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
人類對于未知,以及許多的事物都有強大的感知力,大到親愛之人的死亡,小到厄運的發(fā)生時的心神不寧。
而動物更有此種神奇的感知力,如地震前遷徙的老鼠和飛蟲,或是預(yù)感到自己死亡,然后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只為在最后看到主人的寵物。
感知力真是一種方便的能力,而現(xiàn)在,作為怪物的余慶,感受到了那股心神不安的感覺:
——胸口的是什么感覺……
——好悶……
——感覺好像……要失去什么東西了……
——總感覺心里有人在吶喊,讓我快點去救她……
——但是要救誰呢?
余慶捂著胸口,臉色發(fā)黑,眉頭緊鎖,他將手里的鏟子扔到一邊,隨便采了朵花放在面前的六個土堆前。
那是那個被怪物襲擊的宿舍里的六個人,看樣子是幾個非常好的朋友,專業(yè)課也是位列前茅的水平,可以說,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著光明的未來,但卻只是因為這些怪物,一切就毀于一旦,說起來還真是令人痛心。
“希望你們來世能夠有一個更好的人生,并且遠離苦難?!蓖┢黼p手合十,半跪在這些墳?zāi)骨罢J真祈禱著。
“來世……嗎?”余慶默默地念叨著,無論是對于他這個怪物還是原本的余慶來說,他們都不愿意相信所謂的來世,認為死亡是一切的終點,所以,無論吞噬什么都要活下去,這也是身為怪物的他能夠獲得人類軀體的原因。
回想起當(dāng)時,自己就誕生在余慶的身邊,他拿著一把銀色的劍,渾身都是血,肚子上爛了個大窟窿,他就倒在那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由于沒有理智,當(dāng)時還是怪物的他吞噬了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獲得了他的感情,或者說是被余慶的感情所同化了。
桐祈默默地將那刻有六個人名字的獎狀折了起來,塞到懷里。
“你這是干嘛?”余慶不解地問道。
“明知故問,當(dāng)然是為了緬懷逝者啊,即便我并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卻都是生命,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延續(xù)和保護,這是你教我的?!蓖┢硪贿呎f著,一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搓了搓手。
“你的表情好怪啊,余桑。”
“我也覺得有些不舒服,總覺得……在那邊有什么事情在發(fā)生?!庇鄳c看向了女生宿舍的方向,那五層樓的大型建筑就在遠方,早上的些許霧氣讓余慶有些看不清具體情況,但還是感覺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余慶瞇起了眼睛,還是沒法看清,哪怕他這個身體是怪物的也沒法看清好幾公里以外的建筑吧。
“那邊是不是破了個大洞……”
桐祈用手遮著陽光,輕輕地說道。
“你是怎么看得清的啊?”
“不知道,想看得清就看得清了?!蓖┢頂[了擺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他的身體是什么情況,總感覺好像身體素質(zhì)變強了許多,但又感覺沒什么變化,就好像是拿回了本來就屬于自己的東西一樣。
“嗯?”
——不要??!我不想死!
——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白鷺庭,你要沒事啊!
——放開我!白鷺庭還在外面!
——我……還不能死……拜托了,就當(dāng)是為了我自己,再撐一會!
——我……是誰?
一時間,無數(shù)的記憶如同海潮一般涌來,而桐祈也像是感覺到什么了一樣,愣在了原地。
“果然很奇怪,我過去看看。”余慶邁出一步,卻被桐祈死死地拽住,停留在原地。
“余桑!帶上我!用最快的速度過去!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桐祈的臉色突然變得慌張,那藍色眼眸里的急迫哪怕是余慶也能感受得到,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就選擇相信桐祈所說的話,直接將右手露出原本的樣子,然后拽起桐祈的領(lǐng)子就像是炮彈一樣飛了出去。
碰!
落地時,地面被砸出來一個大坑。
“從這里跑過去?!?p> 兩人沒有多說什么,朝著遠方的那個宿舍樓跑去。
…………………………
冰刺……寒潮和黑色的火焰,以及怪物和人的尸體被胡亂丟棄在各處,火焰將建筑的支柱燒得殘缺,冰又補上了殘缺,整個建筑物的重要支柱已經(jīng)被淡藍色的冰所替代,火焰也大部分得到熄滅,只有殘存的一點點散落在建筑物的各處。
而在這里,正在進行著不知道已經(jīng)多少回合的戰(zhàn)斗。
轟!
包裹著黑色炎浪的爆炸傳來,白鷺庭強忍著頭部的劇痛,暴退一步,使用冰來阻擋。
咝!
冰在火焰的焚燒下立刻被汽化,甚至連變成水的機會都沒有。
火焰襲來,白鷺庭只好用身體來接下這一擊。
“呃!”
火焰在觸碰到白鷺庭的第一時間就順著衣物爬上了她的脖頸,強烈的灼燒感讓白鷺庭的精神得以清醒,她強忍著身體和精神的劇痛再次催動能力,將火焰熄滅。
“哈……哈……”
白鷺庭大喘著氣,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向前方那個身上燃燒著黑白交雜的火焰的怪物,或者說,是有著人的外表的怪物。
人的精神是有極限的,使用能力就像是使用煉金術(shù)一樣,都會損害人的精神,因為煉金術(shù)等一系列能力并不是人類應(yīng)該擁有的力量,那些力量的使用往往會將使用者從物種層面上去改變,也有過因為煉金術(shù)使用過度而變成一攤?cè)饽嗟南壤?p> 就像是疼痛能夠刺激到睡眠中的人,而名為『刻印』的東西也能惡心到古神一樣,刺激等一系列感觸能夠讓精神得以清醒,減輕使用力量的后遺癥。
而白鷺庭已經(jīng)和這個怪物戰(zhàn)斗了4個小時,普通人的話,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沒有理性的怪物了吧,但白鷺庭卻靠著自殘式的戰(zhàn)斗方法撐到了現(xiàn)在。
看吧,她的全身上下布滿了數(shù)不盡的傷口,那些傷口有的用冰做了應(yīng)急處理,有的卻還在往外流著鮮血,而她的衣服,也早已被那些血所滲透。
而那怪物呢?它身上燃燒著的白色火焰就像是生命女神的眷顧一樣,讓他永遠都不會受傷,永遠都不會死亡,也就是因為那白色的火焰,這場熬老頭的戰(zhàn)斗才會持續(xù)這么久。
那有著陳思宇樣貌的怪物發(fā)動了最后一擊,九顆黑色的火球在其身旁燃燒起來,而它也像是神一樣地浮了起來。
“qu……”
它像是熾熱的太陽神一樣命令那擁有著恐怖溫度的火焰襲向白鷺庭。
白鷺庭立刻反應(yīng)過來,準備開始行動時,她卻一個釀嗆倒在了地上。
毫無防備,她想要快些動起來,可是身體卻像是沒有知覺的肉塊一樣,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那響指著死亡的黑色火焰正在逼近,白鷺庭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就到這里了嗎?
——我這次,有沒有成為像他一樣的人呢?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白鷺庭逐漸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沒有火焰的灼燒,沒有尸體的陰冷,更多的是,那帶著熟悉味道的溫暖。
——我……還活著嗎?
一串腳步聲從白鷺庭的身后傳來,那隨意的腳步聲是白鷺庭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是走馬燈嗎?桐祈也來了。
“喂,這些是你做的嗎?”
一個帶著些許怒氣,又分不出男女的聲音說道。
“這貨怎么長得和陳思宇一模一樣?”余慶的聲音傳來,白鷺庭猛地睜開眼睛,再次看到了那個她最想再次見到的人。
“是你……你回來了?”
余慶轉(zhuǎn)頭看了眼白鷺庭,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本能地用最溫柔的表情說道:“是的,我回來了?!?p> “真的是……太好了……”像是心里的巨石得以滾落一樣,白鷺庭緩慢地閉上了沉重的雙眼,像是孩子一般地睡去。
回到戰(zhàn)場。
長著陳思宇模樣的怪物懸浮在空中,面露疑惑之色,它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對面會有一個同類,而且這個同類正在保護著人類,但是看在同類的份上,它還是撤銷了火焰的燃燒。
“這是什么東西啊……和陳思宇的是同一種東西嗎?”
桐祈的眼神里帶著些許恐懼,因為這怪物和他的朋友長得簡直一模一樣,現(xiàn)成了恐怖谷的效應(yīng)。
但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封鎖住了怪物的行動,他就這樣漂浮在空中無法動彈。
余慶警惕地看著那只怪物不做回答,他也不知道這種事情,但他知道的是那怪物和自己一樣,但又不太一樣。
一樣在他們都是人形的怪物,不一樣的是他們一個因為沒有理性的原因代替了余慶,從而有了感情;另一個則還維持著本能的反應(yīng),也就是全部都是感性的動物。
“桐祈,雖然我知道按你的性格,叫你跑是不太可能了……”余慶將白鷺庭放至到墻角,然后解放了手臂真正的樣子。
“竟然你知道不太可能就不要說出來啊,死油男?!蓖┢頁炱鸬厣掀扑榈谋叹褪且陀鄳c一起對敵。
“電視劇里學(xué)到的東西就不要說出來啊?!?p> 兩人完全是在賭,那怪物對火焰的運用比陳思宇高了不止百倍,原因便是一個是后天獲得,一個是天生就有,一個使用時需要付出代價,另一個完全不需要。
所以實力不用多說,陳思宇對于火焰的運用聊勝于無,只知道一味地放出,而對方卻已經(jīng)借著火焰懸浮在空中,這就是差距。
而且中間也不能保證有其他怪物參戰(zhàn)。
“先說好,你要是死了,可就不怪我嘍?!?p> “好好好!不怪你!”
轟!
就在桐祈解除封鎖的一瞬間,那怪物的火焰立刻爆炸開來,現(xiàn)成無數(shù)的火球襲向二人。
余慶雖說躲閃及時,但還是被火焰燒傷了左臂。
桐祈雖然可以定格其行動,但卻無法定格其所放出的火球,所以在盡全力躲過幾枚后就被火焰纏上了。
那火順著他的衣服直接爬上他的脖頸,還好他反應(yīng)迅速將衣物脫掉,這才保住了性命。
但那怪物并沒有善罷甘休,迅速沖向桐祈單手捏住其脖頸,然后將火焰附著在手臂上。
“想的美!”桐祈一腳踹向怪物面門,然后一個后翻才躲過噴發(fā)而出的火焰。
“你不要得著一個羊毛薅??!”
余慶不知何時來到了怪物的后面,雙腳踏在怪物的背上,一個刺爪就之間插入其背脊,然后直接將整個脊椎連帶肋骨拆了出來。
“吼啊啊啊啊啊啊??!”
那怪物發(fā)出了慘叫,但下一秒火焰又再一次燃起順帶著也爬滿了余慶全身。
與余慶身上燃起的黑色火焰不一樣,怪物身上的火焰開始轉(zhuǎn)變成白色,而在那白色的火焰下,怪物的身體開始漸漸重組。
“喝啊啊啊啊啊??!”
余慶痛苦的嘶吼著,不停地在地上翻滾,身上的皮膚也在不斷的裂開又再重組。
“余慶!”
“別過來!不然會波及到你的!”
“趁他沒有完全恢復(fù)!殺了他!喝啊啊啊啊啊??!”火焰燒得越來越旺,可是余慶的身體恢復(fù)得也越來越快,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開始習(xí)慣了火焰的灼燒。
但也只是習(xí)慣,沒有破解,身體還是會受到傷害,疼痛還是會不斷的刺激他的神經(jīng),若是之前那樣沒有感情,只要生物的不能的話尚可以繼續(xù)戰(zhàn)斗,但現(xiàn)在的他有了感情,知道疼痛為何物后,他無法再戰(zhàn)斗下去。
“桐祈!快啊!”
桐祈一個健步?jīng)_向怪物,然后毫不猶豫的封鎖了怪物的行動,然后舉起冰刺,直入其太陽穴。
嗖!
只聽一聲音爆,那怪物的頭顱立刻炸開了花來,黑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滴在地面上,午時的太陽也更加耀眼。
隨著白色火焰的消失,那怪物的生命也到了終點,從地上滲透出一堆白色的光,逐漸讓怪物的尸體變成空中飄散的光。
桐祈回想起怪物臨死前最后的眼神,陷入了沉思,而此時陳思宇的記憶涌入了腦海中,那是陳思宇的陳年往事。
“得救了……”
“桐祈,干得好!”余慶躺在地上,渾身還冒著白煙,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烤肉的味道。
“桐祈?怎么了嘛?”嬉皮笑臉的余慶也沉穩(wěn)了下來,滿臉關(guān)心的問道。
“……沒什么……只是腦子里突然多了段片段,不過不是屬于我的,而是陳思宇的?!?p> “你說的是哪件事啊……”
兩人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陰沉,仿佛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那是他們朋友的陳年舊事,也是陳思宇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于保護他人的原因。
“講真,他都和我們說沒事了,我們就好好相信他吧?!?p> “而且,要是讓媽媽??吹轿覀冞@樣愁眉苦臉的,又會開始嘮叨了?!庇鄳c望著樓外爬滿了的怪物,將桐祈拉了起來。
“你說的也對,走吧。”桐祈抱起旁邊的白鷺庭,然后視線移到了余慶身上:
“你不幫幫忙?”
“不要,我可不想變成什么英雄?!?p> “那就幫我看著!有沒有其他怪物過來?!蓖┢砀械綗o奈,但又一個人扛起白鷺庭,心里想到:余慶的那股自卑的性格無論如何都改不掉嗎?
“放下交給我吧(???_??)?!”
“……”
“……”
兩人的視線,不由得被強光吸引,在無色的太陽光下,盡管和以前一樣,但是一切看起來都那么的充滿希望。
那原本遮住陽光的烏云消失了,也就是說“進食的時間”過去了。
怪物消失了,全部都仿佛不存在一樣的消失在了視野當(dāng)中。
“結(jié)束了……嗎?”
余慶緩緩走向了那道從巨大缺口處射入的眼光,他睜開了眼睛,直視了太陽。
那怪物終于看到了自己此生從未見過的東西,心中有一股不知為何的情感正在澎湃生長。
希望,從此扎根在了怪物的心中。
光,從此進入了怪物的人生中。
怪物,也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絲寧靜。
……幾十分鐘后
臨時避難所內(nèi)。
“剛剛上面的那是什么聲音?”
“不會是那些怪物突破那個白鷺庭做的防線了吧!”
“不要??!”
“我還不想死!”
“大家安靜一下!現(xiàn)在我們還不知道外面的實情……”
“老師還在,我們會保護你們的!”
“對??!”
大家在嘰嘰喳喳的吵,老師在信誓旦旦的承諾,所有人亂成一團,終于人心按耐不住了。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校長和教官無能!才導(dǎo)致我們沒有得救!所以才會被困在這里!”
轟!
一道巨大的聲音立刻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敢動彈,他們都怕再次引起怪物的注意。
轟!
又是一聲巨響,封住入口的冰已經(jīng)被振出了一道裂縫,從中透出些許光亮。
轟!
裂縫被砸成了一個大洞,陽光從外面透了進來,照在他們臉上。
“我就說了!把電池聚集到一起然后點火絕對管用!”外面穿來了桐祈的聲音,然后是幾大袋零食從大洞被拋了進來。
“好了,怪物已經(jīng)消失了,大家吃完就快點出來吧?!?p> 面對外面這個學(xué)校的王子大人,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這個少年帶來了希望,也帶來了光。
盡管這光是那么的隨處可見,但也足以照進人們飽受恐懼折磨的心房。
在兩個小時后,所有人從避難所中走出,在超市中好好吃了一頓,原本在他們眼里毫無健康的食品也變成了無比的美味。
桐祈和老師在一旁看著這一切,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自從昨天晚上那些怪物來臨了以后,他們都經(jīng)歷了太多,謝謝你能來救我們出去。”
看著學(xué)生們興高采烈地吃著超市里的食品,校導(dǎo)主任也笑著說道:“吃吧,吃吧,這次可真是辛苦你們了?!?p> 不遠處,余慶坐在醫(yī)務(wù)室的病床上,觀看著這一切。
“要是讓他們覺得,我參了一腳,可能連出來都不愿意吧?!?p> 余慶有些自嘲的說道,不知是不是繼承了余慶的記憶和性格的緣故,他打從心里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
“姓余的……你就不能當(dāng)個人嗎?那么惹人煩干嘛?”
“都怪你留下的記憶!我現(xiàn)在都對那些女生感到恐懼了??!”余慶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自己臉上,好像是孩子在抱怨窮苦的生活。
“而且,還是遠離人群的好,要是我的身份暴露了,眾矢之地就不是他們而是我了……”
余慶的眼神轉(zhuǎn)向了倒地不起的,那個使用冰的女孩,她被放在了病床上,用繃帶和其他東西進行了簡單的包扎。
“你的意志力真是堅強,自己一個人用冰快把了整棟宿舍都修好了,意志力真是堅定啊,不像小陳那貨,放不了幾發(fā)火焰就暈了?!?p> “嗯?”余慶注意到,那個女孩身上的紗布開始滲血,臉色也更加蒼白起來。
“不會吧……這貨該不會為了保持意識,傷了自己嗎?而且下手還真狠……”
“……咳……所以說人類還真是……”
“以至于我自己都有了這種想要保護你的感情了,話說這算是憐憫吧。”余慶抱起少女,一邊自己欺騙著自己,一邊走向了人群。
“有人能幫她治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