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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天紀事

第七章 食魘

拂天紀事 石秾 3014 2022-07-23 00:15:39

  何淙回到家,把快要順著她外套爬上來的小挖機撈在手里。

  小挖機蹭了蹭她的手臂,說:“淙淙姐身上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何淙嗅了嗅自己,什么味兒也沒有:“那是什么味道?”

  可惜小挖機心智尚幼,并不能形容出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只好搖搖頭。但自從聞到過這股氣息,他幼小又孤獨的內(nèi)心里,好似有了一些些羈絆。

  何淙放小挖機下來,給他拉好衣角。大冬天的,小挖機穿著單薄睡衣、光著小腳在房間里跑來跑去。她拍拍他,小挖機便知道姐姐又要進到那個詭異的房間里去了。

  何淙進了臥室,走到北面的墻壁前。

  何淙的臥室,或許說是整個家,都很簡單,除了生活必需品,稱得上是“家徒四壁”。墻壁刷著簡單的白漆,她把手虛放在墻面上,默念口訣,漸漸地,原先十分尋常的墻面開始變得虛幻,從何淙掌心為中點,向四周滲出層層漣漪,不久,便在空白的墻面上顯出一扇門的輪廓來。

  何淙推開這扇門。門里面是一個幽暗的空間,除了正中間的一方水池,空無一物。水池盛滿了清水,正中央傲立著一株純凈無暇的蓮花。

  暗門內(nèi)無日無月,無風無霧,花瓣上卻時時凝聚著露珠。

  花開得很艷,可惜走近看,里面小巧的蓮蓬烏黑堅硬,死氣沉沉。

  何淙摸摸耳墜,藍光催動,耳墜中的善意仿佛受到蓮花的召喚,朝著池內(nèi)四散飄去,最終匯聚成一條條微藍的霧帶,在水池內(nèi)緩緩流動。

  蓮花花瓣更加嬌艷欲滴了。

  原來池內(nèi)并非是水,而是匯聚在一起的“善意”在發(fā)出幽幽藍光,乍一看還以為是流動的池水。

  何淙虔誠地撫摸過每一片花瓣。原先的它們被無主之地的灰燼炙烤,只剩下一副焦黃的骨架,花瓣失去了所有水分和靈力,變得枯萎易碎。而正是這些“善意”,為她所攫取,數(shù)千年來一點一點滋養(yǎng)著它們,才使它們像現(xiàn)在這般,嬌艷欲滴。

  雖然何淙日復一日重復著收集“善意”的過程,但她也不是全然了解“善意”這種東西,她只是從姜老的只言片語中得出,“善意”或許是一種統(tǒng)稱,是由諸如感激、快樂、激動、幸福等正面的情緒中剝離出來的靈氣。

  無論怎么說,它們能救活白蓮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只是今年以來,花瓣已然逢春,蓮蓬心卻是毫無動靜,在源源不斷的善意的滋養(yǎng)下,依然保持著原樣。

  她去找姜老,姜老卻說這是機緣未到。但是機緣什么時候到呢,她實在已經(jīng)等了太長時間。

  何淙在暗室里枯坐到后半夜,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第二天一早,何淙收到消息說甘洋已經(jīng)從ICU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他的精神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目前已經(jīng)轉(zhuǎn)診到精神衛(wèi)生科,正在做全面檢查。他的父母也連夜從外省趕到市一醫(yī)院,警察正在做筆錄,但沒問出什么有用的線索。

  何淙聽了情況,出門前往包里放了支定魂香。

  最近一個月來她打車是越來越難了,穩(wěn)妥起見,她決定兩手準備,一邊用app出租車平臺叫車,一邊往公交車站臺趕。系統(tǒng)估算20秒接單,誰知她等了十分鐘都快走到站臺了,都沒能打上車。

  好不容易有個司機接單,結(jié)果不到半分鐘,何淙接到司機電話問她能不能取消訂單。

  何淙好聲好氣接起電話,試圖用溫柔感化對方:“大哥,我趕時間,您就按導航來接我吧?!?p>  司機大哥粗獷地拋出一句話:“我這車上還有乘客,要不然您還是取消,免得耽誤事?!蓖炅嗣筒纫荒_油門,何淙從地圖上看到出租車從原來的直線距離1.6km變成了2.1km。

  何淙來了氣,一向溫柔的外殼終于出現(xiàn)了裂痕:“大哥,我現(xiàn)在又不趕時間了,我等你來接我,你要是拒載,我打平臺電話投訴你?!?p>  3分鐘后,出租車亮著“有客”跟在公交車屁股后面不情不愿地來了。

  司機看是個人畜無害的年輕小姑娘,似是有點懷疑又像是有點放心似的,確認了一句:“尾號0938?”

  何淙點頭。

  安靜的車廂內(nèi),司機師傅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開始一條條公放聊天群里的語音消息。

  手機放在正副駕駛座中間,何淙看到是個500人大群,人多嘴雜,聊什么的都有,有約吃飯的、有抱怨跑單量少的、有吐槽平臺黑心的、有不合時宜開葷腔的,聽著聽著突然有個司機冒泡說:“再次提醒大家如果在人民路和東一路地段附近收到尾號0938女乘客的單,千萬別接,這女的賊他媽邪門。”

  司機大哥似乎反應了一會兒,接著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手機,按掉屏幕,臨了手機里還傳來半句:“前不久游樂園那個事情你們知道不,那女的就坐了我的車……”

  大哥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腳尖一點,狂踩油門,要不是闖紅燈要扣6分,他大約寧可交罰款也要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把何淙送走。

  自此,何淙終于確認了自己在經(jīng)過幾個月“不懈努力”后,自己在出租車圈子內(nèi)造成的影響,也終于確認了:她確實被拉黑了,而且離全城拉黑只差一步。

  到醫(yī)院的時候,甘洋家屬、陶于瑰、王隊并幾名警員還正聚在病房門口。陶于瑰第一個看到她,正經(jīng)打了聲招呼:“淙淙姐?!?p>  陶于瑰在外是神調(diào)會會長,名義上還是何淙的上司,外人面前她頗端些領導架子,渾身上下的氣質(zhì)跟“何淙小迷妹”毫不搭邊。

  王隊看到她來,便指著她對甘洋家屬說:“喏,是這小姑娘和一個小伙子把你們兒子救出來的,要是沒有他們,后果不堪設想?!?p>  那對中年男女急忙跑過來,兩人舟車勞頓又經(jīng)過一番情緒的大起大落,印堂隱隱發(fā)黑。

  甘洋媽媽哭得滿臉是淚,抓著何淙的手翻來覆去念叨著“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就差沒給她跪下磕頭了。甘洋爸爸也是心有余悸,跟何淙說:“我們接到警察電話,他媽媽險些當場昏過去,洋洋他才20歲,這要是沒了,我們也做不成人了?!?p>  淚水落到何淙手背上,何淙感覺耳邊劃過一陣暖流,耳墜快速而明亮地閃動了一下,好在混亂的醫(yī)院現(xiàn)場并無人注意。

  這是她近日得到善意最多的一次,父母之愛果然不同于其他情感,其他情感再激烈,除非事關(guān)生死,善意多像淅淅瀝瀝的小雨,而血緣之間僅僅是感激這種情緒,就已經(jīng)能讓耳墜發(fā)出明亮的藍光了。你得病,父母恨不能幫你受罪,你受傷,他們比自己受傷還要在乎,這樣的愛,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而為什么有些親緣關(guān)系能締造出這樣偉大的羈絆,有些卻只能造就無窮無盡的罪孽。人,真的是一種連神都不能完全掌控的種族。

  何淙讓兩人坐下,又出去買了些吃的喝的,安慰說:“甘洋命救回來了就是好事,你們也別太著急了,照顧好自己才有力氣照顧兒子,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市一又是我們當?shù)刈詈玫尼t(yī)院,甘洋一定會沒事的?!?p>  見兩人還是吃喝不下,又說道:“小時候我奶奶那輩迷信,總是說家人的運道是一脈相通的,長輩氣運不好會影響兒孫,你們現(xiàn)在面色焦、精氣短,對病床上的甘洋也有損害?!?p>  甘洋父母聽了這才肯拿起食物吃兩口。

  王隊夸她:“到底是小姑娘會勸人,家屬情緒太激動對破案不利?!?p>  三人聊了沒多久,幾個醫(yī)生護士推著昏迷的甘洋進了病房。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醫(yī)生站出來對王隊說:“你好王隊,我是病人的主治醫(yī)生,我叫徐瑯?!彼睾傲艘宦?,“誰是病人家屬?”

  甘洋父母趕緊往前一站。

  徐瑯接著說:“由于病人在做檢查時極度抗拒并伴隨有攻擊醫(yī)護人員的行為,我們?yōu)樗⑸淞艘欢▌┝康逆?zhèn)靜劑,他估計馬上會清醒過來,但是暫時不適宜進行問話筆錄?!?p>  “他目前的癥狀表現(xiàn)為部分記憶缺失,并出現(xiàn)躁狂抑郁癥傾向,我們進行簡單的問話時發(fā)現(xiàn)他無法回憶起自己的姓名、身份、住址以及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無法理解我們的問題并作出相應表達,他時常重復著一段無序且常人無法理解的話,考慮為腦部功能區(qū)受損,即語言喪失和閱讀障礙,也不排除精神分裂癥的可能。不過這一切要等頭顱MR和顱內(nèi)檢查結(jié)果出來再判斷?!?p>  “等會人醒了及時通知我,其他人包括家屬,在診斷結(jié)果沒有出來之前,請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隨意出入病房以免刺激到病人?!?p>  徐瑯打開手中的文件夾,把甘洋父母叫到一邊簽字,便引他們?nèi)マk理住院手續(xù)了。

  結(jié)果不到二十分鐘,沒等自己父母辦完手續(xù),甘洋便醒了。王隊一聽里面有人用喑啞的聲音在喊“救救我”,二話不說沖了進去,結(jié)果看到病房內(nèi)大衣柜門大開,甘洋蜷縮在里頭,渾身顫抖,他的脖頸極度彎曲,頭深深埋在腿間,不停重復著“救救我,救救她,我躲好了,我不想死”諸如此類的囈語。昔日神采飛揚的大學生,竟變成這樣一副人鬼不分的模樣,王隊一時間愣在原地。

  王隊想去拉他,結(jié)果甘洋一被觸碰,便瘋了似的尖叫起來,那種聲音嘶啞又高亢,極度刺耳。而后他竭盡全力撞向王隊,將他沖倒后,伸手緊緊掐住了王隊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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