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月二十六。
“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
高云青看著手里這塊地圖,紫耀的紋路在地圖上流轉(zhuǎn)成一條路徑,從海里出發(fā),在浮沉島下方曲折行進,之后轉(zhuǎn)到島心之下。這張地圖看起來古舊至極,但繪圖仍然十分清晰,甚至有許多標注的地方連他這個城主也沒聽說過。此圖是上代城主離開前所托,那是一位真正的智者,浮沉島在他治理前一片混亂,沖突與流血時時發(fā)生,經(jīng)過三十多年的治理,才有今日的繁榮。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城主離開前說的話,老城主那日問他:“在你心里,浮塵山是什么?”
十七年前,高云青初到浮沉山不久,被城主認出是修行之人,言語間性情相投,遂結(jié)為忘年之交,時常就浮沉山治理相互研探。孰料三年后便是永別,當日也是九月二十五,黃昏一如今日的美麗,天邊一抹金光穿透山巔,晚霞的紅暈漸生之時,城主這樣問道。
“大概是家吧!我也說不上什么感覺,只是很舒服。只是浮沉山仍然還有很多問題,比如......”,
云青以為城主向往日一樣要和自己商量浮沉山的治政,還有話未說完,便被城主打斷:“家么?如果你喜歡這個地方,那這里就是你的家!浮沉山正在變老,就像我一樣,我已經(jīng)沒有年輕時的果決和毅力了?!?p> 城主一反往常,就像打開話匣子一樣,繼續(xù)到:“我父親在世時總說我是半吊子,我十歲時想游歷大陸,父母不肯,我偷偷跟船出海,結(jié)果遇上罕見風(fēng)浪,船翻了,船上的人為了救我死了近一半,回來后便自責(zé)不已,且心生懼怕,從此放棄了出海的念頭。十五歲時隨父親巡查,我看到村民為了爭奪荒地相互斗毆,傷了好多人,父親卻沒插手,我問他為什么不統(tǒng)一平均分配,他說田地就這么些,分到少數(shù)人手里可以活一家人,平均下來每個人只能得到不夠一斗之產(chǎn),而且平均主義只會招致怨恨,這不是城主該做的事。我向父親討了錢財經(jīng)商,意圖發(fā)財致富再廣施于眾,因為經(jīng)商門道不夠,不出兩個月賠的孑然一身,由此又絕了經(jīng)商的念頭,從此跟在父親旁邊學(xué)習(xí)政務(wù),可身邊官員仆從皆因為父親身份而奉承我,陽奉陰違,我從政因此一帆風(fēng)順,卻毫無成績,于是我又絕了從政之路。一連串的打擊讓我心灰意冷,于是決定發(fā)奮讀書,著書立說,書還沒著,父親卻是已經(jīng)離世了,從此挑下這個擔(dān)子。”
“我果然是個半吊子,時至今日,我才能理解父親說這話時的怒氣與期許。今日我要把城主位置交給你了,不管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這會兒我已發(fā)了告示”,
“這.....”
城主再次打斷道:“你會是一個好城主的,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童年的影子,但你和我不同,你有主見,有勇氣。浮沉山在你手里會再次新生的,你也不用怕自己接管不好,這人啊,到了相應(yīng)的位置,才能發(fā)揮自己的潛力”?!爱斎?,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可這并不沖突,不是嗎?”
看著城主那狡黠帶著期許的目光,他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
這張圖是后來城主留給他的,說是大潮時就得按照圖中路線去一趟,之說是歷屆城主口口交代下來,不可外泄。他沒遇到過大潮,自然不清楚其中來由,總之絕對是萬分重要之事。
昨日蕭何聽從吩咐已經(jīng)找來了一艘商船和好手,高云青交代領(lǐng)頭帶著人到城主府中搬運貨物,滿滿幾十個大箱子,里面是什么無人知曉。又交代他們航向,到了大陸的多澤港泊司報上來由,自會有人接應(yīng)驗看。昨日也從牢里探得那幾人來自日月宗,其他就不知曉了,今早蕭何來提審時,那幾人已經(jīng)沒有氣息了。聯(lián)想到昨日感受的的窺探,他不得不慎重了,日月宗與自己毫無瓜葛,那宗主段明貪如餓狼,恐怕盯上了什么東西這才派人出手,懷南師叔以外,宗內(nèi)是否還派人來了?一切讓他不得不三思。如無意外,大潮就在這兩日了。
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九月二十七,一陣炸響刺破云霄,伴隨著地崩山摧,縱然厚重高聳的浮沉山此時也如一葉扁舟,在巨浪拍打下?lián)u晃,底層的村莊被淹沒,鳥獸四散,山石崩碎,煙塵滾滾,仿佛末日到來,好在人都跑到了山上,許是天色的關(guān)系,從上往下看去,海水變得黑如墨汁,最底層的村莊已被淹沒,風(fēng)浪不同尋常,從四周包圍浮沉山,仿佛巨獸正在蠶食浮沉山。衛(wèi)隊正在緊張疏散人群,車馬喧囂,此時已是顧不上排查,大量生人涌入城中,也不曉得要出什么亂子。
高云青一早召集那五十人,不知所蹤,母親暫理政務(wù),高原本想去找吳塵,到了城門人從擁擠,水泄不通,哪里還尋得到人?于是便打聽了路去往落風(fēng)山,他依稀記憶和吳塵初識之地,不多時便遇到了那個草廬,蘆邊果不其然是吳塵,不過此刻卻是對著一把劍發(fā)呆,高原喊聲相知,吳塵醒過神來,走近前去,此劍劍長七尺,劍刃一指余寬,周身紋章密布,隱隱有光華流轉(zhuǎn),靠近后有寒氣侵襲,周遭因寒冷生成霧氣。
高原心下訝然:“這便是仙劍嗎?是大哥你的嗎?還有以前你說過的‘老頭子’怎么沒見到?”
“老頭子怕是遇到了麻煩,這里有其他人來過,這劍是我從老頭子藏寶的地方找到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對了,你和父母相聚了嗎?”
“我已經(jīng)見過爹娘了,他們都很好,我爹還說他也想見見你呢?”。
“兄弟,如今大潮到來,老頭子又不見蹤影,我想去找找,你是城主之子,能否幫忙多派幾個人幫我尋找?日后兄弟我必當報答”
“大哥嚴重了,自然可以,只是我沒見過本人,你得給我畫下樣子來”
“好,我這就作畫給你”。
半刻鐘后,吳塵停止筆墨,鄭重交代道:“老頭子不是尋常人,我觀這里有打斗痕跡,兄弟你如果找到蹤跡,倘有危難切不可涉險,只需把消息告訴城里五角亭旁的百寶堂即可,那里的掌柜與我相識,我到了自會向他詢問情況,我還有幾個老頭子常去的地方要看看,咱們就此分開吧,大潮停息后我登門拜訪!”
“那好,我準備在大潮后不久便去大陸游歷,大哥你可要早點來,到時我們還能再見上面”。
言罷兩人分手行事去了,此一別,竟是期年。
卻說此刻,城主府外不見哨兵,內(nèi)部已被黑甲隊伍包圍,廊下衛(wèi)兵刀鋒相對,箭弩拔張。廳內(nèi)李玉茹負劍站立,對面一男子持扇相對,另有一青衣男正襟危坐于主位上,細看著這一幕,旁邊站著的小姑娘局促不安的扯著對方衣袖,就這么僵持著。
男子成末許久后說率先打破僵局,發(fā)出命令:“拿下”。
持扇男子聽令當先發(fā)難,扇面上挑,勁力逼人,然后脫手飛轉(zhuǎn),如鳥回還,擊到劍柄,長劍脫手,李玉茹正想再奪,男子確迅步貼近,按住肩頭,李玉茹吃痛下倒退,男子再度跟上,勢要擒拿,當此之時,忽有聲音落下:
“住手!”。
“不要!”。
危坐男子終是開口,與那小姑娘異口同聲道。持扇男子聽言便卸下手力?;氐揭慌宰?。
李玉茹眼神憤恨的看著對方,眼淚忍不住落下,旁邊的小姑娘疾步靠近,拉起李玉茹的手不住查驗,這男子終是起身,舒氣后言道:“你知道這不是我本意的,可我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大哥你已是家主,還有誰能左右你?我從沒想到有一日我們會兵戎相見”,李玉如無力的癱坐在地,低下頭眼淚似珠子般往下掉。
“正因為是家主,我才必須這么做,但凡有其他辦法,哪怕是讓我去死,我也不會動你,這你十七年前就該知道的!我已查到東西在你手里,交出來吧,還有玄明的下落,這樣我才能保全你”。
“保全我,我不需要保全,你帶走我吧,我寧愿死在你手上,或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男子沉默半晌,扶額坐下,眼神落寞道:“你走吧!”。
李玉茹聞言抬頭,訝異后起身,正要挪步離開,前腳剛起,卻聽的持扇男子怒吼出聲,擊碎座椅。
“不能讓她走”,話音剛落,便拂身直奔而來,迅雷不及間青衣男子轉(zhuǎn)身一掌對出,持扇男子被擊退,落地后單膝落地,以手做撐,卸去勁力,一口血液噴出,他揮袖擦掉,對著青衣男子含怒喊道:“因為她死的人還不夠嗎?你還要包庇她到什么時候!”。
“住口”,青衣男子又一掌擊出。
持扇男子再無余力,身體已伏在地上。眼中充血,全然不顧傷勢,喊道:“李肅,全族存亡在你一念之間,你再想想族人,看看旁邊你的女兒,還有十七年的幽閉,值得嗎?今日要么帶他走,要么讓我死,你選一個,咳咳咳......”。
李玉茹聞言驚訝無比,哀聲問道:“二哥,我跟你走,族中到底發(fā)生何事?竟然這般危急,這十七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