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破廟，泥塑像。

　　端坐在神臺之上，李禹瞧著身邊蛛網(wǎng)暗結(jié)，灰塵滿地的破敗廟宇。

　　就覺得自己腦子里有些亂哄哄的。

　　……假如他現(xiàn)在還有腦子的話。

　　“我竟是穿越了？”

　　“還變成了一尊神像？”

　　從一個大活人變成一尊泥胎神像的體驗，相當(dāng)離奇。

　　神像之上不斷溢出的一些散碎記憶，或者說念頭。

　　更讓李禹心情，逐漸沉入谷底。

　　“這里是九州大乾，上陽郡凌波縣！”

　　“我這前身，乃是凌波縣土地兼汲水河君？”

　　嘗試著以念頭探出自己塑像存身的破廟。

　　李由就見這破廟附近，一片荒草叢生。

　　廟門前的道路，都已經(jīng)被野草覆蓋，幾乎顯不出什么痕跡來。

　　只能從這野廟巍峨殿宇，才能勉強看出來點往日繁盛。

　　“這九州大乾百姓，就這般不敬神明嗎？”

　　“連自己本縣土地，都不來拜祭？”

　　生疏的用神念在破廟附近轉(zhuǎn)悠一圈。

　　李禹以門前道上那繁茂枝葉就能看出。

　　這野廟，至少一年都沒人來過。

　　“還有我這神念，只能在廟宇四周百丈內(nèi)查看，不能遠(yuǎn)離？”

　　心中正盤算。

　　李禹存身的神像之上，又有一些散碎念頭再次浮現(xiàn)。

　　這次出來的信息。

　　直接就讓他心頭，一片冰涼。

　　“二十年前，有一條自號靈通大王的鯰魚精，自汲水下游緬江過來？”

　　“把我這凌波縣土地兼汲水河君，一口吞吃了？？”

　　心里閃出些驚疑不定。

　　李禹對自己存身的世界，就產(chǎn)生了那么一絲懷疑。

　　“妖怪竟能將土地河神一口吞了？”

　　“我這是來了個什么世界？”

　　心中驚疑還未褪去。

　　李禹掃出廟宇之外的神識之中，就感覺到許多生人氣息，正成群結(jié)隊的朝這邊來。

　　“有人過來了？”

　　“莫非是來拜祭我這河神土地爺?shù)模俊?p>　　將神識盡量向外灑出不消一會兒。

　　李禹就見得百十個衣著襤褸，面有菜色的百姓。

　　正排著整齊長隊朝廟宇這邊行進(jìn)。

　　隊伍正中還有幾個打著赤腳的力夫，正吃力的抬著頂紅綢鮮艷的小轎。

　　那能遮蔽視線的鮮紅綢布，在李禹神識面前自是無一點用。

　　輕易就能讓他看到其中許多鹵煮瓜果，各式點心。

　　“帶了這些東西，看樣子確實是來拜我?！?p>　　心中微微一定。

　　李禹神識，忍不住就集中在轎中兩個孩童身上。

　　“這兩個又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這九州規(guī)矩，就要童年童女來呈上貢品，才顯莊重虔誠？”

　　想到此處，李禹心中難免就浮出一絲哭笑不得來。

　　此刻在他神識掃視中。

　　那轎中體型微胖的男童，正抓著給他的‘貢品’大吃大嚼。

　　旁邊那個女童，看著倒是安靜的多。

　　只是不為何，那一雙靈動至極的眸子當(dāng)中。

　　就泛著些不該這般年歲出現(xiàn)的黯然之色。

　　“凡人拜神，必有所求！”

　　“如今這些人大張旗鼓過來拜祭，是想求什么？”

　　“我如今新官上任，可幫不了什么忙！”

　　根據(jù)之前神像之上浮出的散亂念頭。

　　李禹對這九州神道之事雖說還不算太了解，好歹也略知了個皮毛。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

　　“九州神靈修行，就要收集生民百姓香火愿力！”

　　“只是若收了香火愿力，又辦不了差事！”

　　“難免會被這萬民之愿反噬！”

　　心里這念頭剛一轉(zhuǎn)過。

　　李禹就品出一絲不對來。

　　他乃本縣土地，汲水河君。

　　這些人如今既然來拜他，為何他一絲一毫香火愿力，都沒察覺到？

　　這些人明明過來拜神，為何一個個臉上都是愁苦驚懼？

　　李禹思索之中。

　　那上百人群也是堪堪來到他這廟宇之前。

　　領(lǐng)頭老者不過一抬手，整個隊伍就為之一頓。

　　“世道多艱！世道多艱！”

　　目視眼前破敗廟宇。

　　一聲長嘆之中，老者眼角甚至就溢出些點點晶瑩來。

　　聽他嘆息，周圍簇?fù)碇囊蝗喝耍娂娛章暡桓铱詺?p>　　唯有個衣袍嶄新的年輕書生，低聲勸解起來。

　　“爺爺，孫兒知道您菩薩心腸！”

　　“見不得這樣的人間慘事！”

　　“可若不給靈通大王奉上童男童女，咱們伍家村便不得下汲水捕魚了！”

　　“到時這全村老少，豈不是都要活活餓死？”

　　書生這勸解之聲，不大不小。

　　正讓周圍十余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尤其那‘靈通大王’四字一出，更是人人變色。

　　目中全都泛出濃濃恐懼之色來。

　　“這些事情，老朽自然省得?！?p>　　搖搖頭無奈一嘆。

　　老者就望著面前殘破廟宇嘆道：

　　“靈通大王可怖！每年都要汲水兩岸各村，輪番獻(xiàn)上童男童女！”

　　“前些年隔壁向家鋪子，就是因為尋了位法師過來想要除它！”

　　“才一夜之間，全村死絕??！”

　　說著，目中就帶出些疲色來。

　　“可年年如此！咱們伍家村……怕是也支撐不了多少年了！”

　　這一句說完，老者就看著身旁書生道：

　　“萬容，我老了！”

　　“已是見不得這般慘事！”

　　“如今你是咱們伍家唯一的秀才公！今日，就由你送人進(jìn)去吧?！?p>　　……

　　外間兩人對話，雖說極輕。

　　對于以神識偷聽的李禹而言，就和貼著他耳朵喊沒什么區(qū)別。

　　不過這寥寥幾句。

　　李禹心頭，就是泛出一股子驚怒來。

　　“以童男童女，活祭妖怪？？”

　　“靈通大王該死?。?！”

　　“這伍家村的人，更是一個個心狠！”

　　驚怒之中。

　　他身上那絲微弱的土地神力，就自然發(fā)動起來。

　　直接在這破敗廟宇附近，帶出一陣‘嗚嗚嗚’吹拂的大風(fēng)來。

　　“起風(fēng)了！”

　　“手腳都麻利些！此地不詳，快快將人送入回去！”

　　見附近突然卷起大風(fēng)，將地上干枯草葉掃的漫天飛舞。

　　伍萬容以袖袍掩著口鼻。

　　望著紅轎的目光，卻是不知為何帶出絲快意來。

　　“快！進(jìn)去后記得檢查鐵鐐！免得這兩個小雜種跑了！”

　　伴隨著伍萬容催促之聲。

　　幾個抬著紅轎的力夫彼此對視一眼。

　　齊齊一咬牙，直接就將轎子抬進(jìn)了大門半塌的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