>  李清影站在門口講了剛剛遇到的事情,公孫玉一面換衣服,一面聽他講述。

  二人在屋內(nèi)風(fēng)平浪靜,屋外已經(jīng)戰(zhàn)的如火如荼。辛魚樂武功高強(qiáng),連清年紀(jì)和他相仿,但如何是他的對手。只是她手中多了把兵器,辛魚樂空著手,神智又有些不清,才勉強(qiáng)擋得住。饒是如此,也已經(jīng)是左支右絀。若非華山派武功本就以奇險為尚,總能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奇峰突起,早就掛了彩。

  辛魚樂如癡如狂,雙掌的力道越來越強(qiáng),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掌風(fēng)所過之處,將周圍樹葉震得翩翩起舞,繞著二人形成一個丈余寬的圈子。

  連清被裹在其中,強(qiáng)烈的氣息逼迫的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只覺四面八方都有敵人,只能將劍舞成一個圈子,極力抵擋。

  只見辛魚樂嘴角忽的擠出一絲微笑,大喝道:“李清影!去死吧?!蹦龤庥陔p掌,猛地拍出。掌風(fēng)夾雜著強(qiáng)烈的氣息,周圍的樹葉化作鋒利的武器,排山倒海的向連清飛來。

  連清吃了一驚,樹葉十分綿密,如何可以抵擋,長劍在身前連番揮舞,形成一片劍網(wǎng),封住身前要害,先保住一條性命。

  卻在此時,冉荷忽然拔地而起,從旁邊弟子手中搶過一把劍。兩名弟子一直看著場中戰(zhàn)局,一招就被她搶了佩劍。

  冉荷飛身上前,舞個亂披風(fēng)式,裹挾著強(qiáng)大的內(nèi)息,將掌風(fēng)向旁邊一帶。飛身擋在連清面前。無數(shù)的樹葉夾雜著掌風(fēng)全部打在她身上。連清雖然看到她從旁邊飛出,但招式已出,尚不能使的十分圓潤如意。收招不及,也全部招呼在冉荷后背。

  華山弟子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尤其是冉荷,被兩股力道打成了篩子,鮮血沾滿了全身,周圍三尺血紅一片。悶聲不吭,倒在地上。

  辛魚樂吃了一驚,大步上前抱起冉荷,卻見她面目全非,還可勉強(qiáng)認(rèn)出面露微笑,已經(jīng)身亡。辛魚樂大喊道:“三嫂、三嫂!不要拋下我!”與那個殺伐狠戾的人截然不同。

  公孫玉道:“他暗戀簡婕,但簡婕早就嫁為人婦?!崩钋逵皳u搖頭道:“不是!在西域見到他們時,完全沒有這種情感。反而……反而……像母子。辛魚樂是六人共同養(yǎng)大的,六人中只有她一個女人,他不自覺的把她當(dāng)做了母親。不過這個母親畢竟不是親生母親,尤其在救金泰的過程中,簡婕完全無視辛魚樂的存在。”

  卻見辛魚樂緩緩站起,怒不可遏的看著連清和華山弟子,雙目似乎要噴出火來。李清影眉頭漸漸鎖緊,道:“現(xiàn)在的辛魚樂……華山派恐怕很難是他的對手?!惫珜O玉道:“華山派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現(xiàn)在他狀若瘋癲,更不是他的對手了?!?p>  這時,一人忙不迭的從旁邊跑出來,對著眾人喊道:“你們有誰看到寧王李清影了?”華山弟子正凝神戒備,沒人理會他。辛魚樂更是置若罔聞。

  辛魚樂周圍漸漸飄起不少樹葉,在他強(qiáng)大內(nèi)力的流轉(zhuǎn)至下,圍繞著他緩緩盤旋。猛地大喊一聲,道:“都去死吧!”聲若驚雷,眾人只覺耳邊一震,內(nèi)力較淺的直接被震得五臟六腑錯位,登時死去。

  周圍的樹葉伴隨著他的狂吼,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華山弟子如何能夠抵擋,紛紛倒下。連清竭盡全力擋住身前的樹葉,擋了十幾片樹葉,卻被一片樹葉將劍打的粉碎,跟著三枚樹葉分別射入了她的右肩,左腿和脅下。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反而躲開了不少致命攻擊。

  這時,卻見一個黑影從屋內(nèi)飛出,擋在來人面前,右手在身前飛旋,將面前的樹葉全部擋下,正是李清影。因為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仙菊院。

  連清看到李清影也是吃了一驚,不知他何時躲在此處。

  辛魚樂致命一擊被李清影擋下,怒氣更勝,也不管對手是誰。雙手連揮,周圍的葉子紛紛向李清影這邊招呼,如同萬箭齊發(fā)。

  李清影雙掌在胸前畫了兩個圓,形成一股強(qiáng)大的吸力,將樹葉裹挾的收入雙掌,形成兩個巨大的“葉球”,猛地用力,雙掌平推,反攻向辛魚樂。

  在東海營帳一戰(zhàn),李清影利用強(qiáng)大的心理攻勢,讓辛魚樂知難而退,并未進(jìn)行真實武功的比拼。這時才是二人全力以赴的決一死戰(zhàn)。

  兩個“葉球”在李清影內(nèi)力的股蕩之下,如同兩個巨大的鐵球,向辛魚樂砸到。辛魚樂連著后退散步,右手將平托,“葉球”沿著手臂滾上,在后頸處轉(zhuǎn)個圈子,從左手處飛出,正好與另一個“葉球”相撞。

  兩個“葉球”并未就此潰散,反而形成一個更大的“葉球”。辛魚樂右掌在左掌上一拍,巨大的“葉球”裹挾著勁風(fēng)向李清影滾來。到他眼前時,葉球已經(jīng)和他差不多高。

  李清影雙掌對著“葉球”猛地一拍,卻見葉球不但沒有擊碎,反而更加快速的旋轉(zhuǎn)。原來他這一掌看似同時向前,雙掌卻是一陰一陽,力道也是一推一拉。推拉之間,“葉球”更加快速的旋轉(zhuǎn),如同山體滑坡時的巨石。

  隨著“葉球”的飛速旋轉(zhuǎn),自身也變的越來越大,甚至連周圍華山弟子的尸首都卷進(jìn)來。

  李清影虎吼一聲,飛身而起,雙足將“葉球”推向辛魚樂。

  辛魚樂連著后退,回頭一看,卻見冉荷的尸體已經(jīng)近在眼前。若自己再退,然后的尸體也會被卷入球中。登時立于當(dāng)?shù)?,雙掌猛地用力,推在葉球之上。

  李清影飛身上前,雙掌連續(xù)對著葉球表面拍擊。每一掌都給“葉球”增了一分力道。辛魚樂只覺眼前的“葉球”越來越重。李清影的每一掌似乎隔著“葉球”打在自己身上。

  李清影連著拍了三十余掌,辛魚樂終于難以抵擋,雙掌急忙一撤,回頭抱起冉荷的尸體便要跑。

  但如何能走得了,“葉球”在二人力道之下變得越發(fā)巨大,瞬間將二人裹入其中,夾雜著勁風(fēng)向身后一株大樹飛去。

  只聽得“?!钡囊宦?,大樹被“葉球”攔腰這段,“葉球”也怦然而散。樹葉和尸體四散飛走。辛魚樂被掉落的樹葉刺穿,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登時死去。

  連清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

  李清影處理了辛魚樂,也覺背后發(fā)涼,卻是剛剛?cè)σ愿?,汗水已將后襟沾濕。公孫玉上前為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道:“現(xiàn)在你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了?!?p>  李清影長舒一口氣,道:“為什么我這個天下第一不能像當(dāng)年陳煥一樣瀟灑自如?”公孫玉道:“所以他死了,你卻能長命百歲?!?p>  李清影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對連清道:“告辭?!辈焕頃@魂未定的連清,拉著公孫玉的手向屋內(nèi)走去。

  仙菊院急忙趕上。

  李清影道:“仙菊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仙菊院急忙拜倒道:“王爺,求求你親自出手。”李清影道:“怎么了?”仙菊院道:“我爹打聽到,少林寺十幾個淳字輩高僧都進(jìn)入了京城。京城馬上要變天,爹爹說這些僧人肯定是用來對付江湖人物的。我想……我想……”

  公孫玉道:“你覺得他們是來對付振風(fēng)他們的?”仙菊院道:“是!我知道我很笨,經(jīng)常上別人的當(dāng),但這次,我覺得應(yīng)該沒錯?!?p>  李清影道:“‘影神’知道這個事情嗎?”仙菊院道:“不知道。如果我告訴他,他一定不會讓我來的。我……我……我沒有辦法。求求你,振風(fēng)他們這樣去一定會死的。”

  李清影看看公孫玉,少林僧人進(jìn)京,肯定不一般。從李顯當(dāng)年讓淳玄傳旨來看,少林寺自大唐立國,就一直與皇家脫不了干系。

  公孫玉道:“上次就是李隆基利用淳玄方丈假傳圣旨。這次他們肯定是協(xié)助李隆基的?!崩钋逵暗溃骸耙苍S只是用來對付安樂公主府上的那些天玄門弟子和江湖敗類?!?p>  公孫玉嘆口氣道:“這話你信嗎?”李清影面露難色,要對付這些人,不需要請少林寺淳字輩的高僧,就算請,三五個足矣,不至于請十幾個。這顯然是用來對付自己的。換句話說,他這次要將宮中參與政治的女人趕盡殺絕,甚至包含太平公主。

  公孫玉道:“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崩钋逵捌娴溃骸澳悴蝗??”公孫玉道:“在救出思隱前,我什么都不想做,讓我冷靜冷靜?!崩钋逵暗溃骸澳闳羰沁@般模樣,我更不敢去了?!惫珜O玉道:“沒事!現(xiàn)在李芊兒肯定在山上,我只是想和思隱近些,不會沖動的。”

  李清影道:“不行!我們先上山,救出思隱,然后你在此等候,我去長安救人?!惫珜O玉道:“你太小看我了,潞州的教訓(xùn)足夠大,我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崩钋逵罢瘩g,公孫玉道:“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一起收拾李芊兒那個賤人!”

  李清影看她眼神堅定,猶豫再三,終于重重地點點頭。

  公孫玉笑道:“這才對啊,我就在這兒等,兩天后回來原地找我?!崩钋逵暗溃骸昂?!你千萬千萬不要沖動。等我回來一同處理?!惫珜O玉道:“我知道。我很乖?!崩钋逵暗溃骸跋删赵?,你先別去了,就在這里陪著玉兒。”

  仙菊院聽說他要去,懸著的心早已放下,自然是無所不應(yīng)道:“好!我和玉兒姐姐在這兒等你回來。”

  李清影連夜離開華山,奔行一夜,來到長安延平門外。天色已過申時,城門竟然已經(jīng)緊閉。門外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排隊等待打開城門。

  李清影混入人群中,眼看天色已晚,絲毫沒有要開的意思,再不多時便到了關(guān)城門的時間。人群中早有人紛紛叫喊,城上官兵絲毫不為所動。

  李清影心急如焚,又想先去華山處理了李芊兒的事情。正思量間,延平門守衛(wèi)將軍道:“圣旨到,今日長安所有城門皆不開,你們先回去吧?!背窍卤娙艘宦?,紛紛喝罵,有人已經(jīng)等了大半天,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瞬間坐倒在地,破口大罵。

  那將軍冷笑一聲道:“你們出言毀謗圣諭,是想造反嗎?”

  眾人聽到“造反”二字,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互相拉扯著離開。

  李清影看九門全封,宮中必然發(fā)生大事,心下暗叫不妙。長安城高墻厚,但和皇城城墻相比,還是有所不如。若想翻墻過去,也不是難事,只是這么一來,必然會打草驚蛇。再看城頭旌旗林立,防備比過去更加森嚴(yán),就算過了城墻,也難免大戰(zhàn)一場。自己現(xiàn)在連敵人都沒有分清,這般亂打一氣,又有何用?

  正思量間,門前的人早已散去,只留下李清影一人。城樓將軍大喝道:“刁民,為何還不速速離開!”李清影心一橫,道:“我是寧王李清影,奉旨回京!”那人吃了一驚,隨即笑道:“寧王遠(yuǎn)征東海,就算班師也是從東邊的門進(jìn),怎么可能來我延平門?!?p>  李清影從懷中摸出寧王令牌,夾在右手拇指和中指中間,猛地彈出。令牌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向那將軍。

  那人吃了一驚,便要閃躲,不想那令牌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他手邊,伸手便能接到。他拿起令牌一看,吃了一驚,快步從城樓上跑下,將城門微微打開,拜倒在地,雙手將王府令牌遞給李清影道:“小將程力,不知王爺駕到,多有得罪,望請恕罪?!?p>  李清影接過令牌道:“皇上的靈柩在何處?”程力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道:“在……在麟德殿。”李清影厲聲喝道:“胡說八道!哪有把皇上靈柩放麟德殿的道理,新皇上不需要上朝,不需要召集眾大臣商議要事嗎?”程力道:“在……在……”

  李清影心中暗叫不妙,不理會正在絞盡腦汁的程力,從門縫中鉆過,直入皇城而來。

  程力看他離開,急忙齊聲叫了旁邊的屬下,在耳邊低語幾句。

  進(jìn)入長安,卻見兩側(cè)所有門戶緊閉,路上一人也無,平日里早就喧鬧的長安城死一般的寂靜。沒走幾步,便看到兩邊軍馬林立,守衛(wèi)森嚴(yán)。

  李清影身份特殊,這些人自然不敢阻攔,但現(xiàn)在情勢危急,自己竟絲毫摸不著頭腦,不敢冒險,尋個荒僻之所,飛身躍上屋頂,在屋頂之間來回穿梭。

  李清影沒有回王府,如今戒備如此森嚴(yán),想來王府也有人守衛(wèi)。而是來到了粟田真人的住所。他作為東瀛遣唐使,地位尊崇,這般政變也牽涉不到他。而且他作為外賓,這等政變的“要事”,也不會讓他得知。

  粟田真人住在一坐大宅子中,雖然比不得京城的大多官員,也算十分豪華。宅子入口處是一個天井,之后便進(jìn)入內(nèi)堂,后面只有個小院。

  粟田真人穿著一身東瀛式服裝,正立于后院,仰頭看天。李清影輕輕落下,粟田真人吃了一驚,喝道:“什么人?”李清影道:“是我,李清影?!彼谔镎嫒顺粤艘惑@道:“王爺!怎么是你?”

  李清影道:“是仙菊院給我傳遞信息,我才返回的?!彼谔镎嫒思钡溃骸八龥]事吧?!崩钋逵暗溃骸八F(xiàn)在很安全?!彼谔镎嫒碎L舒了一口氣道:“這就好!”

  李清影道:“‘影神’他們現(xiàn)在何處?”粟田真人道:“他們一早就出去了,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們?nèi)ツ膬?,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彪S即嘆道:“他們只要呆在府中,看在兩國邦交之面,或許不會有事?!庇值溃骸暗珫|瀛只是個小國,大唐如何會看一個小國之面?”

  李清影看他胡言亂語,顯然已經(jīng)擔(dān)憂了一整天,這時看到李清影,一面不知道該說什么,一面又覺得有許多事情要說,前言不搭后語,道:“粟田大人不必?fù)?dān)心,我出去看看。他們還不敢對我怎么樣?!?p>  粟田真人道:“這樣最好!”又道:“這等大亂之下,天色又已經(jīng)黑了,又有誰能分得清誰是誰,還是在府中最安全。”

  李清影暗想:“李顯病故。上官婉兒必然察覺異常,所以才派刀九來找自己。得知自己無法返回,必會利用自己手中僅有的權(quán)利,將京中所有九龍門之人匯集于宮中。韋皇后爭著奪權(quán),分身乏術(shù),暫時管不了那么多,其他人又如何管得了她?”

  李清影道:“粟田大人,這是我天朝之事,你就在府中不要亂走動。”說著身子一輕,飛身上屋,前往太平公主府上。

  太平公主府上十分平靜,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對于這里,李清影更是輕車熟路,直接來到府上的議事廳。定王武攸暨和太平公主都沒有休息,還在低聲商議著事情。

  李清影閃身進(jìn)入,太平公主吃了一驚,李清影忙道:“公主,是我,李清影?!碧焦鞯溃骸扒逵埃∧慊貋碓趺礇]有去祭拜皇上?”李清影道:“我剛剛回來?!眮聿患霸敿?xì)解釋,道:“姨,皇上是怎么死的?”

  太平公主道:“據(jù)季太醫(yī)所說,是病死的。”李清影道:“皇上身子素來康健,怎會忽然病死?”太平公主道:“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噬想m然號稱天子,卻也是凡人之軀,突發(fā)疾病也是正常?!?p>  李清影道:“皇上絕對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韋皇后毒死的?!碧焦髂樕衔⑽⒁蛔?,試探性的問道:“清影你如何得知?是何人胡言亂語?”

  李清影看著她,終于嘆口氣道:“表哥李隆基何時返回長安的?”太平公主道:“你問這個作什么?”李清影道:“當(dāng)年假傳圣旨讓我尋找寶藏的是他,在箱子中放毒的是他,甚至忽然讓我領(lǐng)兵進(jìn)攻瑤光島的還是他。為了皇位,他已經(jīng)是處心積慮。本來以為韋皇后會沉不住氣,兩年前就動手,沒想到他們得到了胡五,竟然隱忍了兩年。直到最近,玉兒幫皇上解了毒,她們覺得危機(jī)四伏,這才猝然動手,殺害了皇上?!?p>  太平公主道:“清影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什么假傳圣旨?什么放毒?什么殺害皇上?”

  李清影道:“表哥李隆基的隔岸觀火之計?!碧焦鞯溃骸坝媽渤??”李清影道:“簡而言之,就是讓韋皇后動手殺害皇上,然后再以為皇上報仇的名義誅殺韋皇后和所有韋氏家族。和當(dāng)年秦惠文王有異曲同工之妙?!?p>  商君變法,讓秦國強(qiáng)大,同時也得罪了不少秦國老氏族。秦獻(xiàn)公去世,老氏族瘋狂反撲,秦惠文王嬴駟先誅了商君,五馬分尸,平息眾怒。然后不理朝政,任由商君之法繼續(xù)推行。老氏族本來翹首以盼,最后終于不耐煩,準(zhǔn)備造反。秦惠文王早已暗中謀劃,看時機(jī)成熟,一舉將老氏族連根拔起,為商君平反。最終“商君雖死,秦法尚存”。

  太平公主自知其意,道:“你想怎么樣?”李清影道:“誰做皇帝,我并不關(guān)心。而且李顯作為當(dāng)年狄閣老力保的太子,我也是十分擁戴。如今他死于非命,我也想替他報仇。只是前段時間我答應(yīng)了上官昭儀,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要保全她的性命?!?p>  太平公主長舒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上官昭儀本是個不重要的人,等新皇登基,給她個名位養(yǎng)老就是了。不過你不是恨她入骨嗎?為何又執(zhí)意要救她?!崩钋逵暗溃骸斑^去是我誤會她了。她的許多事情,或是武皇命令,或是迫不得已?!碧焦鞯溃骸斑@倒有趣,有時間可以好好說說?!?p>  李清影道:“表哥什么時候行動?我只要保住上官昭儀,其他事情我一改不管。”太平公主道:“我也不知道,事情雖然謀劃許久,但機(jī)會真的來了,反而不好下決斷?!?p>  李清影道:“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道理表哥不會不知道?!碧焦鞯溃骸暗览硎侨绱?,但真的到了這個份上,猶豫是必然的。”

  李清影微微點頭,這個他也明白。

  太平公主道:“現(xiàn)在時間還早,你剛剛說假傳圣旨什么的是什么意思,何不與我說說?!崩钋逵暗溃骸耙淌潜砀缰\劃的主要對象,豈能不知?”太平公主道:“三郎某了深遠(yuǎn),很多東西我也不清楚?!?p>  李清影道:“說破了也沒什么。表哥察覺韋皇后和李裹兒有反意,必會加害皇上,而我三年前闖宮殺人,已經(jīng)闖入了內(nèi)宮。不止讓皇帝擔(dān)心,也讓表哥留了個心眼。一方面他不知道韋皇后會用什么樣的手段,一方面也擔(dān)心我出手阻止。故而讓少林方丈淳玄大師千里迢迢假傳圣旨,讓我離開京城?!?p>  太平公主道:“所以那些流言也是三郎讓人傳出的?”李清影道:“這倒不是。這些流言是胡五讓李裹兒傳出的,但也正中表哥的下懷。給我傳達(dá)圣旨,雖然能阻止我回京,畢竟只能阻止的了一時,不能阻止的了一世。而這通流言出來,我就再也回不來了。韋皇后一黨終于可以隨心所以了?!碧焦鞯溃骸叭芍\劃深遠(yuǎn),那后來呢?”

  李清影道:“本來他以為韋皇后會猝然起事,但天不遂人愿。胡五因為要殺我,潛伏到了李裹兒身邊。此人本是武皇派到陰陽教的臥底,后為天玄門妖女袁傘迷惑,滅了陰陽教后不但不回宮交旨,反而跟著妖女為非作歹。只因武皇身死,無人知曉此事,竟也相安無事?!?p>  太平公主道:“原來還有這層關(guān)系。武皇之能,卻非常人所有?!?p>  李清影點點頭道:“千百年來也只有這一位女皇帝。”

  太平公主道:“這胡五后來怎樣?”李清影道:“此人計謀深遠(yuǎn),知時機(jī)尚不成熟,讓她們按兵不動,而是效仿當(dāng)年呂后、武皇,四處安插自己的人。二人雖有大志,卻無長計,雖依胡五之計,也提拔了一些韋氏族裔,卻也為非做歹。尤其是李裹兒,本來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趁這機(jī)會買官鬻爵,只惹得天怒人怨。兩年的積淀,不但沒有收買人心,發(fā)展勢力,反而讓越來越多的人反感、憤怒。”

  太平公主道:“胡五不出手阻止?”李清影道:“他要對付的是我,至于韋皇后和李裹兒,他們是死是活與他何干?姨在京中多年,可曾聽過此人?”太平公主搖搖頭。

  李清影道:“上官婉兒看她們越發(fā)跋扈,遲早會無葬身之地,只能利用自己微博之力,影響皇帝。所以皇帝偶爾會十分精明,但大多時候十分昏聵?!?p>  太平公主道:“原來是這樣?!崩钋逵暗溃骸捌鋵嵰棠阍S多事情都清楚,為何還做此驚訝之色?”太平公主笑道:“許多事情我確實清楚,但人在朝中,許多事情關(guān)聯(lián)不起來。也是正常?!?p>  李清影長嘆一口氣,抬頭看向屋外,卻見天邊一道流星劃過,忍不住嘆道:“將星隕落,朝中大事不遠(yuǎn)矣?!痹捯魟偮洌[隱聽到喊殺之聲,在寂靜的夜晚十分響亮。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太平公主,卻見她神色如常。自知是因為自己功力深厚,他們什么都沒有聽到。

  登時也不及與她詳說,身子一輕,飛身而起,已經(jīng)來到了屋頂,幾個起落便離開了定王府。順著聲音奔來。

  此時正是六月下旬,天上月兒彎彎,并不是十分明亮。又一道流星從天際劃過,李清影暗想:“本來李隆基還猶豫不決,有了這兩道流星,必以為天命難違?!?p>  他從南面來到皇城,卻見此處靜悄悄的,并無任何變化。只是喊殺聲距離此處已是十分近,眾軍臉上均有不安之色,但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李清影大步來到門前,道:“我是寧王李清影,奉旨回京給祭拜皇上?!遍T前守衛(wèi)自然認(rèn)得李清影,但此時已過子時,只好道:“王爺!您也知道皇城中的規(guī)矩,除了皇上親自下旨,過了戌時,任何人不得隨意進(jìn)出皇宮。”

  李清影點點頭,他只想知道門前是什么人,道:“你們說的對,是我太過于心急了。我明日再來祭拜?!闭f著轉(zhuǎn)身離去。

  離開眾人眼線,饒了個大圈子,向北門玄武門而來。

  這座城門自大唐建立見證了許多大事,從太宗皇帝的玄武門之變到李重俊的景龍政變。今日少不了再次見證歷史。

  行至途中,卻見一行軍馬快步上前,為首之人李清影認(rèn)得,赫然便是萬騎將領(lǐng)葛福順??催@一小隊約莫只有百余人,快速向北奔行而去。李清影悄然跟在身后,一指凌空點在最后一名士兵背后“大椎穴”。那名士兵悶聲不吭,猝然而死。但奔走之勢尚在前沖,李清影快步上前,將他從背后接住,拖到一邊??焖賹⑺砩弦律烂撓?,跟自己換上,看小隊尚未走遠(yuǎn),悄無聲息的跟上去。

  小隊沿著皇城一路向北,果然向玄武門而來。玄武門守衛(wèi)乃是左右羽林衛(wèi),門前守衛(wèi)厲聲喝道:“什么人?”葛福順道:“萬騎將軍葛福順,求見韋璿、韋播、高嵩三位將軍?!比苏钱?dāng)晚執(zhí)夜的左右羽林衛(wèi)將軍。

  那守衛(wèi)道:“請稍等!”說著轉(zhuǎn)頭向營中奔去。卻聽得葛福順大喝一聲道:“誅殺韋氏,便在今日,更待何時!”拔劍在手,將眼前一人斬殺。

  羽林衛(wèi)猝不及防,被萬騎齊上,登時死了十幾人。葛福順一馬當(dāng)先,直接向營中闖來。萬騎同仇敵愾,令行禁止。羽林衛(wèi)自李重俊造反之后,便被處處打壓,韋皇后掌權(quán)之后,在軍中扶持自己的實力,這才漸漸抬頭,拱衛(wèi)玄武門。但韋璿、韋播都是無能之人,羽林衛(wèi)在他們率領(lǐng)下被搞的烏煙瘴氣。

  這時萬騎忽然發(fā)難,不知當(dāng)如何是好。韋璿、韋播、高嵩正在帳中議事,安排后面的巡邏,聽到外面喧嘩,正自好奇,緩緩走出營帳,正遇到葛福順。葛福順左右兩劍,分別劈在韋璿、韋播脖頸,二人尚未明白發(fā)生什么事情,登時斃命。

  高嵩吃了一驚,劍剛剛拔出一半,葛福順已經(jīng)一劍刺入他的小腹。高嵩雙手上前向抓住葛福順,卻被他一腳踹飛。

  葛福順高舉佩劍,大喊道:“韋后毒死先帝,謀危社稷。今晚眾軍當(dāng)齊心合力,鏟除韋氏一族及其黨羽。凡高于馬鞭之人,一律斬殺。傭立相王為帝以安天下。若有人首鼠兩端,協(xié)助逆黨,罪及三族?!?p>  羽林衛(wèi)群龍無首,面面相覷。李清影趁亂早就混入人群中,大喊道:“滅韋氏,立相王!滅韋氏,立相王!”羽林衛(wèi)眾軍聽有人吶喊,跟著喊道:“滅韋氏,立相王!滅韋氏,立相王!”

  葛福順讓眾軍安靜,一面整頓兩衛(wèi)之人,準(zhǔn)備進(jìn)攻內(nèi)城,一面派人去請李隆基。

  葛福順道:“羽林衛(wèi)的諸位兄弟,都是對大唐忠心耿耿的將士。當(dāng)年跟隨太子懲逆除亂,誅殺奸賊武三思,何等英雄?”此事素來為羽林衛(wèi)之恥,卻被他一句話輕輕揭過去了,反而成了誅殺逆賊的英雄,臉上忍不住動容。

  葛福順道:“只因韋后勢大,這才功虧一簣。這些年來,羽林衛(wèi)的兄弟們?nèi)倘柝?fù)重,不就是為了誅殺逆黨,以保李唐江山!”

  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誅殺韋氏,報仇雪恥!誅殺韋氏,報仇雪恥!”這一聲如同一聲驚雷,羽林衛(wèi)群情激昂。

  李清影看葛福順統(tǒng)御有方,本來還驚疑不定的羽林衛(wèi)很快便恢復(fù)了皇家衛(wèi)隊的風(fēng)采,暗想:“李隆基果然找了軍中的能人?!?p>  這時李隆基匆匆趕來,只見他身著金盔亮甲,手按長劍,神色凝重。身后是直鳳閣鐘紹京、朝邑縣尉劉幽求、郢國公薛崇簡。薛崇簡正是太平公主和前夫薛紹之子。之后還有數(shù)位將軍。

  葛福順上前將此處的事情報告了。

  李隆基安撫一般道:“葛將軍率左萬騎進(jìn)攻玄德門,李將軍率右萬騎進(jìn)攻百獸門,于凌煙閣前會師?!崩顚④娋褪抢钕渗I。二人齊聲道:“是!”葛福順低聲道:“臨淄王,羽林衛(wèi)……”

  李隆基喝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羽林衛(wèi)都是對我大唐忠心耿耿的將士。必能守護(hù)我周全。”葛福順和李仙鳧道:“是!”

  二人率大軍各自離去,李清影還想聽李隆基的下一步部署,但要進(jìn)內(nèi)宮,只能跟著葛福順。只好掉頭而去。

  葛福順來到玄德門前,剛剛的喊聲不可能沒有驚動近在咫尺的玄德門守衛(wèi)。李福順沖到門前,將守衛(wèi)一一砍翻,大喝道:“玄德門守衛(wèi)聽著,速速投降,饒你們不死!一旦城門攻破,盡皆誅戮?!遍T上之人喊道:“叛賊葛福順!先帝殯天,你竟然率軍造反,不怕誅九族嗎?”葛福順冷笑道:“韋后毒殺先帝,想垂簾聽政,簡直是罪不容誅!我們是為先帝報仇,還李唐神器!”

  葛福順讓眾軍高舉盾牌,掩護(hù)著工匠來到門前。這些工匠都拿著錘子、斧子、鋸子,動手拆門。內(nèi)城之門雖然十分厚重,但畢竟不如城門。只要突破此門,便可直入內(nèi)宮。

  與皇城外宮門守衛(wèi)不同,內(nèi)宮中守衛(wèi),并未配備弓箭,畢竟一個不小心失手射出,傷到的都是朝中大臣,甚至是宮中后妃。

  李隆基猝然起兵,他們也來不及準(zhǔn)備滾木雷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拆門。

  守衛(wèi)早就沖出宮中向韋皇后稟告。

  不過一刻鐘,已經(jīng)砸開一個口子。這口子如同堤壩上的一個小口子,被工匠手腳并用,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大洞。左萬騎從洞中魚貫而入,如同洪水一般涌入。

  李清影也跟著人群進(jìn)入內(nèi)宮,不過他沒有去凌煙閣,反而直接向上官婉兒寢宮而來。

  這時宮外叛亂的聲音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皇宮,后宮之內(nèi)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李清影不似過去那邊偷偷摸摸,反而大踏步的來尋上官婉兒。畢竟這時所有人都是保命要緊。

  李清影來到上官婉兒宮門前,卻見宮女太監(jiān)四散逃竄,卻未見到上官婉兒。李清影伸手抓過一個伺候上官婉兒的太監(jiān),道:“上官昭儀呢?”那太監(jiān)被他一抓,以為是叛軍已經(jīng)殺入,登時暈了過去。

  李清影無奈,只好先將他撇下,直接沖入宮內(nèi),正好和一個宮女撞上,問道:“上官昭儀呢?”那宮女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李清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回……回……回稟……王爺……昭……昭……昭儀娘娘……娘娘……”

  李清影面露不耐煩之色,忍不住向逼問,又看她臉色慘白,自己逼問之下,說不定和那個太監(jiān)一樣直接暈過去,只好道:“娘娘去哪里了?”那宮女被他一問,“哇”的大哭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

  李清影長嘆一口氣,從她旁邊繞過,進(jìn)入宮中,卻見宮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只好繞出來。

  這時,忽然一個太監(jiān)喊道:“昭儀娘娘率宮人在內(nèi)宮門前迎接臨淄王!想要活命的快去!”李清影一聽大喜,身子一輕,向?qū)m門奔去。

  他快步來到宮門前,卻見門前的宮人已經(jīng)站了一堆,上官婉兒手提燈籠,站在最前。李隆基率領(lǐng)眾人站在門前。

  上官婉兒拿出一份黃帛,道:“這是皇上臨崩前,妾身和太平公主共同起草的傳位詔書,請臨淄王過目?!毖Τ绾喓鹊溃骸斑@份確實是母親和你共同起草圣旨,但你陽奉陰違,明維李唐江山,暗中卻和韋后勾結(jié),蠱惑皇上?;噬献罱K未能見到這份詔書,任由你們沆瀣一氣,竊奪李唐江山!”

  上官婉兒道:“薛大人多久沒回定王府了?這等要事,豈能信口開河!”薛崇簡道:“那先帝是如何死的?”上官婉兒道:“妾身不知。先帝駕崩時,只有皇后和安樂公主在旁?!?p>  劉幽求道:“王爺!上官昭儀乃先帝寵妃,也深得則天皇后信任。為今之計當(dāng)快速正位,以繼大統(tǒng),其他的事情可以暫緩。”

  李隆基神色凝重道:“正大位,繼大統(tǒng)自是首要之事,但相王此時尚不知宮中之事,我等一心為相王登基,當(dāng)為相王掃除一切障礙,所有的罪責(zé)由我一人承擔(dān)?!鞭D(zhuǎn)頭對上官婉兒道:“上官昭儀,你和韋后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仗著先帝仁慈,恃寵而驕,因亂宮廷。罪不可??!來人,將上官昭儀斬首示眾!告訴他們,當(dāng)如何做一個本本分分的后宮之人!”

  早有兩個虎狼之人上前來拉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臉色大變,大喝道:“你們敢!”上官婉兒常年執(zhí)掌九龍門,雖是名女子,氣度非凡,二人為她威勢所懾,略微一頓。李隆基道:“有什么不敢!動手!”二人又大步上前。葉乘風(fēng)、葉振風(fēng)兄弟上前一手抓一人,將二人拋到丈余外。

  李隆基道:“難怪如此囂張,原來手下確實有能人異士?!鄙瞎偻駜旱溃骸斑@是先帝留給我防身的?!崩盥』溃骸熬琵堥T本是武皇時期所立。武皇駕崩,還政于大唐,去帝號,九龍門便應(yīng)解散。你抗旨不遵,竟然收為己用。光這一條,就是死罪!”

  上官婉兒嘆口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若要執(zhí)意殺我,我無話可說,只請王爺饒了其他人。”李隆基道:“我已經(jīng)說了,韋氏一族和與韋氏親近者,盡皆誅戮,余著不問。試問這宮中除了你上官昭儀,還有哪個人和韋后相親?”

  上官婉兒輕嘆一聲道:“李清影,你終究還是負(fù)了我。”李隆基哈哈一笑道:“他沒有負(fù)你,只是他現(xiàn)在無法來到此處?!鄙瞎偻駜旱溃骸澳銡⒘怂??”李隆基道:“我和他是結(jié)拜兄弟,又是表兄弟,我不可能殺他的。只是他有些事情不得不親自做。不然的話他怎么可能放下皇帝而離開,給了韋后和安樂機(jī)會?!?p>  上官婉兒道:“這是什么意思?”李隆基道:“對清影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的戀人和孩子。”上官婉兒道:“你們綁架了他的孩子?”李隆基道:“我和他是好兄弟,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不但如此,我還告訴他孩子的下落?!?p>  上官婉兒道:“果然是高招。既能把他引開,還給了他個極大的恩情?!?p>  李隆基道:“清影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能算計他的人不多?!鄙瞎偻駜旱溃骸笆聦嵣夏愠晒α??!崩盥』溃骸拔覜]有成功。我從來沒有給他設(shè)下圈套,也從來沒有針對他設(shè)下計謀,我只是想方設(shè)法讓他沒有自由?!?p>  上官婉兒道:“利用先皇和他的孩子?!崩盥』溃骸斑@么說也沒錯。真正讓清影處處掣肘的是袁傘和李芊兒。不過袁傘一直在暗中,清影根本不知道還有這號人,所以也算不得算計了清影。等清影知道了胡五,胡五只是他砧板上的肉而已,隨時都可以把他除掉?!?p>  上官婉兒道:“你早就知道安樂的外強(qiáng)中干?!崩盥』溃骸澳阋苍缇涂闯鰜砹瞬皇菃幔俊?p>  上官婉兒不置可否,問道:“李芊兒是誰?能讓陳煥如此癡迷應(yīng)該不是等閑之輩。”李隆基道:“李昶的親妹妹,戾太子的孫女。她讓陳煥癡迷,卻也癡迷于清影,癡迷成狂?!?p>  上官婉兒道:“所以她對清影的了解甚至超過了他自己?!崩盥』溃骸皼]錯!所以清影遇到她處處落下風(fēng)。不過兩年的深思,他也了解了李芊兒,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勢均力敵了。不過李芊兒沒有弱點,但清影有?!鄙瞎偻駜簢@口氣道:“公孫姑娘和思隱?!?p>  李隆基道:“沒錯!不過清影武功高強(qiáng),真的面對面,李芊兒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鄙瞎偻駜旱溃骸八阅憔秃眯暮靡獾闹槐壑Α!?p>  上官婉兒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現(xiàn)在心理舒坦多了?!崩盥』溃骸拔也皇菫榱四悖沂菫榱饲逵?。今日之事我必須要做,但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會傷害清影。我不希望你帶著對他的恨意下地獄。”

  上官婉兒笑道:“這么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崩盥』溃骸澳愕闹x謝我不稀罕?!眹@口氣道:“不過他的謝謝,我是不可能等到了。”隨即臉色一變道:“你是自己動手還是我動手?!?p>  葉乘風(fēng)道:“昭儀娘娘,王爺既然讓我等保護(hù)你安全離開,我等絕不會束手就擒。”上官婉兒道:“你覺得臨淄王這個會沒有考慮道?”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多謝你的抬舉?!闭f著微微一退,十余人上前,只見他們雙掌合十,頭都微微低下。頭上戴著斗篷,但這么近的距離看得出他們頭上光光,全是和尚。為首的幾個葉乘風(fēng)等人認(rèn)識,正是少林寺的淳玄、淳空等人。

  眾人都是一凜,少林寺號稱江湖的泰山北斗,武功自是不弱,十余個少林寺淳字輩高僧同時下山,更是罕見。

  這一刻,上官婉兒忽然想起了當(dāng)年的十三棍僧救唐王。如今粗略一看,也是十二三人,不同的是,這次不是棍僧,而是真正的少林高僧。

  淳玄方丈道:“施主共幾人?”竹櫻上前道:“大師不必管我們有幾人,你們一起上吧,我們接著就是了。”她身子瘦削,氣勢卻是非凡。淳玄點點頭道:“這里雖然不是江湖,但我們還是按江湖規(guī)矩來辦會更好?!?p>  竹櫻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將諸位大師一一擊敗,還管什么江湖規(guī)矩?”淳玄大師道:“阿彌陀佛。我等下山除惡,本就是為了減少殺戮,諸位與此事無關(guān),何不快快離去?”竹櫻道:“我們受寧王所托,保護(hù)上官昭儀。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大師不必客氣?!?p>  淳玄道:“既然如此,老衲就不客氣了?!痹捯魟偮洌瑓s見他袈裟迅速鼓起,如同吃滿風(fēng)的帆船,雙掌緩緩平推,攻向竹櫻,卻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之一須彌山掌。

  李清影看這掌虛虛實實,與少林寺其他掌法都不相同,竹櫻武功雖高,未必是淳玄方丈的對手,登時喝道:“住手!”雙足在地上一點,身子如同離弦之箭,穿過人群來到上官婉兒身前。葉氏兄弟看是李清影,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大喜。

  淳玄方丈看到李清影,也是吃了一驚,掌力漸漸歸攏,雙掌合十道:“李施主?!崩钋逵暗溃骸胺秸珊谩!庇謱盥』溃骸氨砀纾镁貌灰?。”

  李隆基大步上前,旁邊之人伸手阻攔,李隆基喝道:“寧王若真要取我性命,就憑你們的武功能擋住他幾招?”將手推開,來到李清影面前道:“表弟,你沒有去找李芊兒?”李清影道:“這邊的事情處理了就去。”

  李隆基笑道:“既然表弟來了,就沒什么處理不了的事情?!崩钋逵暗溃骸拔抑幌霂ё呱瞎僬褍x?!崩盥』溃骸氨淼苷f笑了。上官昭儀乃是先帝嬪妃,表弟帶走了成何體統(tǒng)。堂堂朝廷威嚴(yán)何在?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李清影道:“你就當(dāng)她死了好了,她從此之后絕不會公開出現(xiàn),不然的話,我先殺了她?!崩盥』溃骸氨淼苷f笑了,太史令就在此處,我如何可以信口開河?”

  自太宗李世民起,便有皇帝干涉太史令之事,不過現(xiàn)在大多是看看,并不會干涉他如何寫。不過此例一開,以后的歷史,不知要改成什么樣子了。

  李清影道:“表哥,我在江湖中混跡多年,對于朝廷的許多事情生疏的很。不如就簡單一點,你要怎樣才能讓我?guī)ё呱瞎僬褍x?”李隆基道:“此事絕不可能?!?p>  李清影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硬闖了?!比缓筠D(zhuǎn)向淳玄方丈道:“方丈大師,后學(xué)晚輩感謝當(dāng)年在少林寺的諄諄教誨,今日情勢所逼,不得不與少林高僧一戰(zhàn)。請大師賜教。”

  淳玄臉色微微一變,道:“李施主能戰(zhàn)勝陳煥,武功已經(jīng)超過了當(dāng)年的樂至尊,老衲恐不是李施主的對手?!崩钋逵暗溃骸爱?dāng)年樂至尊以一當(dāng)十,最后慘死。陳煥在西域以一當(dāng)七,最終大敗虧輸,身受重傷。今日少林寺十三位淳字輩的高僧下山,晚輩便恬不知恥,斗膽挑戰(zhàn)十三位高僧。若死于少林高僧的手下,晚輩無怨無悔,只求不要傷害這些兄弟,另外幫我找回孩子?!?p>  竹櫻忙道:“姐夫,你還要留著體力去就思隱。我們也有四五個人,未必輸給這些老和尚?!崩钋逵暗溃骸拔乙粋€人對付十三神僧,自不是對手。竹櫻妹妹、‘風(fēng)神’、‘影神’、‘殺神’、方模,五個人對付十三神僧,也不是對手。我們都死了,誰去就思隱?”

  竹櫻想辯駁,上官婉兒道:“清影,你愿意來,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這兒的事情和你沒有關(guān)系,你走吧?!崩钋逵暗溃骸拔也荒鼙Wo(hù)一心師太,已是慚愧萬分。上官大人對我有情有恩,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p>  上官婉兒冷冷地道:“你自作多情了。我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你而已?!崩钋逵暗溃骸拔夜懿涣四闶窃趺聪氲??!鄙瞎偻駜旱溃骸澳闶俏浠实耐鈱O,朝廷的親王。不是什么快意恩仇的江湖好漢,快點滾吧?!?p>  李清影道:“從皇婆婆去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是朝廷中人了。說來奇怪,過去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管的,何況我兒子還在別人手里。只是我已經(jīng)到了這里,卻控制不住自己,想冒天下之大不韙,以一己之力對抗少林高僧?!?p>  其實李清影不知道的是,他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把上官婉兒當(dāng)做了自己的母親。

  一心師太對她很好,但身份特殊,許多事情都不方便。他在上官府上時,雖然只是個書童,上官婉兒卻對他關(guān)愛有加。

  他入宮時,竟然還親自讓人把過冬的衣物送入宮中。當(dāng)他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這時才恍然大悟,這些事情根本沒有什么復(fù)雜的政治原因,只是簡單的對他關(guān)心。

  他加官進(jìn)爵設(shè)下宴席時,上官婉兒試探武三思,并不是挑唆二人的關(guān)系,而是想告知她的立場。

  他闖宮殺人時,她要回了九龍門的權(quán)力,因為她不要,韋皇后就會要,到時候更加危險。

  就如同一個叛逆的孩子結(jié)婚生子之后忽然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從那時起他也明白了上官婉兒的無奈和苦心。也在那一刻,過去的種種怨恨瞬間轉(zhuǎn)化成了無限的關(gu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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