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拿鋤頭的仙女
楚硯話音剛落,三個人就默契的把長劍同時推了出去,程立雪竟也不躲閃,被了個洞穿,許明月暗自驚奇,這也太速戰(zhàn)速決了。
誰想,下一刻,那人就原地化作一團黑煙,黑煙散去,就只余一張薄薄的白紙飄飄蕩蕩落地——那只是個替身。
白紙倏而自動點燃,燒成了灰,灰燼落地,地面突然四下升起黑煙,迅速席卷了周圍。四下里一片黑暗,無數(shù)個骷髏頭在黑霧里出沒,在暗處蓄勢待發(fā),伺機而動。
許明月手上沒有武器,誰料有不長眼的骷髏頭竟朝她撲來,情急之下,她慌亂從身邊順手不知抓了個什么,就朝那骷髏頭砸去。
砰的一聲響,她睜開眼,才發(fā)覺自己竟是順手拿了把鋤頭——興許是程立雪平時種花種菜的玩意,鋤頭的一端正不偏不倚的塞在骷髏頭嘴里,那骨頭架子大張著嘴,咬的咯咯作響。
古往今來,無數(shù)民間傳聞里,仙門中“小師妹”這一形象總讓人浮想聯(lián)翩,她們或是遺世獨立的絕代佳人,或是清冷明艷的高嶺之花,但是恐怕沒人想聽仙子拿鋤頭砍人的故事。
“師妹?!睖劂憦纳砗蟾Z出來,拍拍她的肩膀,一臉痛心疾首,“回去師兄們給你整把好劍,會不會用另說,面子我們得跟上?!?p> “……”
虞歸晚自背后一劍將那骷髏頭扎個稀巴爛,霜雪似的眉眼里溢出一絲怒意,“城中百姓的怪病是不是出自你手?”
“是又如何?!背塘⒀┑穆曇糇造F氣里傳來。
“百姓何辜,簡直是罪不可赦!”
聞言,那粉碎的骷髏頭轉(zhuǎn)瞬間竟然又恢復(fù)了原樣,骨節(jié)咯吱作響,口吐人言,“無辜?你告訴我哪個人是無辜的?”
“那個臭水溝里躺著的王大嗎?你們可憐他一貧如洗,沉疴纏身,那你知道他嗜賭如命,將自己親生女兒賣給人伢子嗎?”
“哦,還有?!?p> 程立雪的模樣隱匿在黑霧里,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還有那個樂善好施的李大人,你知道他的萬貫家財怎么來的嗎?那都是多少人的血與汗。”
“他們都該死!”
他說到激動處,自霧氣里一躍而出,悍然發(fā)力,手上憑空出現(xiàn)把骨刀,一刀劈下,虞歸晚被逼的連退數(shù)步。
楚硯見狀順勢跳起,手挽劍花挑起骨刀,咬牙道,“他們作惡多端,自有天收,輪到你來插手。我看你是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來給自己做遮羞布?!?p> “天?”
程立雪像是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話,笑的直不起腰,蒼白的臉上浮起薄紅,勾唇道,“果然是溫柔鄉(xiāng)里的天真少爺,等著上天來主持公道,早爛成一把骨頭了?!?p> 許明月一聽這話就暗叫不好,這不是戳到了大少爺?shù)姆喂茏印?p> 果然,楚硯的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他陰沉著臉,咬緊牙關(guān),縱身一躍,將一旁兀自看戲的程立雪惡狠狠釘在墻壁上。程立雪也不掙扎,只沖他勾唇輕笑,化成一縷青煙轉(zhuǎn)瞬間又出現(xiàn)在楚硯身后。
楚硯心道不好,猛然回手格擋,只感覺一股極強的力量劈頭蓋臉襲來,將他硬生生逼的半跪了下去,亮蹭蹭骨刀在他胸口位置,躍躍欲試。
程立雪垂下眼,笑容不減,卻不是剛剛的獰笑與譏諷,而是帶著濃重的悲哀,像是看到了同類。
楚硯被自己的想法駭?shù)牟恍?,心里暗罵,“該死的魔修,鬼才是他的同類?!?p> 虞歸晚拔劍從身后襲來,程立雪一個閃身鬼魅般消散在黑霧里,化作無數(shù)道分身來回穿梭。
幾人奮力抵擋,但畢竟年少,修為有限,再加上溫銘與虞歸晚剛從縛靈陣中掙脫,靈力還沒完全復(fù)蘇,而楚硯又與程立雪經(jīng)歷一番打斗,體力不支,不消多久,就漸漸落了下風。
這邊戰(zhàn)局正激烈,沒人注意到許明月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趁亂溜到了院內(nèi)那棵干巴巴的樹下。
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先前楚硯曾說被只桃花妖擺了一道,根據(jù)她們現(xiàn)有的信息,程立雪的娘子也是妖,而這院內(nèi)院外種的都是桃花樹,哪里有這么巧的事……
也許,程立雪免費幫人看病并不是為了贖罪,而是……方便他救回自己的妻子。
算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許明月一咬牙吼了一嗓子,“都住手!”
幾人正酣戰(zhàn),冷不丁的一嗓子倒把打的火熱的四個人唬住了,一停手才發(fā)現(xiàn)被圍攻程立雪衣衫整潔,神態(tài)自若,而另外三個氣喘吁吁,狼狽至極。
楚硯氣結(jié),這個程立雪壓根是在逗他們玩,十分力連三分都未曾出,他又轉(zhuǎn)向?qū)γ婺懘蟀斓膸熋茫瑲饧睌牡?,“干什么?你不要命了!?p> 許明月當然要命,她佯裝鎮(zhèn)定,心里卻虛的厲害,手里拿了把鋤頭,作勢要把那細弱的桃樹砍斷,“這是你娘子的真身么?”
此話一出,周圍空氣陡然冷了幾分,程立雪理了理袖子,扭頭直勾勾的盯著她,一言不發(fā)。
事已至此,許明月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道,“我若是毀了這妖的原身,想必…”
程立雪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面上都多了分血色,“你知道的還不少,可惜——”
他語調(diào)一轉(zhuǎn),聲音驀地大了幾分,帶著幾分猙獰的語氣道,“你猜錯了。”
跟這句話同時而來的是周圍起伏的黑霧。那些霧氣仿佛突然受了刺激,一團團從地面升高,鋪天蓋地股腦的朝許明月?lián)溥^去。
許明月手中的鋤頭哐當一聲應(yīng)聲而落。
“......”她看著程立雪的紅口白牙,一張一合,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門窗唰唰作響,腳下的地面也隨著這股力量戰(zhàn)栗起來,一旁的楚硯三人臉色突變,然而還沒來得及出手就眼睜睜的看著洶涌的黑霧將許明月瞬間淹沒。
冷。
好冷。
呼吸里都是冰碴子,那些冰涼的黑氣沿著她的耳鼻鉆進身體,在身體里橫沖直撞,渾身的經(jīng)脈幾乎斷裂。
同時,她卻有了種奇異的感覺,像是被溺在海里,一邊孜孜不倦的汲取著這股冰涼的力量,另一邊,那股龐大的力量又像洶涌翻滾的海浪般一陣一陣的要將她吞噬。
生死關(guān)頭,許明月竟然還能分出一縷心神想著,“都要死了系統(tǒng)也不救我,可見我真是個炮灰。”
然而她的牢騷還沒發(fā)完,就聽見“錚”的一聲巨響自頭頂傳來,耳邊像是炸開了煙花,一股溫暖的真元突如其來,沿著四肢百骸流轉(zhuǎn),將那些洶涌的黑氣死死壓制住。
她睜開眼,一道身影在視線里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