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上之井 三
小九心里一跳，接著又是一沉，漸漸又像是那些黑煙和霧氣一樣沉重起來。他覺得大事不妙，立時轉(zhuǎn)了回去。
他猛一推開被凍得發(fā)硬的門簾，幾乎推斷了。葉白柳還在熟睡之中，屋子里還是一片燥熱，進(jìn)風(fēng)的地方，葉白柳放在那邊的鋼劍劍柄上還積起了水來。
“葉大哥？葉大哥？”他心里不知道為什么著急，已經(jīng)蹲在葉白柳的身邊推搡起來，試圖喚醒葉白柳。
可是葉白柳的身體晃了晃，還是不見他醒轉(zhuǎn)，簡直像是已經(jīng)半死過去的人了。小九伸著手指出去，探了探葉白柳的脈搏，好在葉白柳的脈搏依然像是被驚動了的蛇一樣有力地跳著，昭示著他的生命力。
不見他醒來，這有力跳動的脈搏卻讓小九的不安愈發(fā)凝重。他倒是懂些醫(yī)術(shù)的皮毛，知道葉白柳這樣的狀態(tài)不對，像是罕見的大病。
而他正沉重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的時候，又聽見了森林里有狼嚎一般的聲音，從他們來時的方向而來，凄長又聲嘶力竭。
這聲音就像是一雙冰冷的爪子一樣貼在了人的后背上抓著一樣，讓人毛骨發(fā)寒。
小九聽了聽，聽出來這似乎是那天晚上以及在那個山洞里羽箭的野獸們，他連忙起身，快步到窗前，掀開看了看。
隔了一會，直到那叫聲漸漸沒了，他才收拾了所剩不多的干糧和水，拿了些，又帶了刀劍，最后在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葉白柳，出門去了。
***
漫天的星月下，葉白柳走在如同月光一樣潔白的湖邊。
他看見不知名的長頸野獸趁著夜色從湖水中探頭，悠哉的漫游；岸邊的森林里，獅子一般的野獸緩緩踱步，無意義地跑動；又有麒麟一般的野獸揮動著一個人那么長的羽翼，橫過空中；鳳凰的鳴聲驚動了月色，平靜的湖水光色瀲滟。
忽然就有厚重的云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飄了過來，天地忽然暗淡下來，黑色的影子像是大山一樣高高隆起，無盡的煙霧像是黑色的水一樣從它的身上流淌，猩紅的強(qiáng)光忽然直射過來，那似乎是它的眼睛，儼然像是巨大的血月，滲慌的嚇人。
接著，他又感覺耳朵里似乎有輕柔的風(fēng)兒吹來，沁潤心脾……他聽到了，那還是一個女人的歌聲，輕柔而又高揚(yáng)，真像是風(fēng)一樣貼著地面漫流，席卷高空。
“來吧……”黑暗中似乎又有看不見的人在說話。
“都到來吧……”像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穩(wěn)沉悅耳。
“這是你們的命運(yùn)……”
悠悠的聲音散去，葉白柳的眼皮抖了抖，終于睜開了。
他的眼神迷離，看了看似乎有些陌生的景色，空洞著發(fā)愣，終于在眨了幾次眼睛后，他眼中的空洞才緩緩?fù)巳?，也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p> 然而等他剛想要起身的時候，忽然的虛弱又從他的靈魂深處襲來，人還沒有彎起腰來，肚子里就嘰里咕嚕地發(fā)響，像是被剜去了大塊的肉那樣作痛。
他忍不住地嘶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翻身坐了起來。
“葉大哥？”黑暗中，小九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鋼鐵摩擦著皮子的沙沙聲傳來，“是你嗎？”
“哈……”葉白柳有些呻吟地長出一口氣，艱難地吐字，“是……我。”似乎多日的沉睡，也讓他的肌肉變的僵硬起來，說話都感覺像是扯著石頭一樣費(fèi)力。
“你醒了！”小九拔劍的手一頓，又把出鞘到一半的長劍推了回去，翻身爬起，摸著黑來到了葉白柳的身邊。
“你還好嗎？這些天真的是嚇?biāo)牢伊耍彼坪醯搅诉@一刻，小九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地說起話，“你不知道，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你死了，要不是你的脈搏還跟常人無疑，我都想跑了?！?p> “你，這里，”葉白柳的腦袋里似乎還是混亂地一片，說起話來沒頭沒尾的，“我，我，這是多少天了？”他似乎漸漸熟悉了自己的身體，慢慢掌控了說話的節(jié)奏。
“啊？”小九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葉白柳是在問著什么，“哦，你是想說你睡過去多少天了嗎？我的爺啊，你可是整整睡了四天??？這還不算上今晚，這四天，你幾乎顆粒未進(jìn)啊，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p> “你怎么了？怎么會突然這樣？以前在龍眼部的時候也是?！毙【庞謫枴?p> “沒事，”葉白柳還是長長地出氣，“我這，老毛病了，我也還沒有搞明白……呃，有吃的嗎？”
“有，有，有有有?！毙【胚B忙點(diǎn)頭，又摸著黑給葉白柳找來唯一剩下的幾口個干糧。
葉白柳雙手有些發(fā)顫地接過來，喉嚨里涌了涌，干的厲害。
“水。”他又有些無力地說。
“在這。”小九摸著黑，抓著葉白柳發(fā)燙的手遞了過去。
葉白柳饑渴無比地大口喝了起來，咕嚕咕嚕幾下，喉嚨里的干苦得到滋潤，冒煙一般的舒服，平日里覺得干硬的青古沁人的干糧這時候竟然脆弱無比，才碰到他牙齒就軟了下去一般，幾下就被他囫圇般吞了。
“還有嗎？”有吃的下肚，他似乎立時就恢復(fù)了不少。
“沒，沒了?！毙【艙u搖頭，卻嘆起起來。
葉白柳點(diǎn)點(diǎn)頭地又灌了一大口水，他扭頭看了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半夜吧，”小九也不清楚地說，“我剛才好像只是瞇了一會，又好像睡了半夜，我也有些不清楚?！?p> “葉大哥，”他的聲音變化，有些著急起來的樣子，“你怎么樣？還能走嗎？我們必須明天一早就離開這里?！?p> “怎么了？”葉白柳問。
小九一屁股坐在地上，說起了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
“怎么樣？你還行嗎？”最后，小九又問著。
吃了點(diǎn)東西，葉白柳現(xiàn)在也終于感覺到了有了走動的力氣，“我不知道，也許，我試一下。”
話說完，他就緩緩盤膝起來，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來吐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