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惡魔的禮物
從二樓下到一樓，并不需要走多久。莉莉絲又走得很快，到了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喘，身體中的傷口也更加疼痛了。
她仰望著面前的門。來時沒注意，此時才注意到，這扇門和分給她的臥室門刻畫著同類的浮雕——美麗的少女對峙著可怖的怪物。
莉莉絲心里涌現(xiàn)異樣的感覺，但是她沒有在意，伸出手向外推門。
浮雕冰冷的感覺順著她的皮膚一直傳到了她的心臟。
門，沒有動。
她更加用力地去推，也就是在這時候，她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不屬于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一種生物的聲音。
難以形容，讓她身心戰(zhàn)栗。
——這聲音讓她回憶起來，噩夢般的回憶。身體被占有、被撕裂。
——到了怪物再次狩獵的時間了。
莉莉絲渾身發(fā)抖，再次去推門——可是她已經(jīng)用不出一點力氣。
怪異的聲音還在持續(xù)，莉莉絲拼命地拍著門，用著顫抖的手、軟綿綿的力道，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脫力，背脊沿著門滑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一股異香彌漫開來，一團黑影從上面向她撲來，她只記得自己看到了鮮紅色的、布滿顆粒的肌理，接著，一切都墜入一片漆黑。
“不……不、不……！”
當(dāng)熟悉的、軟而粘地東西觸碰到她手背時，莉莉絲的喉嚨就像被未知而恐懼的力量一把攫住，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讓她甚至無法完整的求救。。
她的淚水沿著臉頰，滾落到那怪物的皮膚上。
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黑影比來時還要迅速，向上面迅速逃離。
燭燈忽然亮了，莉莉絲只來得及捕捉那怪物遠(yuǎn)去的影子?？諝庵羞€彌漫著濃烈的異香，比以往都更加清晰的異香，再次喚醒了莉莉絲想要忘卻的記憶。
莉莉絲嘔吐不止，再也無法忍耐，轉(zhuǎn)過身拼命地用手砸門，一邊砸一邊流淚，伴隨著哽咽和嘔吐聲。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拜托了！”
她的指關(guān)節(jié)很快就血肉模糊，血液浸染了浮雕上美麗少女的面龐。
她不明白，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話……它是真的會保佑世人、解救眾生于苦難，還是只不過是冷眼旁觀而已？
最終，疲憊而麻木的莉莉絲側(cè)倚在門邊，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向緩緩走來的女仆凱瑟琳。
“……莉莉絲小姐?！?p> “……”
“……抱歉。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主人確實設(shè)置了封印，只會呆在廚房以上的空間。還請您回房休息，您……看上去很蒼白。”
“……”
***
此時，剛過黎明不久，阿卡迪亞的市集就已經(jīng)活躍了起來。
而此時，正有一名騎士，一名神父，帶著幾名賞金獵人，還有一列帶著斗篷的奴隸，默默地穿行過熱鬧的集市。
“布萊特神父！”
集市中有村民向那種青年神父打招呼，神色中充滿敬畏。
布萊特點頭應(yīng)允，腳下未有絲毫停留。
桃瑞絲和涼子就在這群奴隸之中。
桃瑞絲是被布萊特強迫，頂替昨天逃跑的少女莉莉絲的，長得天真而活潑。而涼子則來自異國，因為貧窮被賣到米利都，又幾經(jīng)輾轉(zhuǎn)賣到了阿卡迪亞。她有著黑色的秀發(fā)和眼睛，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獨具異國風(fēng)情的美麗常常讓她成為焦點，也是不幸的來源。
兩位身世悲慘的少女，通過昨天夜里在教堂用晚餐時相處，已經(jīng)漸漸熟悉，甚至姐妹相稱。此時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說著話。
“姐姐，”桃瑞絲悄悄地說，聲音都在顫抖，“我好害怕……”
涼子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拉住了她的手。
“跟緊我。特別是，到了那座塔之中?！?p> 一行人向著阿卡迪亞遠(yuǎn)處的山走去。
他們漸漸離開了鬧市區(qū)，也離開了阿卡迪亞的城鎮(zhèn)，走過一道橋——橋下的水如死水般，毫無波瀾——來到了荒涼之地。
腳下寸草不生。
桃瑞絲想起詛咒之塔的傳說，渾身抖了一下，更緊地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涼子的手。涼子的手指纖長而骨感，雖然非常冰冷，那力度卻讓人安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座漆黑的高塔聳立在她們眼前。
——傳說中的魔之塔。這就是她們這些奴隸，要走的目的地。若是有神明存在，請保佑惡魔被神圣的光芒驅(qū)趕，請保佑惡魔在神圣的光芒中消亡。
傳說中，被喚為“阿爾法”的惡魔。
桃瑞絲默默地祈禱著。
***
莉莉絲猛得睜開眼，皮膚感受到柔軟的天鵝絨觸感。這是她第一次躺這么好的床，睡這么好的被子，但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興奮。
周圍一片寂靜，現(xiàn)在幾點鐘了？
幾點鐘都好吧……
今天發(fā)生的種種事情，真的讓她精疲力竭。特別是當(dāng)她想要逃離時，怪物的出現(xiàn)，證明那怪物，根本不會遵守承諾。
它會離開廚房，它會來到這座塔里的任何地方，為了尋找它的獵物。
莉莉絲面無表情地望著床帳頂，那些繁復(fù)的、美麗的花紋，讓她打心里覺得厭惡。
在這個世界上，難道被掠奪，就是她的命運嗎？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p> 傳來幾聲敲門聲。
莉莉絲沒應(yīng)聲。
“失禮了?！?p> 門外的人——或許也不是人，確切的說，是人偶。門外的人偶，凱瑟琳，一邊抱歉一邊推門而入。
她的腳步輕盈，動作輕巧，對上莉莉絲睜著的眼睛，露出喜悅的神色。
“您終于醒了！您睡了三天了……”
莉莉絲不為所動。
“我想，您需要吃點東西、喝點湯，恢復(fù)一下體力?！?p> 莉莉絲沒有回答。她不想理會，便稍微轉(zhuǎn)了一下身。只是沒想到，這轉(zhuǎn)身之間，有什么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莉莉絲睜大眼睛，猛地坐起來，果然，發(fā)現(xiàn)她的腳腕上帶著一串黃銅色的鈴鐺。這串鈴鐺似乎附著了魔法，當(dāng)她輕輕一動，就發(fā)出一種清脆而無法辨認(rèn)的聲音。與那怪物出現(xiàn)時發(fā)出的聲音內(nèi)容不同，卻又似乎屬于同一系語言。
“這是什么？！”
她又驚又怒。
凱瑟琳趕緊回答道，“因為主人只要聽到這鈴鐺發(fā)出的聲音，就會痛苦難耐。這是主人送您，表達歉意的禮物。所以，還請您仔細(xì)保管，不要讓這鈴鐺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