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撞見甄老爺
蓮池暖閣內(nèi),那精心修剪過的丹蔻劃過眼前一眾琳瑯翠色的珠釵,發(fā)出“呤呤”的翠響。
甲蓋一看就是用最新鮮的菡萏花一層又一層細細包裹染色。隨著那如珠玉般圓潤白皙的小指瑩瑩一勾,食指配合著中指緩緩一提,嵌著墨綠明珠的金釵便翻到了掌上。
配著腕上皓白色金邊玉鐲,二者相映,端地又給這手鐲的主人添了幾分貴氣。
只見這人躺在貴妃榻上,懶洋洋地看著手中金釵,吊起的鳳眼賞了又賞后才道“珍兒,看我插這支釵如何?能讓老爺對我恩寵如常嗎?”
可沒等珍兒開口,她又嗤笑著自言自語道“老爺已經(jīng)三日沒來看我了,聽說這些個晚上他都流連在那煙花之地,那里面都是些什么腌臜東西啊,他以前從來不去那些地方的”
“你說,我生不出孩子,這么多年,他是不是終于也忍不住了”
說著,眼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傷心事,眼神也不再光亮。
旁邊的珍兒見此,知道二夫人的疑心病又犯了,其他人見此皆識相的退了下去。
她跪在二夫人榻邊,輕聲安慰道“夫人怎能這樣想,您和老爺自小相知相戀誰人不知?這么多年,若老爺本就是那朝三暮四之人,如今這后院中哪里只會有兩位夫人,想是老爺圖一時新鮮”
“過些時日中秋佳節(jié),按慣例府中要舉行仲秋大宴,屆時老爺定然在府中,您可趁此機會好好準備一番,抓住機會讓老爺繼續(xù)回到您身邊才是正經(jīng)”
見主子未有動容,她貼近二夫人的耳邊說道“夫人遭人陷害,患那絕癥,這口氣是不出了嗎?何況這么多年,夫人是憑借什么讓老爺對夫人死心塌地?夫人可要清醒些”
這些話如醍醐灌頂,二夫人坐起了身子,眼里瞬間少了悲傷,取而代之的卻是滔天恨意。
她咬牙切齒地回應(yīng)道“是了,就算外面有人又如何,我只管和里面的這個作對,憑我傲人之姿,跟她奪老爺?shù)亩鲗櫼兹绶凑?,還有她那不成器的女兒,也別想跟我斗!”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問道“前些天那個惹人煩的丫頭可還在?”
珍兒忙回道“聽說昨夜落了水,以為會這么死了,沒想到命大,今早徐嬤嬤過去看竟還好好活著”
二夫人聞言,面有慍色“哼,這主子和下人都是個命賤的貨,真真有趣,你們陪她玩好,我也要找點樂子了”
珍兒看自己的主子又支棱了起來,低頭回道“是,夫人”,說罷便開始伺候更衣,心下得逞似地兀自想著又有好戲看了……
日薄西山,馬廄里的馬被錢百銅伺候的很是舒服??粗@些馬兒享用著上好的飼料,錢百銅羨慕的摸了摸正咕咕亂叫的肚子,嘆氣道“馬都比人活得好啊”
坐在一旁的草垛子上歇了不到半刻鐘,想著天黑前還要分派夜壺到各院后才有得飯吃,此刻還不能怠惰,她又馬上起身。
掃了掃落在屁股上的干草,提了夜壺便尋摸著往前院走去。
甄府后院離前院且有些距離,路過中庭,入眼那亭亭廊廊似乎沒有盡頭,飛椽、掛落、雀替,那些以往只能參觀的地方,如今不僅古色古香的呈在面前,往后還要生活在這里,若說先前她已經(jīng)平靜接受了發(fā)生的一切,現(xiàn)在正兒八經(jīng)走進這堆古建筑群里,又是別樣的震撼,走路的步子再不似剛才那般輕快,反倒瑟縮起來。
緩至前院,院子大的像那人民公園,郁郁蔥蔥的矮藤高樹很有參差,廊上扇形窗柩一路走來先頭她還能數(shù)上一數(shù),現(xiàn)在已然顧不上了,這就是京都第一皇商的府邸,青磚綠瓦飛紅掛壁,亭臺樓榭小橋流水,極盡低調(diào)卻很是奢華。
邊欣賞邊摸索,橫豎不識甄老爺?shù)呐P房,只能犯著迷糊往前走了,是往左還是往右呢?正困惑著,前面有了動靜。
一中年男子正畢恭畢敬的從書房出來送客,雖是錦衣華服,可這衣服顏色略偏穩(wěn)重。而這身后之人,更是以青色斗篷遮身,黑色面巾遮面,只那銀色腰帶略有辨識度,讓人過目不忘。
見狀,錢百銅機巧的立馬把剛邁出的半個步子貼著墻根收了回來。
仔細窺去那腰帶上所刻的銀蛇,不僅栩栩如生,蛇身竟由多只眼睛組成,奇特又可怖。
蒙面人被請出后說道“甄老爺不必客氣,就送到這罷,話已帶到,這邊的行動還需快些”
看來這中年男人就是甄老爺了。
“大人放心,甄某已經(jīng)在加緊辦了,不日就該有消息了”
蒙面人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正欲離開,卻驚覺右邊廊下矮墻處有人,天色微暗此人一動不動,本是幾無可查,奈何身快帶風(fēng),邊上的青竹葉影隨即晃動。
“甄老爺還有客人?不如請出來一同見見罷”
甄善不解,蒙面人也不待他多說,對著那頭喝道“廊下何人?”
錢百銅暗道糟了,被發(fā)現(xiàn)了,不過她什么也沒做,實在問心無愧,于是碎步行前。
不知為何,那人看到她,斗篷下露出的雙目似是透著不可置信。
放下夜壺連忙稽首道“老爺,奴婢是……倒夜香的初七,這會子過來是給老爺房里換置,不巧天色漸暗竟迷路了”
甄善見她抬起頭,這才看清果然是前些日子被二夫人要過去的初七,而同時看清的還有站在一旁的蒙面人。
錢百銅明顯感到那人身形微微一滯,眼神中竟冷冷掠過試探打量,看的錢百銅又疑惑又憂心,總之渾身不舒服。
只見甄善對那蒙面人說道“大人,這確系我家奴仆,不知規(guī)矩驚擾到大人實屬不該,容甄某之后好好罰她”
那蒙面人眉毛微動,卻又不在意地回道“甄老爺府里的下人,自然甄老爺說如何便如何,在下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罷,那蒙面人便再沒回頭,腳下步子雖快卻無聲,待錢百銅抬頭,那人已不見了蹤影。
錢百銅聽到又要挨罰,此刻也摸不準這甄府老爺?shù)男宰?,跪在哪里不敢亂動,她想不通生而為人,怎么但凡有點權(quán)利的人都愛為難別人。
“起來,做你該做的事去,此后還如此莽撞,甄府再大也是容你不下了”
錢百銅如蒙大赦,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倉促地謝過了甄善后,她便要走。
甄善見她走錯了方向,無奈指道“蠢兒!臥房在那邊!”
錢百銅連連點頭哈腰趕忙又朝著所指方向去了。
一路上她想到這大叔看似嚴肅,卻也心善,對下人這般寬宥,想來壞不到哪去。
夜壺送到臥房口,探了探門口小廝的話,清楚了各院位置,她便趁著還未入夜趕緊往各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