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郎神像
此刻,“關(guān)二爺”與“秦二哥”已經(jīng)打得難舍難分。
一旁的玉腰奴甚至受了波及,被二人掀翻。
見著這一幕,不明所以的票友們多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倆人是來砸場子的吧?
當(dāng)下就有愛慕玉腰奴的粉絲頭子站了出來:
“喂!你倆到底是哪來的!敢來砸玉班主的場子!”
說罷擼起袖管,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上臺想要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見有人搶先,又有幾名男子不甘落后。
當(dāng)下幾名壯漢往臺上走去。
可人還沒到臺上呢,就聽見“嘭”的一聲!
只見最先上臺的那個粉絲頭子人從臺下倒飛下來,直接砸進了人堆里。
一時間,戲班大亂!
那些膽小怕事的票友見狀,二話不說,撒開丫子就一窩蜂的往外頭跑;
而那幾個逞英雄的壯漢也被剛才那一幕給徹底鎮(zhèn)住了,紛紛駐足不敢上前。
這時候。
唯獨臺側(cè)邊,沖出個女子。
女子一副王寶釧的青衣扮相,但眉宇間依舊可以看出些許稚氣。
她獨自一人沖向臺上二人,用小身板拼死護住自家班主。
一群大男人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女孩。
裴行義本不欲插手此事。
但見著臺上那位關(guān)二爺手舉大刀朝著二人砍下沒絲毫留手,還是沒有片刻猶豫,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盞砸了過去。
啪!
清脆的瓷片炸裂聲響起。
玉腰奴躺在地上,親眼瞧見一枚白瓷茶盞混合著滾水并茶葉沫子,正中關(guān)公扮相者的腦袋!
一時間,茶水滾滾落下。
融了臉上紅漆,如同鮮血一般將草綠色袍子沾濕一大片。
小半張臉頰露出真容。
見狀,裴行義頓時眉頭大皺:
怎么是林念良!
只見戲臺上,林念良目光呆滯,被茶杯砸了也仿佛沒有絲毫痛覺一樣,只是嘴里呢喃著戲詞。
這是……
中邪了?
裴行義心里一咯噔。
怎么休閑娛樂也能碰上這檔子怪事!
當(dāng)下二話不說,在老板娘的注視下眨眼間便趕至臺上。
此刻,林念良已再次舉起關(guān)刀。
他神色木訥地朝著玉腰奴斬去。
裴行義沒猶豫。
抬腳——
猛踹!
嘭!
只見林念良如同一枚炮彈似的,直勾勾倒飛出去,整個人直接鑲嵌進木墻里昏死過去。
隨后。
裴行義又扭頭看向“秦二哥”。
近距離一看,這人可不正是剛才陪同林念良一起去后臺的龍一嘛!
他的神色也如林老五也一樣,呆滯癡傻,一看便是中邪之狀。
裴行義沒猶豫。
復(fù)而又是一腳。
嘭!
只見著半空中,龍一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狠狠砸進墻里。
昏死的造型與林五如出一轍。
見著危機解除,裴行義扭頭看向玉腰奴。
此刻。
這位長桂班的班主依然蜷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精神恍惚仍沒晃過神來。
“班主?班主!”
直到身旁扮青衣的小姑娘帶著哭腔連聲叫喚好一會兒,這才將將有所反應(yīng)。
她訥訥地看著眼前人:
明晃晃的燭火搖曳,燈影斑駁,一個身穿棕色麻衣的獨眼男子緩緩走至自己身前。
男人身材高大,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英雄氣概。
令她詫異的是,此人竟然沒有留著常規(guī)辮子發(fā),反倒留一頭垂耳短發(fā),胡亂扎了個發(fā)髻,顯得瀟灑又世俗。
正是裴行義。
一時間,玉腰奴的小心臟砰砰亂跳,藏在油彩下的臉蛋變得緋紅。
對于她的心思,裴行義這鐵直男瞧不出半分。
他開口第一句話不是關(guān)心,而是林老五等人中邪原因:
“玉班主,你們這兒最近發(fā)生了什么怪事沒有?”
聞言,玉腰奴稍顯失落。
但還是仔細思索了一番,點點頭道:
“前段日子倒是時常發(fā)生事故,因此我們歇業(yè)了一段時日請了位道士作法……”
“那道士說戲班的風(fēng)水沒什么大問題,叫我們沐浴齋戒七日便可開工,卻沒想到……”
玉腰奴絮絮叨叨地說著。
說到后頭,忍不住瞟了眼墻上的林五與龍一二人。
很顯然,那道士是個江湖騙子。
聽完她的話,裴行義眉頭微蹙。
當(dāng)下又問道:
“難道你們沒拜神么?”
“江湖行當(dāng)里頭,各行各業(yè)一般都有拜祖師爺以祈求平安的規(guī)矩不是么?”
裴行義雖然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職業(yè),但對于行當(dāng)事還是知曉一二的。
畢竟,他好歹也摸過這么多江湖人的尸體。
說書先生、木匠、扒手等等……
各行各業(yè)都有其供奉的祖師爺。
比如說木匠,臨雕刻前就得拜魯班;
說書的則在候場時候,供奉東方朔;
而唱戲的戲子,一般演出開始前,都會拜唐明皇。
因此唐明皇在戲曲界,也被稱作“老郎神”。
傳聞唐明皇是因扮演太子而死,故而死后被封為老郎太子;又因當(dāng)時佛教盛行,所以又稱太子菩薩;
于是后世戲班們請木匠將其雕刻成身披黃袍、高尺許的白凈嬰兒形象,每次開戲前上香祭拜,以求平安順利。
因此。
當(dāng)裴行義問出此言后。
玉腰奴的腦袋立馬搖晃腦袋表示此事絕無可能:
“既然先生知道江湖行當(dāng)那必定是江湖中人,必然知曉我等對于神靈的崇敬之心……”
“既如此,我們怎么可能臨戲開場不拜呢?”
當(dāng)下,她便邀請裴行義往后臺一觀。
一眾戲子們紛紛讓開道,玉腰奴走在最前方,裴行義緊隨其后。
沒一會兒,眾人齊聚后臺。
剛邁進來,裴行義就見著一方碩大的祭臺。
祭臺上供奉著三牲與香爐,無數(shù)香火飄進神龕。
裴行義抬頭,與神龕中的雕像對視。
下一秒。
一聲悶哼,從他嘴里發(fā)出:
“哇……”
緊接著,一口鮮血吐出。
這一幕令在場眾人始料未及。
當(dāng)下一個個驚訝得捂住了嘴。
離最近的班主玉腰奴見到裴行義吐血,立馬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她臉上寫滿擔(dān)憂,忙攙扶住裴行義:
“先生怎么了?”
聞言,裴行義卻輕輕搖頭。
他擺擺手示意眾人不必緊張。
“沒什么,只是差點著了道了……”
說罷。
他再次抬頭。
這一回,他緊緊盯向眼前那尊老郎神像。
下一彈指。
?!?p> 一枚金剛杵猛然刺向木雕。
一灘黑血緩緩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