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過了幾個時辰了，大日入山，一輪月牙扶搖而上。
霞光如雨輝下，無數(shù)商販見狀，燃起了徹亮燈火。
今天晚上的商鋪，人群洶涌，生意異常火爆。常燼在人群中穿梭自如，進(jìn)入店鋪內(nèi)部，各種議論聲不可避免地傳入她的耳中。
“陰淵中有著大妖作祟，禍亂人間。今日三家為了安全起見，已經(jīng)把東荒嶺列為禁地?，F(xiàn)在山中兇險萬分，采藥獵獸這等俗事自然是不可能了。所以想要買點東西，我們就得趕緊了。”
“才過了一日，各種來自山中的靈材價格大漲。今天看上了一個背弓黑蟒的蛇膽，唉，價格竟然要二十兩銀子，貴了足足一倍有余。和胖子掌柜殺了半天價格，都沒有便宜多少。真是太可惜了。”
“你們聽說了嗎，就在昨日。有傳聞?wù)f明家大長老帶著族人歸來，之前搞得那般大張旗鼓，結(jié)果還不是灰頭土臉的回來！我看那大妖也是他們搞得動靜太大，引出來的吧。”
……
常燼細(xì)心傾聽，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關(guān)于靈材的價格只升不降，寒露草原本就珍貴無比，恐怕現(xiàn)在就是有錢都買不到了。
“寒露草乃是一品靈材中的佼佼者，用途廣泛，價格昂貴。但是對于意動以上的修士，就不是顯得那么重要了。反而是照形境修士，會瘋狂搶購。不過這事也急不得，現(xiàn)在還有五天時間，也沒必要那么心急?！彼呑?，邊在心中暗暗思忖。
“嘿！”正當(dāng)常燼覺得收購寒露草無望，準(zhǔn)備離去時，有道人影拉住了她。
“小姑娘我看你半天了，你是否需要寒露草？”這是一個發(fā)胖的中年人，一雙細(xì)長的眼眸被臉上的肥肉擠成了一條線，雙手摩挲，長得一臉福氣相。
他咧嘴一笑：“我這有貨，剛采不久的，價格便宜，你要不要看看？”
“哦？還有這事？”常燼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那胖子一眼，然后說道：“現(xiàn)在的寒露草價格不菲，堪稱是有價無市，你既然有一批存貨，非但不拿出去兜售，反而是找我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小姑娘售賣？不過我也不計較這些，多說無益，貨的品質(zhì)才是我在意的?！?p> 話雖如此，她心里暗自呼喚庚，想讓她看看這家伙是何居心。
那胖子心中一驚，可明面上還是笑盈盈的神色：“你放心。我哪敢在金寶巷的官店兜售假貨，這批貨物可是昨日剛?cè)胧值模?dāng)然做不得假。”
說完，他拿出了一根晶瑩剔透，散發(fā)著淡淡寒氣的草植，在手上晃了晃，然后說道：“你看吧，貨真價實的寒露草，只要十五兩銀子，比市面上的要便宜得多?！?p> 之前見到的寒露草價格大約在二十至三十靈兩銀子左右，這胖子竟然只買十五兩，價格確實便宜。
“的確是真貨，可惜來路不正?！备沉艘谎?，便確認(rèn)了寒露草的真?zhèn)?。可是她的后半段話卻意味頗深。
常燼心中訝然，沒想到這寒露草真的是真貨，剛想開口購買，沒想到庚又開口了。
“別著急，這批寒露草上死氣濃郁，顯然是從死人手中搶來的，這氣息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上面的浩然正氣分明是明家功法才有的氣息?！敝灰姼従徴f道，嘴角微微上揚(yáng)，“給我狠狠的敲他一筆?！?p> 沒想到這寒露草竟是從明家人的手中奪得，那幫家伙果真入了陰淵。
“這寒露草的確是真，只可惜啊，來路不正，我不敢收。”常燼的話語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說完她便故作姿態(tài)，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
這胖子先是楞了一下，隨后滿臉橫肉的面孔浮現(xiàn)出一抹怒容，只是目光有些躲躲閃閃，緊接著他開口道:“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我這批貨源正大光明，根本談不上來路不正?！?p> 說的這里，常燼反而笑了。
“取自傭兵之手的東西也稱得上正大光明？”她看向那胖子，事到如今，對方還在故作鎮(zhèn)定，于是她打算來一劑猛藥:“我記得，明家的人專修浩然正氣，上面的氣息可瞞不過我，你是把我當(dāng)成傻子了嗎？”
被這么一喝，那胖子冷汗直流。此前他與一個獵團(tuán)是合作關(guān)系，那天他們約定好了一起入山尋找靈材，隨后在那場大戰(zhàn)的余波之下僥幸存活。見一位明家弟子身受重傷，便見財起意，與其他人干出了殺人奪寶的勾當(dāng)。
原本他自認(rèn)為天衣無縫，茫茫大山，怎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是自己殺死了這個弟子。于是乎，他便帶著那個弟子的物品兜售，由于來路不正，這批貨物必須以最快的時間脫手，否則要是被明家察覺，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自己用的。
這胖子瞇起雙眼，對常燼的解釋不置可否。他暗暗尋思：這寒露草，為了保險起見，我已經(jīng)做了不下三次處理了，甚至還用了大人所賜的幻靈。就是探息靈，也休想察覺，這家伙年齡不大，究竟是怎么看出來的？
常燼直勾勾的看著他，眼中不帶一絲感情：“要是我說出去，通知明家，恐怕你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p> 聞言，胖子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慌失措之色，他挺直肥胖的身軀，沉聲道：“既然你沒有選擇立刻告發(fā)，那就說說你的要求吧?！?p> 如今的局面對自己不利，這胖子也是能屈能伸。居然愿意割讓來之不易的意義。
可常燼卻沒有立即開口，在庚的指示下，她環(huán)顧周圍，這商鋪深處反倒是熱鬧非凡。這里的侍女服侍周到，晚上的生意更甚中午，大廳內(nèi)聲音嘈雜，人來人往。
在這里談話，雖然人多，可嘈雜的環(huán)境卻能夠通過很好的掩護(hù)。
她向胖子輕聲細(xì)語道：“你且洗耳恭聽。”
這胖子不悅地冷哼一聲，但還是把耳畔伸常燼嘴邊。
然而，他聽了常燼的要求之后，眉頭頓時皺緊，面露不舍與難色，眸光中閃爍寒芒與不善之色：“閣下莫非也太貪得無厭了，我們做商人的講究利來利往，最忌諱損人不利己。”
而常燼雙手環(huán)抱，只是斜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錢財性命，不可皆得，自己選一個?，F(xiàn)在你有什么討價還價的資格。若是答應(yīng)我們相安無事，若不信死路一條。就看你愿不愿意破財消災(zāi)?！?p> 這胖子聞言面色一變，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一開口就是要我全部的身家。”不過他在常燼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下氣勢愈發(fā)萎靡，最終咬了咬牙，“你說的不錯，我答應(yīng)了。”
可常燼卻一臉肅容：“二百兩銀子?！?p> 那胖子則是苦笑連連：“這價格太高了，我不過是個小商販罷了，全部的身家加起來，也沒那么多。”
“那就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交出來，就算是坑蒙拐騙得來的，我也不在乎?！背a一改平時的軟弱風(fēng)格，搖搖頭，態(tài)度堅決，沒有半分妥協(xié)，“二百兩銀子，只能多，不能少！”
身為商販做事向來謹(jǐn)慎，這胖子所說出的數(shù)字肯定只多不少，識圖蒙騙自己。
那胖子滿臉通紅，臉色浮現(xiàn)出一絲決然：“行，我給。不過你要發(fā)誓，絕不能透露任何關(guān)于我的信息，否則，我寧可讓你揭發(fā)此事，叫明家的人來干掉自己，也不會讓利于你。”
聽到這胖子果斷與決絕的話語，常燼明白是時候該收手了，否則到時候魚死網(wǎng)破，兩邊都討不了好，她心道：“這家伙，到底是個略有頭腦的商人，重利益也很惜命，不是那種一無是處的廢物?！?p> “我發(fā)誓，若是說出此次交易，定將天打雷劈！”常燼微舉手臂，發(fā)誓道。
見常燼發(fā)誓，胖子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我答應(yīng)你，二百銀子成交！不過，我可能隨身攜帶二百兩銀子，你要和我一起去取?！?p> “應(yīng)該的，你帶路吧?！背a笑了一聲，讓他轉(zhuǎn)身帶路?，F(xiàn)在的局勢被她，或者說庚拿捏的死死的，一切都盡在掌握當(dāng)中。
見對方屈服，常燼心中問道：“庚，你說我們是否做的太過火了，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萬一他日后去找明家栽贓我們，這可如何是好？”
“你還是太年輕，修煉界向來都是你訛我詐，容不得半點人情世故。這胖子自作聰明，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我們，惡人自有惡人磨，若是碰上明家修士，他焉能有命活？”
“人族自詡?cè)f物之靈，可弱肉強(qiáng)食的獸性，依舊留存在骨子里。所以不要抱有任何憐憫之心，這世道向來如此?！?p> “倘若你眼前的是只奄奄一息的兇獸，你會了結(jié)它的性命，取其妖丹，剝皮抽筋，還是會放它一條生路？”庚冷不丁的問道。
常燼對庚的發(fā)問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回答:“當(dāng)然是殺！兇獸與人不同，人有七情六欲，兇獸不過是個畜生，何能與人相提并論？”
這不僅僅是常燼的觀點，也是廣大修士的共識，兇獸妖獸，不殺它們，難道留著禍亂一方？
“可在我眼中，人與獸無異。”不知為何，庚雙目幽幽，喃喃道:“萬物生靈，皆為生存而活，人殺兇獸是為了更好的生存，兇獸殺人也是為了自保。就同如你與那胖子商人，雙方都是為了更好的“生存”而做出可能讓自己增強(qiáng)實力的事情。孰對孰錯？”
庚接二連三的發(fā)問，字字誅心，在她眼中天地萬物皆為芻狗，皆是為了生存而奮斗努力的“獸”而已，人也好，獸也罷，都無法擺脫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的獸性。
所以，她的人性，七情六欲，趨近于無。
可常燼不同，她隨心而動，追逐本性，生存固然艱難，可這不代表著修煉，變強(qiáng)就是要磨滅七情六欲，成為禍亂天下，為世人所唾棄的怪物。
無論前路如何，她都會追隨本心，不止為利，也是為了某些更加崇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