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盷的話,讓易錚一陣錯愕。
相識這么多年以來,他還從未聽對方說起過心怡哪位女子。
這冷不丁……居然對一賣藝女子產(chǎn)生了興趣?
許是看見易錚愕然的表情,茍盷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易兄,你莫要誤會了?!?p> “我說想為這玩偶姬贖身,并非你想的那樣?!?p> “我對她的才藝其實并不感興趣,我只覺得這女子生得正是我中意的那般,僅此而已?!?p> 易錚有些愣神。
他本來壓根就沒想過一向不喜樂曲的茍盷,會是因為欣賞對方才藝才想著贖身。
這必然就是饞人身子好吧!
雖然易錚一直都知道茍盷在某些事情上的腦回路異于常人。
但對于此時茍盷的這番話,他還是覺得對方多少沾點那啥……
你擱這擱這呢……
易錚稍顯尷尬地開口道:“茍兄,我也并不認為你是因為才藝才對其感興趣的,你不必特地解釋一番?!?p> “另外……”
“雖說這玩偶姬乃是畫舫上名氣最大的清倌,贖身的價碼怕是頗高,但畢竟茍兄家大業(yè)大,銀錢之事,應該是小事一樁。”
“以令尊令堂的開明程度,我覺得,他們雖然不可能允許你將此女娶了做妻,但納個小妾,應該也是無礙?!?p> “所以啊……”
“茍兄喜歡,那便做吧?!?p> 茍盷聽完易錚的話,笑著正要開口時,畫舫一邊的江岸上,傳來一陣喊聲。
畫舫上,玩偶姬仍在奏樂,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明顯擾亂了對方彈奏的節(jié)奏。
但無論是玩偶姬本人,還是畫舫上的客人,卻都并沒有一人流露出不快。
因為這喊聲喊的人,乃是易錚。
“易相公,那位大人到寧豐了!請您現(xiàn)在立刻隨我去縣衙!”
……
……
易錚到達縣衙三堂之時,朱楠和王悠山等人,已經(jīng)在和那位大人說著什么。
幾人看易錚來到,紛紛主動起身。
朱楠主動介紹道:“丁大人,這位便是方才提及的易錚,若不是他,怕是這兩日,那鬼物還會繼續(xù)作亂我縣!”
被稱作丁大人的黃泉使,看了一眼易錚,隨即神情平淡地點了點頭。
而后,朱楠又是為易錚介紹道:“易錚,這位便是此次黃泉司派遣我縣的黃泉使,丁厲丁大人?!?p> 或許是因為丁厲這位黃泉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路上耽擱,未能及時到達寧豐縣,從而間接導致了更多人的死亡。
又可能是因為丁厲此時一臉平淡毫無波瀾的樣子,讓易錚覺得對方恐怕壓根沒把寧豐的事情放在心上過。
總之,易錚對丁厲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
但根據(jù)柳于光生前曾經(jīng)向他介紹黃泉司所說的那些內(nèi)容,黃泉司的任意黃泉使,雖然明面上沒有官品,但實際上,哪怕是一方知府,都必須客客氣氣對待。
易錚作出十分恭敬的樣子,朝丁厲行了一禮。
在這之后,丁厲臉上才算是流露出了些許表情波動。
“此次本使前來寧豐,按照預期,本來早就應該到達,但途徑渭池縣時,在此縣遇到一樁案件,不得已,我只能優(yōu)先處理這樁案子,待得那妖邪徹底被我誅滅后,這才急急忙忙趕來寧豐,卻未想到,連柳知縣也已經(jīng)命喪黃泉?!?p> 說完這話后,丁厲似乎頗為愧疚,嘆了口氣:“此事,本使心中確實有愧,但在那般境地之下,不論我怎么選,似乎都難以兩全?!?p> 朱楠聽到這話,也是嘆了口氣:“丁大人,柳縣尊的死,我等已經(jīng)如實向上匯報,此事,也怪不到你身上,只能是怪那鬼物……”
“好在此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解決,對了丁大人,你方才不是說要去看看那鬼物的本體嗎?易錚也來了,咱們便一同前去吧?!?p> “雖說我乃這寧豐縣丞,現(xiàn)在也在代行知縣之權(quán),但關(guān)于這鬼物,實際上易錚了解的要比我們更多,你方才問的那些,他都可以為你解答?!?p> 丁厲聽到這話,神情緩和下來,點了點頭。
一行人騎馬前往城郊。
路上,丁厲一直在詢問易錚一些問題。
譬如他這兩次遇鬼的情況。
又譬如他如何第二次遇鬼等等。
總之,對方表現(xiàn)得還算是正常。
無論是對此事未能及時趕到的愧疚,還是對于易錚解決此事的贊賞,都看不出有絲毫作假成分。
反倒是易錚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畢竟之前剛剛見到丁厲時,他因為對于對方?jīng)]能及時趕到的怨氣,讓他覺得丁厲非常不好。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城郊樹林處。
朱楠朝丁厲介紹道:“這里,便是易錚昨日處決那鬼物本體的地方。”
丁厲頜首,隨后看向易錚,出聲問道:“那東西現(xiàn)在在何處?你們將他掩埋了嗎?”
易錚翻身下馬,答道:“此前試過火焚,但這東西過于邪門,雖然燃起了火堆將它放入其中,但它那皮肉會不斷朝外滲出清水,所以大火并沒能讓它的尸體受到什么損傷。”
“后來本著不出紕漏的想法,我便直接將其剁了,隨后分散埋在這片地下?!?p> 聽完易錚的話。
丁厲頓時一愣:“剁……剁了?”
看著易錚點頭,他又是看向身旁的朱楠。
朱楠這才解釋道:“此前您剛剛到達寧豐,這些細節(jié)倒是忘記跟您說了,那東西本體的確已經(jīng)被易錚剁成了碎塊,他此舉,也是為了不出意外。”
丁厲回過神來,沒說什么只是下令讓人開始挖掘地面。
因為這下邊埋著一具厲鬼本體的尸體,所以縣衙不僅封鎖了此地,同樣也在多個掩埋位置做了標記。
這樣做標記,為的就是黃泉使來到之后,進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很快,在一幫衙吏的挖掘下,那些此前被易錚剁成碎塊的皮、肉、骨,一個一個出來。
在這之前,盡管丁厲已經(jīng)有些心理準備,可當他看到這一個一個“部件”之后,還是一臉錯愕。
用手巾將還能算大的半截拇指拿起,略微一觀察之后,緩過神來的丁厲,命人將盡可能多的“部件”拼接在了地上。
但因為易錚之前實在剁得太碎,就算衙吏已經(jīng)盡可能往完整拼接,地上的這一堆東西,依舊是看不出什么人形。
在這之后,丁厲又是一番觀察,時不時會拿出一些大家都沒見過的器物在尸體上游走。
最終,他似是松了口氣,喚來易錚:“易錚,雖然此事你稍微有些魯莽,但好在,此鬼應和我此前推測一致,乃是水中誕生,故而為水鬼。”
“五行之中,土克水。”
“這樣的鬼物,如果實在沒有黃泉使可以出手,那么將其掩埋,的確是最佳做法?!?p> “不過,雖然今后你可能不會再遇到這些東西,但如果有遇到,還是得根據(jù)具體鬼物類型,來進行最終的處理,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p> 易錚拱手道:“學生受教?!?p> 丁厲滿意地點頭,隨即讓眾人四下散開,拿出他那隨身行囊中的一些器物,開始用這些眾人都看不懂的器物,不斷在那具并不完整且沒有人樣的尸體上弄著什么。
在易錚看來,對方這一套,又是畫符又是滴血什么的操作,像極了前世那些驅(qū)鬼抓僵尸的老電影。
“大概是在徹底將這東西處理消滅吧?”
心中這么想著的同時,易錚認真地看著對方完成了一系列全部操作。
在這之后。
丁厲吩咐人就地掩埋。
很快,那一“灘”尸體便被掩埋至地下。
“我已經(jīng)對其用了些法子,徹徹底底地將其魂飛魄散,現(xiàn)下只需將其埋了,便不會再有事了。”
朱楠算是徹底放下心來:“謝謝丁大人?!?p> 擺手讓眾人不要再道謝,表示這只是自己份內(nèi)職責之事后,丁厲看向易錚:“易錚,關(guān)于這起事件,雖然一些細節(jié)朱縣丞他們已經(jīng)告知于我,但還有一些東西,我想,應該只有你知道。”
“你現(xiàn)在可有時間?本使欲與你單獨談談。”
“另外……方才你跟我說那件暫時不便講述的事情,是什么?”
易錚看了看周圍都在齊齊看著自己和丁厲的眾人,輕聲道:“此事……不宜現(xiàn)在跟丁大人說,我想和丁大人單獨相談?!?p> 丁厲點了點頭,隨即跟朱楠吩咐了一句,而后叫上易錚,騎馬先行離去。
后邊的縣衙眾人,也是跟著離開此地。
寧豐縣,一處靜謐茶樓的雅室之內(nèi)。
丁厲出聲問道:“易錚,此處無人,你且講吧。”
易錚聞言,神色平淡地開了口。
“丁大人?!?p> “我有一好友曾言,那吳氏跳江之時,已有身孕,此事我之前已多方查證一番,確有此事。”
“但在我一刀將其斬倒在地時,她的腹部并無任何隆起跡象。”
“我懷疑那嬰兒……”
“可能跑了。”
丁厲聞言,神情頓時一滯。
……
……
寧豐縣。
城郊樹林處。
天際朗月,微風吹拂。
小蟲鳴叫聲不絕于耳。
有些松弛的土壤位置。
一只殘缺破碎到不成樣子的手。
緩緩地破開松軟的土壤。
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