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你說實話，不要騙我，好嗎
愛爾梅婭的疑問反而讓吳珂感到有些莫名。
“你們不是在一起嗎？”他看著愛爾梅婭，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廁所只有一個位置，我進(jìn)去的時候她和我說她會先回來?！?p> 聽完女兒的話后，吳珂下意識地朝周圍望了一圈，隨即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轉(zhuǎn)身朝著柜臺的店員大聲詢問起店內(nèi)是否有后門。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店內(nèi)不僅有一扇專門開通給廚房運(yùn)送原料的門，還有一扇專門處理垃圾的門。無論是哪一個地方，都可以在不引起正廳客人的注意下離開餐廳。
但是，廚房的門并不是客人想進(jìn)就進(jìn)的地方。莉安塔想悄無聲息地走，那就必然要走處理垃圾的那一扇門！
想到這里，吳珂立馬向著愛爾梅婭離去時的方向追去。
“我們?nèi)プ匪?！”?jīng)過女兒身旁時，吳珂順手拉了下她，示意女兒跟上自己。
愛爾梅婭卻短暫地愣在原地，一個呼吸后這才如恍然般跟上了吳珂。
兩人很快找到了用以處理垃圾的門，闖出去后，一股屬于廢料的氣味便撲面而來。吳珂剛跑出去兩步，就覺得好像是踩在了還未完全風(fēng)干的泥地上，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松軟感。
等等！吳珂忽然意識到自己走進(jìn)了誤區(qū)。
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座小鎮(zhèn)處理垃圾的模式，到底有沒有‘運(yùn)輸’一說還是未知的。
更何況依照晨曦鎮(zhèn)的發(fā)展程度，比起用什么容器將廢料收攏，他們更應(yīng)該找一塊不需要使用的空地，要么亂扔，要么就地掩埋......
那么這樣一塊處理垃圾的土地，是否應(yīng)該主動選擇人群不會靠近的地方呢？
但這家餐廳又位處鎮(zhèn)中地帶，是這座小鎮(zhèn)最能稱得上繁華的區(qū)域。在這樣的地方，人群不會靠近并不代表它無人注意。恰恰相反，倘若有人從這冒出，反而會馬上引來更多目光。
莉安塔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不自然的行為會留下極大的線索。
“壞了！”吳珂一拍腦門，“她現(xiàn)在肯定是從正門走了！”
說完，吳珂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就往回跑，連帶著愛爾梅婭一起匆匆忙忙趕回前廳，從店員嘴里得知了一個似乎是莉安塔的少女在他們離開沒多久就從正門離去的消息。
怎么會這樣！吳珂的眉頭不自覺地皺得深了。
事已至此，如果說這只是莉安塔的玩笑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毫無疑問是她算計了這一切，她說了謊話，為了能夠獨自離開。
可莉安塔為什么要走？
吳珂不相信自己對莉安塔的關(guān)心還有坦誠相待全都是笑話。那個女孩撲在自己懷里哭泣的脆弱模樣又難道會是裝出來的嗎？總不能是，我在自作多情吧......
不，不對。就算莉安塔要從這里離開，她又能去哪里？這個晨曦鎮(zhèn)......不好！
“愛爾梅婭，你留在鎮(zhèn)上，我去鎮(zhèn)外找她！”想到了某個可能的吳珂，向女兒簡單交代過后便用盡全力朝著那條通向外界的路狂奔。
不管莉安塔到底想要去往哪里，有一條線都是她絕不能跨過的。
那是晨曦鎮(zhèn)的封鎖線，是絕禁一切通往外界可能性的禁區(qū)！
可惡......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其實莉安塔是看著吳珂離開的。她就站在那個售賣玩具的攤位前，用頭生犄角的怪物面具蓋在自己的臉上，仿佛一個旁觀者。
見吳珂向鎮(zhèn)外跑去，莉安塔隱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起來。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她心想著，背對著吳珂離去的方向向前邁步。
這個時候，身后卻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喂，你真的打算就這么離開嗎？”
莉安塔回過頭，叫住她的人果不其然，是愛爾梅婭。
“那你呢？你為什么不喊他回來？”
隔著面具的莉安塔，露出了愛爾梅婭看不見的笑容。
“因為你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他也說過，不想讓你再以任何方式繼續(xù)受困，那么你非要走的話，我不會阻攔你。”
雖然說著不會阻攔，但愛爾梅婭的目光卻始終直勾勾地盯著莉安塔。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時間，愛爾梅婭又再度開口。
“但是！說要留下的人明明就是你。”
愛爾梅婭漸漸地捏緊了拳頭。
“哪怕只是因為改變了主意，你又為什么不肯把話說明白呢？你又是為了什么，在我面前連隱藏也不肯隱藏一下，哪怕只是糊弄我呢？”
“莉安塔，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愛爾梅婭看見莉安塔抬起了手，但馬上又放了回去。就好像是某種本能行為被觸發(fā)了，卻又被強(qiáng)行壓抑下一樣。
又是一陣沉默，隨即，莉安塔的回答傳入了愛爾梅婭的耳中。
“愛爾梅婭，我對自己發(fā)下了誓言?！?p> “就算會因此被厭惡，被憎恨。我也要傾盡所有，奉獻(xiàn)于他。”
說完后，莉安塔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愛爾梅婭呆呆地站在原地，讓思緒被扯作一片混亂，任茫然引起疲乏肆虐心頭......
越是奔跑，吳珂就越是感到心底在不斷涌現(xiàn)出難以遏止的疲憊。一時間他都分不清楚這疲憊究竟是因為持續(xù)的飛奔，還是因為這突兀轉(zhuǎn)變的現(xiàn)狀。
莉安塔到底在想什么，吳珂已經(jīng)不敢妄下定論。路途中他還猜想過，也許是莉安塔有什么難言之隱，比如不想拖累別人而選擇離開?？衫虬菜?，不，奧德莉又怎么會是這樣隨意選擇妥協(xié)的人？
如果要離開，那也只會是因為排斥而離開。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莉安塔？吳珂漸漸地?zé)o法負(fù)荷起想要的速度了，在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以后，吳珂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過只是剛剛跑到了鎮(zhèn)外。
是啊，因為今天只是出來買東西的，所以根本就沒有穿那些裝備......
吳珂用力抹掉了臉上的汗水，視線開始在四周搜尋起莉安塔的蹤跡。
正午時分的鎮(zhèn)外并沒有多少往來的人，外出勞作的鎮(zhèn)民不會在這個時候折返，只有少數(shù)冒險者還在這條道路上往來。人少，也就意味著任何一個行走在路上的人都會更加醒目。
所以吳珂果斷向這些冒險者詢問起了莉安塔的蹤跡，但得到的回答卻無一例外——這些冒險者們都沒有看見過去向郊外的女孩。
是我搶先了一步嗎？吳珂難免有些僥幸。他在鎮(zhèn)外找了一個視野較為開闊的地點，準(zhǔn)備在這個地方稍稍守候一陣，也順便讓自己恢復(fù)些體力。
可讓吳珂沒有想到的是，他沒等來莉安塔，先等來了愛爾梅婭。
吳珂看著女兒似乎是心不在焉地走出了小鎮(zhèn)，也不去看周圍的情況，只是在鎮(zhèn)外停下了腳步，朝身后的鎮(zhèn)子望了一眼后，又繼續(xù)朝鎮(zhèn)外走。
兩人自然而然地在鎮(zhèn)外碰了面。
“怎么樣，你有找到莉安塔嗎？”吳珂主動迎上女兒，希冀地問。
但他只能看見愛爾梅婭默不作聲地?fù)u起了頭。
“是嗎......不過沒事，如果她真的不想和我們待在一起的話，就隨她去吧?！眳晴嬉娕畠旱那榫w似乎有些低落，便也只好強(qiáng)打精神，溫言安慰起女兒。
“反正我找她，也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她的意愿罷了。她不想留在這里，我也不會強(qiáng)行挽留她的。你知道我說的吧，那樣只會讓我們變成她的下一個囚籠?！?p> 吳珂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但是愛爾梅婭卻依然沒有回話，只是無聲地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垂著頭。
“唔......不然這樣，你先回去那家餐廳，和老板說一聲我們一會兒還回去吃飯。我在這里轉(zhuǎn)兩圈，馬上也回去了?！?p> 說完以后，吳珂便等著女兒轉(zhuǎn)身離開?？蓻]想到，愛爾梅婭卻紋絲不動，就好像腳下已經(jīng)扎根在了那里。
“愛爾梅婭？”吳珂奇怪地喚了一聲。
“......我問你。”始終沉默的愛爾梅婭突然開口了。
“怎么了？”吳珂感覺到女兒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
“如果你見到了莉安塔，而她確實想要離開，你會怎么辦？你說實話，不要騙我，好嗎？”
愛爾梅婭終于抬起頭，那雙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曾閃亮的光芒此時竟看上去有些暗淡了。
吳珂看到那雙眼睛，一時也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了。
他張開了嘴，又慢慢合上，下意識地抬起手，卻無力地落下。
最后，吳珂只給了愛爾梅婭這一個答案：“那就讓她走吧?！?p> 是啊。她真的想走，那就讓她走吧。挽留想走的人，最后只會讓雙方都收獲痛苦而已。吳珂把這句完整的話沉入了心里，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向鎮(zhèn)郊那條無人問津的路走去。
他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好好思考一下那個該死的關(guān)于“劇本”的計劃。
愛爾梅婭卻伸手拽住了吳珂的衣擺。
“你真的是我爸爸的朋友嗎？”
吳珂頓時愣住了。
“......你為什么這么問？”他再次強(qiáng)振精神，裝作坦然地發(fā)出了疑問。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好像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睈蹱柮穻I笑了起來，但那笑容無論怎么看都與笑無關(guān)，反而那雙越來越紅的眼睛，在訴說著主人的真正情感。
“你知道嗎？莉安塔根本就沒有躲藏，你卻連看也不看，就向鎮(zhèn)外跑。其實這種事情這根本不合理，難道不是嗎？”
不合理......是嗎？
可是，所謂的合理又是什么？
吳珂莫名的生出了種意興闌珊的頹廢感。他干脆移開目光，不去看女兒的神情，只敢注視起無法觸及的遠(yuǎn)方。
良久，愛爾梅婭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