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墨君洛的思緒陷入混亂,她初遇少年時剛從獵人的陷阱中逃出升天,渾身是傷,拖著一條傷腿艱難前行,少年救了無助傷重的她。
那時她縮成一團敵視少年,他一伸手就被她咬傷,可他依舊沒有退縮,將她抱在懷中,“你傷的好重,別怕,我沒有敵意?!?p> 她口中還有少年血的味道,望進少年的眼中,很美的一雙眼睛,攝人心魄,墨白在瞬間聽到心中花開的聲音,那個單薄的少年,在之后短暫的兩年中,給了她無限的溫暖和陪伴,一點一滴,仿若織就的錦繡,絢爛多姿,讓她再也不能放下。
是夢嗎?可這個懷抱如此溫暖真切,小心翼翼護著她,在巨大的疼痛中給了墨君洛莫大的依靠、安慰。
好累,好痛……
“少年……”
南言軒看她神色變得舒展,似是做了美夢,少年,他微微揚起嘴角。
辰星在屋外候命,看南言軒從堂屋出來,趕忙上前稟明情況,“公子,屬下辦事不力,始作俑者沒有抓到?!?p> 辰星原本是陪同南言軒到夢竹小院取些東西,然而兩人行至一半就聽到救命的聲音,于是立刻趕往,這才救了墨君洛和芙蓉。
南言軒清洗手上的血污,“只要動手就能查到蛛絲馬跡,留意下他那邊的動作?!?p> “屬下明白?!背叫潜I命。
南言軒把手中的藥方遞給萬華,低聲囑咐了幾句,后面的話卻是對辰星說的,“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南宮澤找來?!?p> 想了想后又道,“弄些換洗衣物來?!?p> 辰星瑟縮了一下,澤公子最討厭別人擾他清夢,少不得又要被折騰幾日!
“公子與這墨家小姐頗有緣分,幾次救她于危難?!?p> 辰星看南言軒瞥了他一眼,立刻噤聲,領命離去。
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南言軒想到昏迷中柔弱的墨君洛,若不是暗中安排保護她的人及時來報,她會不會又一次離開他了。
“三皇子,您能稍微快些嗎?”辰星已經(jīng)第N次柔聲的詢問,他看著逐漸微亮的天色哀嘆,已經(jīng)等了南宮澤一個時辰了。
屋門被暴力推開,險些撞上辰星的鼻子,他不動神色的退后一步,忽略南宮澤慍怒的面色,屈身問安,“三皇子早?!?p> “本王可擔不起你一聲早,”南宮澤整理下微亂的衣袖,頗有些咬牙切齒,“南言軒那個夜貓子,每次都來擾人清夢?!?p> 周圍的人對此早已司空見慣,下人簇擁著南宮澤到府宅門口,早已有人牽著馬等在一旁,南宮澤打個哈欠,翻身上馬,辰星正欲騎另一匹馬,就聽到南宮澤幽幽的說道,“辰星,聽聞你輕功甚好,那就別累著這馬了。”
辰星欲哭無淚,他看著南宮澤逐漸模糊的背影哀己不幸,三皇子,我又不是鳥……
南宮澤背著藥箱,故意在進門的時候弄出很大聲響,南言軒求人在先,起身到院中相迎,南宮澤正負氣背手,滿臉抱怨,眼見他出來,一字一句開始控訴,“十三哥,雞都不及你早,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定會前來?!”
南宮澤私下里從不按輩分喚南言軒,又因南言軒比他才虛長幾歲,他總是喊他十三哥,覺得這樣親切,能顯出兩人的情分,南言軒對他頗為疼愛,自然由得他去。
“是我不好,”南言軒順著南宮澤的話,簡單說了下昨晚的情況,轉身進屋,“先來幫我吧。”
南宮澤難得聽到南言軒順著他,不禁喜上眉梢,連早起的那點怨氣都沒有了,屁顛屁顛跟著南言軒身后進了屋內。
南宮澤看了芙蓉,到堂屋看到床上面色蒼白的墨君洛時神色微變。
南言軒詢問道,“可有解?”
“十三哥怎的認識她?”南宮澤疑惑。
“機緣巧合,”南言軒不愿多說,轉了話題,“昨日我已幫她處理了箭傷,只是迷淵之毒難解,”他輕咳一聲,“雖說如此,還得你來看一下?!?p> 南宮澤看他不自然的表情,趁機打趣道,“你放心,本皇子雖不是圣上親封的醫(yī)神,但這迷藥之解自然難不倒我,只是迷淵是迷藥中最毒的一種,它由毒蝎和赤蟲提煉而成,所以解它需要一味藥引,雪淵花?!?p> “生長在赤蜂之地的花?”南言軒沉吟片刻,赤蜂是南國西邊陲之地,方圓百里卻是赤沙遍布,這赤沙不是沙,而是一種赤蟲,它們如沙粒般大小,聚集一處,吞噬人肉,并且此處生長著一種赤蜂,吸食人血。赤蜂之地寸草不生,無人無物,卻獨生一種花,被赤蜂滋養(yǎng),綻放在那片土地上。
“嗯,”南宮澤點頭應道,面露難色,“赤蜂危難重重,基本無處可入,至今都沒人知道其中的情形,史冊記載也是寥寥數(shù)語,更別說摘取雪淵花,這可難辦了?!?p> 說道此處,他看向墨君洛,神色疑惑,“按說她們主仆同在一處,不可能她卻沒有中迷淵之毒?!?p> 他為墨君洛搭脈,雖因受傷脈象虛浮,可并無其它異樣,南宮澤不得其解,伸手就要掀開她身上的被子查看。
南言軒先他一步按住被角,語氣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也只能等她醒來后再議了?!?p> 南宮澤一心都放在思考這不解之處,聽他這么說,順勢起身要離開,可剛走幾步就停下來,看向南言軒的神色頗有審視的味道,“十三哥,你對她很上心?”
南言軒自然明白南宮澤的意思,他沒有搭話,先一步走到屋外。
南宮澤急匆匆的跟了出去,低聲吼道,“別忘了她是誰,雖說眼下是墨君文要嫁與南宮毓,可她一個被廢棄婚約的女人,你最好不要自尋麻煩?!?p> “她原本選不上秀女的,你故意安排戚先生給她畫像,挑起她和墨君文之間的矛盾,又專門刺激顏錦媛,南宮毓幾番與圣上提及解除婚約之事,也是你在其中周旋……”
南宮澤打斷南言軒,開口辯解道,“君子不毀人姻緣,我也是助她一臂之力?!?p> 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做事從來不后悔。然而此時他卻更擔憂南言軒,十三哥向來冷情冷性,對女人更是冷漠似冰,如今對墨君洛這般不同,怕是動了別的心思。
他不是有心上人了?雖然南宮澤從未見過,只聽幼時南言軒提到過一次,說她千萬般的好,怎么又突然對墨君洛上了心?
南宮澤最為南言軒考慮,立即要取藥箱離開,“十三哥,我勸你可別犯傻,中毒的是她婢女,她的箭傷并無大礙,你別管這件事情了,南宮毓為除掉她用了不少手段,說不定這次也是他蓄意謀劃的?!?p> “說完了?那就去做正事?!?p> 南言軒一副淡淡的模樣,南宮澤撇撇嘴,收到眼神警告,秉承醫(yī)者父母心,他一副小怨婦的模樣進屋了。
南言軒了解他,南宮澤幼時跟誰都不親近,性格孤僻跋扈,之后他們一起去神火堂學習的時候才有所改變,可以說他在神火堂見證了南宮澤的成長和蛻變,兩人也在神火堂的患難與共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若不是那段時光,也許他們之間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親密。
辰星剛到就被吩咐按方子去取藥,他離開后院內就剩叔侄二人,南宮澤端起桌上的茶杯,“十三哥不會真的對她動心吧?”
“本王心里有數(shù)?!蹦涎攒幍纳裆[在氤氳的茶氣之中,辨不真切。
話已至此,南宮澤自知不該再說,也就沒再開口,他不應該質疑十三哥的能力和品味。
“不要!”墨君洛從噩夢中驚醒,她只覺得口干舌燥,身上雖然還有傷,但力氣感覺恢復了很多,她起身著想要下地,就聽到屋外兩人低低的說話聲。
她靜靜的聽了片刻,只覺心下一陣煩躁,墨君洛哀怨的閉上眼睛,臉頰邊有些涼意,伸手一摸,一片水光。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她趕忙胡亂在臉上抹了一通。
南宮澤挑簾進來,墨君洛看到一個容貌氣質絕佳的男子走來坐到床邊,伸手為她搭脈,正是上次宴上開口給她找麻煩的人,身后跟著南言軒。
墨君洛也終于知道,這人就是南宮澤,和南言軒關系親近,是太子之位有力的競爭者。
“身體已無大礙,”南宮澤收回搭脈的手,冷冷的看著墨君洛,“本王已讓辰星去抓藥了,你靜養(yǎng)幾日很快會好,只一事本王很好奇,你為何沒中迷淵?”
“我聽到你們說雪淵花,”墨君洛不想南言軒為難,飛快的轉了話題,“芙蓉是因為我才中了迷淵,她是我的丫鬟,我若拿到雪淵花,可否救她一命?”
墨君洛很后悔,那日她明明在上馬車時察覺到馬夫的異常,就應該立即離開,她不曾想對方心狠手辣,太過大意,低估了他的手段,還害了芙蓉!念及此處,只覺愧疚萬分。
“你還未回答本王?!?p> 南宮澤語氣不善的說道,卻被一個清朗的女聲打斷,“她不需要回答你?!?p> 韓溪的到來,讓原本不大的竹屋顯得更為擁擠,“我與你就不客氣了?!彼龥]給南言軒行禮,只懶懶的和他說了一句,就站到南宮澤面前。
南宮澤自然認識韓溪,只活在傳聞中的醫(yī)神,他一心撲在醫(yī)術上,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與她一較高下。頓時他眼中燃起熊熊火光,醇厚的男聲中帶著不可忽視的霸氣,“就是你,膽敢和本王比一場嗎?!”
韓溪直接推開南宮澤,她關切的詢問墨君洛,“感覺如何?”
墨君洛鼻子一酸,她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搖了搖頭,“韓溪,我沒事。”
南宮澤呆愣片刻,他竟被一個小姑娘推了?!還被她無視了?!他眼中的火光變成憤怒,伸手捏住韓溪的左手腕,嚷道,“你敢推本王!”
韓溪已經(jīng)摸過墨君洛的脈搏,的確無礙,她擔憂的心也放松下來,早上有人來找她,說墨君洛有事,她不敢有片刻耽擱,趕忙前來夢竹小院,一路上心中略過無數(shù)個念頭,眼下終于可以放心了。
韓溪這才抬眼瞥了南宮澤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推了又如何,你要怎樣?”
她反扣住南宮澤的虎口,南宮澤只覺虎口處一陣痛麻,立刻甩開韓溪的手,白皙的手腕處有明顯的紅。
他平日最注重儀表相貌,頓時炸毛了,“你這個女人,本王絕饒不了你!”
南言軒攔住炸毛的南宮澤,看向韓溪,“本王請你來,不知你可否解眼下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