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蕓蕓眾生,不過是繁星一點,有人逝去如流星隕落。燦爛的人生,那星光閃爍,明滅不定的那顆就是屬于我…
我從醫(yī)院走出,六月的陽光讓我忍不住瞇起雙眼。沒有了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空氣卻依舊灼燙著我的肺部。
我在醫(yī)院門口,站了很久很久…看著過往人群中,有欣喜,有悲傷的臉龐,一時間竟是有了些許迷茫。
有人終其一生滿是遺憾,也有人風光無限到永久。我突然有些厭惡這個人世間了,它讓所有人失去了聯系,也讓許多人抵擋不住它的沖刷。
我把手中報告,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心里隱隱萌生了一個念頭。如果得不到這個世界的回應,那就獨自出去走走看看吧…
我二十九歲了,做著每天一成不變的工作,在這繁華都市中,連獨處都是一種奢想。于是心中那個念頭就越發(fā)越強烈了…
我沒有選擇坐公交回去,而是步行。我在這城市里已經十年了…從來沒有仔仔細細看過一次,那無人發(fā)現的美好。
步行回到租住的地方,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一路走過看過擦肩而過的人,臉上總是帶著一種匆忙。好像他們慢時間一步,就會被時間拋棄…
關上門我什么都沒做,就那么靜靜躺在床上,回想著自己的過往云煙。
一直到華燈初上,路燈映照在我的臉龐上,肚子才抗議的發(fā)出響聲。一個人的生活,讓我很是將就能填飽肚子就行。
泡了一碗泡面就坐在電腦面前,醞釀著辭職報告怎么寫。想了很久一個字也沒能寫出來,我推開窗戶,站在窗邊微風吹過,滿是這個人間的煙火氣息,其中更是遍布無數的掙扎和生存。
我站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腦海中在想什么。低頭看去,樓下路邊攤坐著無數人,有兩人一桌,有一人一桌在角落,也有七八人坐在一起。他們聲音很大,聲音也很小。
大到我不專心聽,都聽不到那七八個人口中的責任重負,也小到不用聽都聽到了,角落里那一個人的默默祈禱。
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心…不知為何我感覺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場電影,每個人扮演的角色都不一樣。而我只能是個跑龍?zhí)椎摹瓫]有劇本,沒有臺詞。殺青了也就落幕了…
我不敢在看下去,再聽下去,因為我也是他們其中一人,重新回到電腦前,我的思緒翻滾不停,好像冥冥中有個聲音再告訴我,人生就是這樣的啦。
我搖了搖頭,趕跑了心中恐懼。臉色有些鐵青的跑去衛(wèi)生間洗了一把臉,很少很少抽煙的我,翻出了上次去同事家喝喜酒帶回來的一包煙。
點上了猛猛的吸了一口,伴著劇烈的咳嗽,感受香煙慢慢在肺里走了一圈在吐出來的那種感覺,讓我一個不抽煙的人都感到尼古丁的麻痹作用。
原來香煙真的是男人的鎮(zhèn)定劑…
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聽著越來越熱鬧的大街,我忽然笑了起來,最喜歡安靜的我竟然在這種地方住了十年之久。
我抬頭慢慢的看了一圈,陪了我十年的地方,有些釋然,也有些失落。
除了一個書架是我自己買的,其余都是這個城市的。除了四套衣服,和一個不舍得換的平板電腦,竟然再沒有一樣是真正屬于我的了…
我拿起了手機,看了一下123 06,我知道,我要走了…這個地方從來不屬于我一個外來人。
十年時間,說多不多,說也卻也是我人生中的十分之一。
腦海中突然記起了一個同事的家鄉(xiāng),是那號稱山水甲天下的桂林。
我看了一下列車時間表,最早的那一班,是早上七點二十。再一看時間,已經是一點多了…或許是對自己沖動的一部分,也或許是自己第一次放肆的理由。我竟然興奮的沒有絲毫睡意。作息時間很是規(guī)律的我竟是拿了鑰匙出了門,來到樓下不遠的一條小吃街。
一向最是喜歡干凈的我,忍著渾身雞皮疙瘩,走到一處燒烤檔坐下。
一個抽著煙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笑呵呵的說,“老板,吃點什么嗎?”
這一句老板,多少讓我有點不知所措,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不知被多少異鄉(xiāng)人摸過的菜單,看了一下。才點了一個烤生蠔,干魷魚。
中年漢子笑呵呵的記下了菜單,還笑著問我,“老板,要喝點什么酒嗎?”
我看了一下周圍的客人,笑著輕聲說,“一瓶山水啤酒吧。”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笑呵呵的轉身忙去…
聽著周圍的笑罵聲,讓我有點不太舒服,并不是說我不合群,而是我很少有這樣的經歷。
時間一點點過去,而我桌上的東西,卻一口沒動過。
凌晨四點,我就那么靜靜地坐了三個小時,看著老板一個人的忙前忙后,看著人來人往。我才發(fā)現這原來才是生活百態(tài)。每個人都很努力的向上。
大城市中沒有雞鳴一說,街邊的路燈關了這些小吃街的老板,也知道該是時候收市了。
中年漢子見我一口沒動,坐了給我遞了一根煙,“老板,是我的手藝太差了嗎?”
我接過煙卻沒點,搖了搖頭說,“不是的?!?p> 中年漢子,深深吸了一口煙,臉上的笑意,終于褪去。只剩滿臉疲憊之色,他看向我手中的煙,笑道,“這年頭,不抽煙的男人,真的很少見。兄弟…不管遇到什么煩心事,如果一根煙不能夠解決的,那就兩根。”
我很好奇,我觀察了這個中年漢子其實已經很久了,見他待人接物,極其有分寸,說話談吐也極為有底蘊。我甚至還看到了他對兩個外國人的交流頻頻回顧,不是不懂裝懂的那種,而是真懂。這種人沒有經過大事沉靜,多年學習,身上肯定不會有這種氣質。
于是我用英語對他說了一句,人生何其艱難。
中年漢子,愣了一下,扔掉手中煙頭,笑著用英語回了我一句,“How lucky life is!”
我笑了,笑的很開心,因為這句話,他即是對我說,也是對他自己說。
原來我不喜歡喝酒,只是沒有合適的酒伴而已…
走回去的路上,我看著已經漸漸熱鬧起來的街上,人來人往。我真的很想問他們一句,為什么??晌抑肋@樣的話,不該問,也不能問。
我們都是天上的星星,有亮的自然會有暗的。
通過交談得知,原來看似中年的漢子,其實只也只比我大了四歲而已。他的故事很簡單,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全部…
一個名校出來的高材生,會落到街邊擺攤的原因,我沒有追問,他也沒有說。但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種讓我心悸的眼神。那是溫柔,那是愛意。
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子吧!
回到租房已經是早晨五點多了,我把房間的燈全部打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陪我度過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的住處。
我拿起掃把,一點一點的打掃整個房間。我來的時候他是干干凈凈的,我走的時候也讓它干干凈凈的。那樣下一個住進來的人,不會因為這第一眼,就否定了這座城市的美好。
洗了一個涼水澡,從衣柜里拿出一個我剛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個背包,它還是很新。裝好自己的東西…就一個平板電腦,一個自己生日時送給自己的拍立得相機,三套衣服,一個筆記本,一支鋼筆。這就是屬于我的,全部的東西…
我把鑰匙放在電腦桌上,也這個月的租金放在了抽屜。還給這位善良的房東阿姨寫了一張紙條。
“阿姨,謝謝您。我要走了,這里不是我的家,旅途才是我的歸宿。愿您身體健康,平安喜樂?!?p> 站在門口我回頭看了一下房間,瞬間覺得心里空嘮嘮。這種感覺讓人真的不是很舒服,那是一種心臟跳動快到窒息的感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把門關上,心底也默默說了一句。
我與你告別,也與我自己告別…
背好背包我轉身快步下樓,沖動的理智才是最正確,什么都準備好了那不叫旅行,那叫終點。
這座城市包不包容異鄉(xiāng)人我不知道,但這個城市的公交車肯定會包容。
老陳,是一位已經快退休了的公交車司機。我和他的相識或許就是緣分。有天我很晚下班,恰好他是末班車,整個公交車上只有我和他。
老陳,看著那時一臉疲憊的我,笑著跟我打招呼,“小伙子,很累吧。生活就是這樣子的,別灰心!”
有時候人與人的相識就是你那么簡單。
我和老陳認識十年了,每一次我在公交站臺,早上的第一班車肯定是他。
果不其然,對于時間很是計較的老陳,不會慢一秒也不會快一秒,六點鐘準時出現…
咯吱,公交車打開門,一張和善的笑臉向我打招呼,“慕容,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我背著包上了車,笑著說,“老陳,這一次我的終點不是海天路,而是遠方了?!?p> 老陳,看著愣了一下,許久才語氣有些離愁,“慕容…想好終點在哪里了嗎?”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暫時還不知道,終點可能在路上吧?!?p> 老陳,用手抹了一把臉,哈哈一笑,“慕容,那陳叔我就祝你一路生花。”
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習慣走到公交車后座的靠窗位置坐下。
公交車,緩緩行駛在晨光中,而老陳真的好像是披了一層金光。
這一次的公交車,好像是真快啊。上車下車的人絡繹不絕,他們都將奔赴自己的終點,而我才剛剛出發(fā)。
聽著公交車語音報道,我知道我的起點到了…下車前我看了一眼車頭后視鏡,也剛好看到老陳,對我笑著,點了點頭…我跟他揮了揮手就下了車…而公交車響著喇叭,向下一站駛去。
我沒有再回頭,緊了緊身上背包,大步走入車站。
我跟往事告了別,也對未來說了一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