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蒔不斷地靠近，沈獻卻是躲也不躲，靜靜的立在原地看著走過來的人，眉心劇烈的跳著，她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手中的報銷單子早被捏的皺成一團。
“秦蒔，這些年，你還好嗎？”
沈獻喉頭酸澀，看著眼前的秦蒔，現(xiàn)如今的她和過去判若兩人。
她看上去富貴華麗，光鮮無比，可不知怎么的，看著她的眼睛，沈獻莫名的難過。
聽到沈獻的話，秦蒔挑眉輕蔑一笑，她妝容精致，眉眼間有著經(jīng)歷職場打磨后的成熟。
“沈獻，我很好，比起你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了三年，我好太多了?！?p> 此間說話的秦蒔，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怯懦，膽小，容易害羞的小女孩了。
可見這三年間，她在迅速成長、改變，承擔(dān)起命運加注給她的一切不幸，和命運對抗。
她如今站在那里，娉婷玉立，自信強大。
沈獻看著她，三年前白綻犧牲后，秦蒔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這三年秦蒔經(jīng)歷了什么，但若一個人在短時間內(nèi)氣質(zhì)判若兩人，性情也發(fā)生極大的變化，那一定是經(jīng)她歷了極大的痛苦蛻變來的。
“對不起，秦蒔?！?p> “你為什么要跟我道歉？沈獻，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嗎？”
秦蒔美麗的眸子里滲出淚光，她抓著沈獻的肩膀，恨不得將做的精致的指甲插進她的肉里，搖晃著沈獻低聲叱問。
沈獻如同一個沒有支撐的布偶，任由她搖晃，兩個女人雙目對視，各自有各自的悲傷。
許久，秦蒔才放開沈獻，她修長的手指在美麗的面龐上輕掃一下，看不見的眼淚彷佛就被她這樣掃了個干凈。
她盯著沈獻，彎腰將沈獻握在身側(cè)的單子拽了出來，“這個字，我給你簽了?！?p> 不等沈獻作答，她轉(zhuǎn)身將單據(jù)平鋪在桌上，用力捋了捋上面的褶皺，雙手撐著桌子略微停頓一下后，拿起筆快速簽下自己的名字。
“但是沈獻，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頂著英雄的名頭，光鮮亮麗的坐在申飛頂樓，你可知道，白綻才最喜歡陽光?！彼f著，將半落下來的窗簾完全拉起。
沈獻就這樣被晾在透過玻璃照進來的光里，她不自覺地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
秦蒔的情緒似乎穩(wěn)定一些了，她將單子拍在沈獻胸膛上，狠狠的按一下。
“我真為白綻感到不值！希望你能在這里混的久一些?！?p> 秦蒔輕蔑的笑著，好似沈獻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能耐，靠著一段誤打誤撞的經(jīng)歷和虛頭八腦的名譽，給自己兌換了個好前程的廢物。
沈獻接住即將滑落的單據(jù)，沒有因為秦蒔對她的無禮和羞辱而憤怒，她堅定的看著秦蒔說：“秦蒔，我不會讓白綻白白犧牲的。”
“好啊，我等著瞧！”
秦蒔明顯并不相信她，等她話音落，不甚在意的接了這么一句，便轉(zhuǎn)身坐進了轉(zhuǎn)椅里，把自己轉(zhuǎn)到了背對著沈獻的方向。
椅子扶手上，那纖白的手腕上套著一個紅色的手鏈，幾顆金色珠子串在上面，紅與白與金相輝映，很是好看。只不過與秦蒔這一身時尚的裝扮有些不相符。
沈獻認得那個手鏈，那是秦蒔二十四歲生日時，白綻親手編的。
她一直都沒有忘了他！
白綻，你看到了么？你愛的人，還愛著你。
我們都還在，都未曾忘記你。
沈獻安靜的走出了秦蒔的辦公室，關(guān)上門。
看著門上貼著的財務(wù)總監(jiān)四個大字，怔怔出神了一會，才將簽好字的單據(jù)交給那個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回了三十五樓。
“沈獻，她沒為難你吧？”
陳諾見沈獻回來，急急的追上來問。
沈獻搖搖頭，并未去看陳諾。
“你這是怎么了？”陳諾瞧出沈獻的不對勁，她的衣著頭發(fā)似乎有些凌亂，那眼神更是空洞。
“我沒事，陳諾，我想一個人呆一會?！闭f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沈獻的辦公室門口。
“好，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啊?！标愔Z遲疑著，看著沈獻走進去坐下才替她關(guān)上了門。
“你很閑嗎？一天到晚跟在她后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誰的秘書？”
馬琪手里拿著文件夾走過來，十厘米的高跟鞋配上黑色的得體時裝，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氣場。
“同事間的互相關(guān)懷不可以嗎？又沒影響工作?！?p> 陳諾也是不示弱的懟了回去，雖然都是秘書，但是馬琪因為優(yōu)秀的履歷職級上略高一些，所以常常有點頤指氣使。
可她陳諾也不差，還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研究生呢，國外留學(xué)回來的就一定要踩在她頭上？
“你！”馬琪見陳諾油鹽不進，氣的拿文件夾指她。
“好了，你們兩個別斗嘴了，各自的工作都做完了嗎在那鬧?！?p> 說話的是另一位秘書唐逸，她的工作更偏向于網(wǎng)絡(luò)信息安全方面，平時話不多，一頭短發(fā)干凈利索，透著清爽的帥氣。
此刻她正沖了一杯咖啡從茶水間出來，勸解兩人道：“快回工位吧，等下讓顧總回來看見等罵?。俊?p> “已經(jīng)看見了！”
低沉的男音隨著腳步聲傳來，顧琛一身卡其色休閑西服，單手隨意的插在褲兜里，一張臉斯文如常，聲音也察覺不到慍怒。
“顧，顧總?！鼻懊娴膬扇肆⒖陶竞茫吐暣蛄苏泻?。
顧琛看了一眼站在沈獻辦公室門口的兩人，又透過玻璃門朝里看了一眼，并未訓(xùn)責(zé)二人，而是淡淡的丟了句“讓沈獻來找我”，就提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陳諾和馬琪對視一眼，后者白了她一眼，踩著高跟鞋自顧自走了。
陳諾不客氣的沖她呲呲嘴，轉(zhuǎn)身推開沈獻的門柔聲道：“沈獻，顧總……”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沈獻已經(jīng)起身了，“我聽見了?！?p> 路過陳諾的時候，沈獻拍了拍她的肩膀，淺淺勾唇表示自己沒事。
沈獻進去的時候，顧琛正在辦公桌里找尋著什么東西，見她進來開口問：“會開車嗎？”
“會。”
一把鑰匙從桌后方被丟了過來，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沈獻剛抬起的手里。
只見顧琛拿了一個袋子出來，“以后報銷這種小事，交給她們?nèi)プ觥！?p> 顧琛指了指外面，看著面色不太好的沈獻，探究之意未言明，卻好似早已將一切了然于心。
沈獻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但是顧琛這是第一次出門不帶司機。
沈獻的車技很好，她從小就跟著小叔叔學(xué)，連一般大人不讓碰的機車，她在中學(xué)的時候就騎的賊溜。
顧琛坐在后座沒有說話，沈獻卻是心里壓抑不住自己的問題。
“顧總……”
“嗯?！鳖欒∧弥掷锏奈募恢涝诳词裁?，聽到沈獻叫他，頭也沒抬的應(yīng)了一聲。
沈獻看著后視鏡里的男人，猶豫著該不該問。
“放。”
許久沒有下文，后座上的男人忽然抬起頭看著前方說了一個字。
沈獻被他一個字頂?shù)闹币а溃聪蚝笠曠R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怨念。
“你是怎么知道，報銷的事情的？”
按理說，這樣小的事情，顧琛是不可能知道的，她自己也沒有張揚，為什么顧琛會知道。
顧琛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聲音里帶著慵懶說：“這么小的事情你都做不好，還好意思問我？”
沈獻一個打輪將車停在路邊，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這件事情是我的問題，你不要為難財務(wù)部?！?p> 顧琛側(cè)身，兩只好看的手指撐著太陽穴，玩味的看著沈獻，“是不要為難財務(wù)部，還是不要為難財務(wù)部的某個人？”
沈獻被他慵懶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反正這個事不關(guān)別人的事，是我自己沒按規(guī)程來?！?p> “你是覺得我不敢罰你？”顧琛的聲音帶著一絲慍怒。
“如果有錯，我愿領(lǐng)罰。”
見說好話不管用，沈獻沒好氣的回應(yīng)他。
顧琛咬咬唇，眸色微暗正要發(fā)作，卻見沈獻腳踩油門，車子“嗖”的竄了出去，原本好整以暇坐著的顧琛，被晃得二郎腿都跌了下來。他猛地拍一下前排的座椅靠背，氣不打一處來。
沈獻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左拐右拐的超車，司機當(dāng)?shù)奶赜眯奶卣J真。
顧琛穩(wěn)住身形，拉了拉西服，把自己坐好。
一路無話，沈獻根據(jù)顧琛給的地址，一路驅(qū)車飛馳，快到城外的時候，才抵達目的地。
那是一處依山傍水的療養(yǎng)院，環(huán)境出奇的好。
綠樹成蔭，街道出奇的干凈，外側(cè)有一道護城河，河水清澈，在陽光下緩緩流淌成波光粼粼的好景致。
進了園區(qū)，沈獻找了停車位停下，才語氣誠懇的提醒后座閉目養(yǎng)神的顧?。骸邦櫩?，我們到了?！?p> 假寐的顧琛睜開眼，環(huán)顧了一下外面的環(huán)境，才起身下車。
沈獻將副駕駛上的東西拎著下來，鎖好車門。
顧琛停下，接過沈獻手里的東西，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五層小洋樓道：“你在下面等?！?p> “好?！?p> 沈獻明理的答應(yīng)著，將東西遞給顧琛，目送著他進了大廳，只見顧琛和里面的工作人員短暫的交談后，就被人領(lǐng)上了樓。
總覺得顧琛此次的行蹤非常神秘，有點不想讓外人知道的意思，不然也不會連司機都不帶著。
沈獻呆著無聊，院子里有閑閑散散的老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拳，有的在涼亭下?lián)u著扇子，也不知道在扇蚊蟲還是扇風(fēng)，反正這個天氣也不熱，沒準就是一種屬于老人的雅興。
也有一些年紀不算太大的人，腿腳不便，或者身體有所殘缺的，三三兩兩的閑聊著。
甚至還有看書的，拿著手機刷視頻的，還講究的帶著耳機。
看上去大家都很愜意悠閑。
不遠處的小花園還有幾個小孩子在里面玩耍，許是家長帶過來看望家人的，男孩子正是調(diào)皮的年紀，一個個把自己武裝成戰(zhàn)士，在那邊喊著口號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