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花前月下（一）
郭子瓊將手邊點(diǎn)心吃了半盤，“你我聯(lián)姻，圣上也有考量?！闭f著話又喝了茶。
寧寒溪順手給他添茶，知恩將廚子送來的新菜放下，靜悄悄出去。
郭子瓊看著逐漸滿起來的茶杯，不動神色看了眼對面的小女子，此刻倒是很乖順的模樣。
又道：“我本不想叫你知曉這么多，只做個不問世事的閨閣女子輕松的很，何必過問這么多?！?p> 寧寒溪叫了一桌子的點(diǎn)心菜品，卻沒吃一口。如今見郭子瓊吃的開心，才覺得自己餓，素手一伸，拈了塊桂花乳酪，淺嘗了一口。
乳香與桂花香交織在口中，滿口馥郁。
待她細(xì)細(xì)品嘗，又咽了，這才道：“我之前說了，我慣是個懶散的，只關(guān)心我和侯府的事。以后要與大人一同生活，自然要問清楚些。不若叫自己入了虎狼之窩，以后可怎么辦?！?p> 郭子瓊見她吃的香，確實(shí)有絲懶散樣子，笑道：“可是姑娘問了半天，也沒問我一言半語，看起來也不像是關(guān)心以后生活的，盡打探侯爺和朝事了?！?p> “你這話說錯了，我只問了一句，其余都是你自己說給我聽的。我還不想聽呢，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的，說的我頭疼。”
郭子瓊笑著搖頭，“倒是我的錯了?！?p> “也不盡然是你的錯，是我問的多了。”
郭子瓊見她將桂花乳酪吃了好幾塊，便將幾個剛送來的清淡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乳酪吃多了怕是要積食，吃些清淡的?！?p> 寧寒溪不客氣，執(zhí)筷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喝茶。
郭子瓊看著她靜靜喝茶的樣子，心里起了波瀾，“誠如我所說，你實(shí)則不必?fù)?dān)心。侯爺深明大義，朝堂的事游刃有余，侯府這么多年地位巍然不動，全然不是僥幸。更何況，你兩個兄長各有所長，都非籍籍無名之輩?！?p> 寧寒溪在茶杯中抬起頭，“哪有什么一成不變的。金槍灣一戰(zhàn)，祖父與父親重創(chuàng)，我?guī)讉€叔伯是怎么去的，侯府險些要保不住，你不會不知道吧?！?p> 郭子瓊聽聞這話，眉頭微動，不禁頷首，“未雨綢繆是不錯，只是這事理該是男子來操心的。”
寧寒溪笑道：“我也不過是問問，你便是叫我去做什么，我也做不了。莫說是做什么，便是在父親面前說上幾句，他都要罵我的?！?p> 淮陰侯就這么一個女兒，寶貝一般捧在手里，生怕受了什么委屈。
又自小送去女學(xué)，琴棋書畫女紅技藝教了個遍，偏偏不準(zhǔn)談?wù)撜?，個中深意不言而喻。
不過是想叫她過安生的無慮日子。
只是，世家子女，哪有他想的那般簡單從容生活，不過都是這朝堂男子爭斗的從屬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郭子瓊深覺話題逐漸沉重，寧寒溪也無心喝茶，便轉(zhuǎn)了話頭。
“上次宮里簪花宴上位府姑娘污蔑你，可想叫我給你出出氣？”
說起這個，寧寒溪一怔，片刻后搖頭，“她現(xiàn)如今，是在何處？”
指的是位洛兒。
郭子瓊道：“位府只是查抄了，具體罪名還未查徹底，圣旨未下，一概都未定罪。女眷如今都在刑部大牢?！?p> “那地方，不好受吧？”寧寒溪臉上絲毫不見快意。
“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姑娘小姐，大小事宜都要人伺候。當(dāng)下在牢中，污穢不堪，時氣又熱，雖然不會遭打罵用刑，卻將一概的體面剝了個干凈，怕是生不如死?！?p> 寧寒溪緩緩放下手里的茶，“若日后定了罪，可要入奴籍？”
她深覺位府的案子既然已經(jīng)入了紫衙衛(wèi)的手，斷沒有翻過來的可能了，即便是柳晉保他，大約也只能給他個痛快。
女眷如何，子孫如何，一概是保不住的。免不了流放充女支，一番苦還是要受。
郭子瓊道：“三品巷內(nèi)教坊司，早就虛席以待。據(jù)說位將軍府上姨娘姑娘都生的好顏色，不怕日后掛牌無客?！?p> 寧寒溪想到位洛兒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又搖頭，“若是要去教坊司那樣的地方，她怕是不會茍活的?！?p> 入賤籍，無出路，還不如死了。
“女子便是如此無奈了?！惫迎倗@了聲，“宮內(nèi)私相授受，皇后事后命人徹查，頗費(fèi)了一番功夫?！?p> 寧寒溪其實(shí)也對那事有些疑惑，宮內(nèi)戒備森嚴(yán)，一應(yīng)宮女太監(jiān)都受管轄，哪有如此大膽的。
況且，宮女衣制有定，不是誰都能隨意穿妃色，這事著實(shí)來的蹊蹺。
寧寒溪不是不想深究，而是不能。
后宮有皇后和太后，自己若是要查，怕是要牽連出后宮私密，本來那些事便不能外言，怎么不得給皇后一絲臉面。
故而當(dāng)時寧寒溪只將氣撒到位洛兒身上，如此想想，位洛兒又有什么錯呢。
郭子瓊既然又提這事，寧寒溪忍不住好奇，“所以那人到底是誰？”
“皇后查了一番，只說是宮女與侍衛(wèi)有染，壞了后宮規(guī)矩，一概打死不論，以儆效尤?！?p> “哪個宮里的？”
郭子瓊不答，“你猜猜？”
寧寒溪將后宮幾個妃嬪想了一遍，搖頭道：“等閑妃嬪哪有這膽子，莫不是陛下宮里的？”
見郭子瓊笑意深了，不禁驚道：“真是？”
郭子瓊頷首，“皇后只說這事隱晦，又怕聲張，故而匆匆了事。打死了這一個，倒是又安排了幾個規(guī)矩好的宮女在明德殿伺候?！?p> 夜風(fēng)習(xí)習(xí)，寧寒溪搓了搓兩臂，笑道：“倒是個安插人的好法子?！?p> 郭子瓊朝退在一旁的知恩招手，知恩不明所以，忙跑過來。
“你家姑娘冷了，拿件披風(fēng)來。”
知恩忙點(diǎn)頭，跑去拿了披風(fēng)上前來，被郭子瓊接在手里。
他抖開手里披風(fēng)，繞過小桌，走到寧寒溪身側(cè)，小心翼翼蓋在她身上。
“畫舫上夜里涼的很，你又不吃酒，自然冷的。”
寧寒溪第一次來這畫舫上玩，如此冷確實(shí)沒想到。幸虧知恩知止心細(xì)，帶了披風(fēng)來。
郭子瓊聲音就在耳畔，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檀香又帶了一絲河水的清凜，這氣味縈繞在身側(cè)，叫寧寒溪微微臉紅。
她攏著身上披風(fēng)，見郭子瓊信步又坐到對面，給她換了熱茶。
“喝了這茶，無事就回了，若是著了風(fēng)寒，我可擔(dān)不起這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