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獵人與獵物 下

　　在莫明視角，慢放十幾倍的世界里，楊書唯的行動忽然變得舒暢至極！

　　他摘下肩袋，順勢拉開拉鏈，順手取出里面的物品。

　　莫明終于看清了楊書唯武器的真容——四根木白色的，有手腕那么粗的短棍。幾乎取出的瞬間，它們就被楊書唯的指尖帶得旋轉(zhuǎn)，首尾相接，根根擰牢。最后一根尖端裝著比手掌略窄但長出許多的直形銳物，莫明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柄冷兵器，長槍。

　　在狹窄的車?yán)?，長槍是不可能施展得開的。莫明已經(jīng)目測出了大概的長度，2.3米出頭。這一下就直接頂?shù)杰噹岸?，斜著探出墨茗的肩膀。只是墨茗沒有那么快的反應(yīng)速度，對這一瞬出現(xiàn)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槍頭沒有反應(yīng)。

　　就在楊書唯組裝好長槍，槍體縱貫車廂的剎那，莫明感到了一絲不妥。

　　周圍的空氣仿佛變成了一種壓力，和之前順暢的呼吸不同，此時空氣幾乎像灌漿一樣往口鼻里涌，逼得他不得不深深吸氣。同時他也產(chǎn)生了恐懼，要是自己的肺吸滿了，空氣還在往里灌該怎么辦？

　　是能力……有人在用超凡能力攻擊……盡快找出原理，找到辦法……

　　莫明雙肘撐住座位，盡力加快速度，想在緩慢到極限的世界里直起腰來，他要觀察外界的情況。等他的視線終于越過車窗下沿，望出去的同時，就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

　　剛剛被他們超過的一輛車，正翹起車頭，如一面墻般向自己壓來。其后的車也出現(xiàn)了異狀，在后面的車，車輪沒拐，但車頭已經(jīng)向自己這邊扭轉(zhuǎn)，開在前面正在遠(yuǎn)離自己的車，車尾歪斜，直直指向自己！

　　以自己所在的這輛改裝轎車為中心，行道樹偏斜，樹冠向下方的這輛車垂下；路過的共享單車，騎手面露驚恐之色，連人帶車騰空而起，向改裝轎車撲來；人行道上的路人也面露茫然之色，向自己轉(zhuǎn)身踉踉蹌蹌沖過來，甚至地上的灰塵也揚起，向自己彌漫涌來！

　　車、人、樹、地面、灰塵……

　　物品……人體……固定物品……空氣……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自己……

　　靠攏……

　　莫明大腦已經(jīng)拉到最高轉(zhuǎn)速，在十七分之一秒后，他想通了。

　　【匯聚】！以我們這輛車為中心，附近的所有一切都被迫向我們聚攏！甚至包括無處可去的車內(nèi)空氣，也被迫著向我們的肺聚攏，直到填爆為止！

　　攻擊是在我們將要停車時來的，先固定住我們的位置，再施以【匯聚】……這項能力必定不能靈活轉(zhuǎn)向……

　　而看最近的車輛越近，勢頭就越猛的樣子，越近“吸力”越大！

　　但是……

　　想出來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做？

　　莫明茫然。最輕最小的灰塵已經(jīng)撲在了緊閉的車窗上，讓整輛改裝轎車變得灰撲撲的。其后十幾輛車、幾個人、樹、甚至路牙子石條，只在眨眼之間就要撞上！

　　我……沒有……辦法……

　　莫明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頭向身邊的楊書唯看去。

　　楊書唯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他只有手中槍。

　　他帶點碧藍(lán)的眼中紫意彌漫，雙手持槍，專注地、用平常人的速度，出槍。

　　長槍的顏色的一種很舒服、不刺眼的白，莫明想了一下，才記起這是木頭的白，那種沒上漆卻打磨光滑，摸上去舒服又熨帖的木材。想來作為槍桿，握住它的人也一定會很滿意吧。

　　在這對于兩米三的長柄武器來說，狹小逼仄的車廂里，楊書唯凝目上方，雙手抱槍，兩手挨得極近，肩膀下塌、膝蓋縮緊、腰擰轉(zhuǎn)出有力的線條，在不可能的小空間內(nèi)擺出了可以完美發(fā)力的姿勢。

　　這一瞬間，他美得像一尊古羅馬士兵的浮雕，在絕境中、在被逼到死角時也戰(zhàn)意蓬勃，于死角處刺出絕命一擊的瞬間。肌肉鼓脹、青筋畢露、目如獅虎、槍如雷霆。

　　時間就定格在這一瞬間，那力量呼張欲出的一瞬間。

　　莫明屏息。

　　楊書唯出槍。

　　噗！窄長的槍尖很普通地戳入鋁合金制的車頂，像用裁紙刀戳穿一張紙。楊書唯瞠目怒喝：“起??！”

　　扭轉(zhuǎn)到極致的身體此刻猛然扭轉(zhuǎn)回來，像松開壓扁的彈簧。楊書唯全身之力凝于槍尖，橫向掃出。勁力如刀，如豎著破開竹子一般，帶著槍尖囫圇畫了一個大圓！

　　外界看，改裝轎車就像一塊橡皮被攔腰切開，車子腰部迸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拉出一個漂亮的圓弧，它被內(nèi)部的一柄利器剖為兩段！

　　頂住車底，讓四輪懸空的水泥地塊在裂開的車面前終于體現(xiàn)了作用，前半截和后半截車在重力作用下，往前后兩個方向倒下去，像一張大嘴猛然張開，只一瞬間車?yán)锏乃娜司捅┞对谕饨纾?p>　　這一刻四人的位置都發(fā)生了變化，遠(yuǎn)處一顆子彈呼嘯而來，正好劃過裂開的改裝轎車中間。

　　這一瞬安全！莫明立刻反應(yīng)過來，狙擊手不可能用十幾毫秒的時間就打出下一發(fā)精準(zhǔn)狙擊！現(xiàn)在是窗口！

　　楊書唯比他想的更快，槍尖橫遞，剛好劃破莫明胸前的安全帶，一手伸出，拎住莫明的后衣領(lǐng)，用力蹬踏雙腿！

　　騰！楊書唯拎著莫明躍出轎車。力氣之大，莫明感到脖子差點被自己的衣服勒斷。

　　莫明瞧見熟悉的藍(lán)白光芒亮起，那是墨茗背后矢量噴射器的光芒。它生成的同時就開始噴射動力，藍(lán)白色的尾焰直直燒穿了椅背，墨茗向駕駛室伸手，銀光爆閃，圍繞胳膊形成了一只大號的銀色動力爪，牢牢抓住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丘玥的上半身，帶著她直直起飛！

　　然而此時，異變突生！

　　上方，行道樹的樹冠正轟然壓下來，這是確定事項，楊書唯早有準(zhǔn)備，長槍已經(jīng)單手縮在胸前，做發(fā)力準(zhǔn)備了。然而，街邊高樓表面的一張巨型廣告墻也被【匯聚】的巨力吸引，此刻廣告蒙皮后面的鐵架終于脫離了束縛，在樹冠之上，整個兒轟然壓下！

　　怎么……草……楊書唯……還能嗎……我做點什么……

　　莫明思緒空白，這一切快得超過了他的身體極限，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身為被害人，在局中旁觀。

　　楊書唯目光堅定，長槍橫向往前一伸，再向上運勁一挑！

　　他要憑這一躍的力道，和樹冠和鐵架廣告牌硬拼嗎……力量不夠的……

　　就在這時，莫明看到了一線銀光。

　　那線銀光從楊書唯的槍尖出發(fā)，拉出老長，那一頭帶著一塊人頭大小的十字形銀色金屬配重，被楊書唯全力一挑，銀色十字的一側(cè)同步發(fā)出火光，中間的銀絲繃得筆直，狠狠劃過樹冠以及其上的廣告牌！

　　什么……

　　莫明低頭看去，楊書唯的槍尖只是銀絲的中轉(zhuǎn)，銀絲的另一頭連在墨茗身上！

　　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造出了一根切割索，并向遠(yuǎn)方擲出配重金屬十字，而楊書唯一橫槍，就已經(jīng)在槍頭上搭上了這根絲，一挑更是給予了銀絲足夠的初始動力，外加配重塊自己的輔助動力，這根切割索以墨茗為圓心，豎著向上，劃出了一個巨大的扇形！

　　樹冠和鐵架就包括在扇形之中，瞬間，它們被穩(wěn)定而整齊地分為兩半，一線傍晚的天光在兩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巨大陰影中間顯露了出來！

　　切割索細(xì)到頭發(fā)絲幾十分之一、并且?guī)缀醪豢蓴嗔训男再|(zhì)賜予了它無限的鋒利度，只要繃緊了，劃過的任何東西都會分為兩半！

　　墨茗立刻斷開這根切割索，矢量噴口繼續(xù)輸出動力，帶著她和丘玥一起往上飛。楊書唯也一樣，不過他這半空里一橫一挑居然還沒有把最開始的跳躍動能用盡，他繼續(xù)揪著莫明的外衣后領(lǐng)往上升去。

　　四人穿過分開的樹冠和鐵架，脫離險境。

　　莫明往下看，看到由灰塵凝聚出的一個球體，正籠罩著裂成兩半的改裝轎車，分明標(biāo)示出了這個能力的范圍。

　　塵球……直徑大概三米……莫明咳了一下，看來穿過這層邊界也需要一些力量，不過墨茗和楊書唯的爆發(fā)力絕對是夠的，莫明只是穿過邊界時被凝聚的灰塵嗆了一下。

　　但是……

　　莫明向其他地方看去。

　　大腦還沒關(guān)閉高反射神經(jīng)，鐵架還在慢慢墜下，樹冠也是，不遠(yuǎn)的路燈也有倒下的趨勢，而蜂擁而來的汽車、自行車、人類、路牙條石……它們都將【匯聚】在一塊兒，這些無辜牽連進來的人……

　　莫明心往下沉。

　　都會死。

　　他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馬上就要沖上天際的血腥味兒，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一夜的冰城，將注定被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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