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的時候,我和母親回到了原來的老房子,在這里拿回一些屬于我們的東西;父親于一周前去世了,他去世的原因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但他臨終前給我們留了幾套房子,在城區(qū)。
還有所老房子,這所老房子是很多年前父親修的,坐落于一個偏僻的小村子,由于修建的年份很久了,房子也呈現(xiàn)出很多問題,但從外觀大致上看去,還蠻不錯的,可以和很多私家小別墅相媲美。
但由于政府要在這一帶搞開發(fā)建設,而且房子的性能也不適宜人居住了,所以政府部門派遣相關工作人員和我母親協(xié)商一番后,最終以20萬的拆遷款達成協(xié)議,但母親在拆遷前提了個要求,他要在臨近拆遷期的前幾天,回到老房子,拿走一些東西,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只是負責人催促她盡快,這個房子經過專家的精心勘測,存在一系列的問題,不宜久留。
不僅是結構上存在問題,在風水上,這房子的朝向是坐東朝西,和其他房屋截然不同,一年四季的陽光很少能朝房子里映射而來,所以房子里隨時都是陰森森的,刮風下雨時還有些可怕,有些怪異。
我和我的母親來到了老房子,那把唯一的房門鑰匙還在大門旁的破花壇下,拿出來時已經銹跡斑斑了,看起來是經過了一番風吹雨曬,放了很久了;待母親拾起鑰匙后,我便跟隨在她的身后,打開了老房子的房門,一種說不出來的歸屬感朝我撲面而來,進去的時候我還在原地愣了幾秒,母親督促我,我才反應過來,跟著進去了。
母親去主臥了,我就去看看各個房間,看看有沒有什么用得上的東西,或者是一些還有保留價值的舊物品;我才18歲,但我能懂這次回來的目的,我先是來到自己的房間,這個承載了我兒時許多光陰的地方,冬暖夏涼,四季盎然。
和其他房間都不一樣,他們的房間都是夏涼冬也涼,除了我的例外,我有時都覺得,很是奇怪。
房間里好多東西在我們搬家時都帶走了,除了一些破舊和廢棄的東西,我覺得沒什么可以拿的了;但母親卻還在客廳里尋找著些什么,我見她在找,便兀自在房間四處溜達起來,在我進書房的時候,看到了一本書,但有一點很奇怪,整個書架都是空蕩蕩的,就只有這本書很好地擺放在書架的最邊上,我走近看了眼,這本書的封面已經布滿了灰塵,蜘蛛網(wǎng)攀枝交錯在書的周身。
出于好奇,我就把那本書拿了出來,待我想仔細查看時,面前的書架竟然開始緩緩移動起來,一點一點地在向兩邊挪開,我有被嚇到,手上的書差點兒沒有拿穩(wěn)掉下去,母親應該是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也沒有見她過來,待書架停止移動,我矗立在原地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書架其實暗藏玄機,它打開了是一條通往某個地方的通道,我看過去,這條通道通向的是貌似是一個地下室,我也沒有多想,便一步一步向下走去,準備去一探究竟。
我下去后,見到的場景和我想象的果然相差無幾,是一個地下室,不是很大,四周暗無天日,不見一點陽光,活生生的一個黑匣子;我有點害怕了,什么也看不到,就在這時,地下室的燈光突然亮了,四周一下明亮了起來,我感到很是詫異,這下我更加能看清這下面的一切了;這是個擺放了很多架子的地下室,是那種很普通的書架,但是很奇怪的一點是,都是空的,唯一的亮點就是兩個書架留出空隙呈現(xiàn)出來的一個小門。
那個小門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冰冷迷離;這里是我生活了有十多年的地方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么個地方,而且還是在搬家之后再次回來,越想越不對勁,我邁著大膽的腳步走向小門,打不開,仔細一看,門是上了鎖的,鎖十分牢固。
父親在我的印象里,是個很認真嚴謹忙碌但是愛家人的人,他很少打罵我,我犯再大的錯,他都只會耐心給我說,教導我,和我母親比,就是個很好的對比;除了有一次,那天,我還很小,在書房里玩耍的時候,到處扔書,翻書;其實父親平時都不怎么讓我去他的書房,他說那里是他的私人空間,每個人都要尊重別人的隱私,除了那里其他地方隨便玩,但我還是打破了這個慣例。
當時父親來到書房,看到我就火冒三丈,操起門后的掃把就開始打我,把我打了出去,從門口打到他們的臥室,母親這時正好從房間里出來,看到父親打我,馬上護住,我連忙躲在她身后,一個勁兒的哭,苦苦哀求。
母親責怪父親,為什么要打我,要知道,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個很好的人,平時再生氣也不會動手的,而今天卻和以往天壤之別,我哭得很大聲,也想不明白這一點。
當時父親看著母親護著我,也沒有繼續(xù)打我了,而是看著我,母親說,“你也是,打孩子干嘛,有什么好好說要不得嗎?”
見父親沒有說什么,母親把我?guī)У剿呐P室里去了。進去后她說:“孩子,沒事了,讓媽媽看看,哪兒傷到了嗎?”
我搖搖頭,只是打得很痛罷了,但身上并沒有什么受傷的痕跡,母親看著我委屈巴巴的小眼睛,“你下次不要去那里了,那地方是你父親工作需要的地方,你進去亂玩他肯定會生氣的。”
我當時還小,也沒有多說什么,就點了點頭,然后到晚上吃晚飯時父親才關心起我,他說自己確實做的不對,還跟我道了歉;從那天以后我就沒踏進那書房半步,至到此時此刻,我覺得,我離揭曉真相也更近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在一堆廢棄的雜物下,看到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我沒有多加思索,便撿起鑰匙,然后對準那把鎖,試了試,沒有打開;原來是把方向搞反了,我又試了試,那把鎖隨著鑰匙轉動的瞬間,竟然不可思議的打開了,鎖掉在地上,發(fā)出沉重的撞擊聲,我不禁有些倍感意外,然后把門閂拿掉,打開了房間的門,里面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但我很快發(fā)現(xiàn)進門的左手,有一根繩子,我拉了拉。
這時,房間變得通亮起來,隨著眼前一亮,我目睹了永生難忘的一幕,完全顛覆了我世界里的所有認知。
這是個不大的房間,我一打開門,一些說不來的味道撲鼻而來,我趕忙捂住鼻子嘴巴,實在是太讓人反胃了,我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房間里的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擺放了許多的器械,應該是那種做手術用的器械,下面還墊著一塊白布,分散的血跡格外觸目驚心,我內心不為之一顫;環(huán)顧四周,四處還是架子,只是這和外面的就大相徑庭了,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大的小的,琳瑯滿目,看到那里面裝的東西,我整個人已經是冰冷如畝;瓶子里的裝的不是什么零件或是收藏品,而是活生生的人體器官,有心臟、大腦、肝臟還有手腳等,都浸泡在水里,而那水正是血水!
一瞬間,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開始害怕起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場面,我想跑,這時,身后突然傳來“嗙”的一聲巨響,我回過頭,門竟然關上了!
記得八歲那一年的一個夏天,吃過晚飯,和父親在外面散步,我問了他一個問題,“爸爸,你是干什么的呀?”
父親和藹可親的看著我,他戴著副黑框扁平眼鏡,個子很高,穿著休閑的衣服,他說:“爸爸是一名醫(yī)生,救助患者脫離苦海的那種,你知道嗎?孩子,這是個很神圣的職業(yè),也是很受人欽佩的職業(yè)?!?p> 我似乎能明白父親話里的意思,原來他是名醫(yī)生,很偉大高尚的職業(yè)者,我當時看著他,眼里充滿了崇拜和向往,“爸爸,那我以后也可以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嗎?”
爸爸看著我,摸了摸我的頭,接著用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當然!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醫(yī)學工作者!”
我還記得當時父親講完,不經意間,眼里閃過一絲沒有血色的目光,像極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由于當時我還小,隨意不是很在意到這些細節(jié),回想起來,當時沒感覺到,父親是個藏著很多心事的人。
門打不開了,一下我就著急了,開始呼喊起來,奈何怎么喊;也是無濟于事,沒有任何人回應我;我嘗試冷靜了幾秒后,便不再著急,我告訴自己,我是個成年人,不能一遇到問題就雜亂無章,我必須想辦法。
記得父親去世前幾周,正是我滿十八歲的生日,他那天告訴我,“孩子,今天你就滿十八了,是成年人了,像我有你這么大,都和你媽扯結婚證了哦!你娃,現(xiàn)在應該也懂事了,遇到問題要學著自己解決,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你要學著去聆聽,去接受,去理解,去面對;我不是想要說你,而是我想告訴你,你已經長大了。”
對!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能讓問題打到我,于是我在房間四處探索起來,看看有沒有其他出口;但與此同時,我內心也開始矛盾起來;這個房間,還有書房和暗門到底藏著什么秘密,父親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我,還有母親,他們到底在對我隱瞞些什么?
我感覺有個謎底正等著我去解開,但同時,我的內心開始有種可怕的想法,不可描述。
四下探索后,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的出口,但我在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書,說是書,但不如說是檔案本,上面的灰塵已經疊起了厚厚一層,我拍去灰塵,然后終于看清了這本書,還真是個檔案本,雖然有些年份,但本子上的幾個大黑字,還是寫的清晰可見,名字是《42號檔案》,我很好奇,于是打開看了看。
當我看完,整個人已經可以用麻木不仁來形容了,看了一半,我丟掉了那本檔案,上面寫的東西就跟實驗者用的記錄本一樣,清楚地記錄著每個人的姓名,還有個人信息,和所采集的器官,日期是2005-2008年,是十年前寫的了,而且在這個檔案上還清楚記錄著各個器官的健康狀況、評估價格、出售價格,還有可使用人群和使用期限,還有記錄人簽字,而這個記錄人簽字,正是我父親的名字。越想越發(fā)不可思議,這些器官,竟然是那么多人身上的,還明碼標價;這人還是我的父親嗎?他應該是個販賣器官的!
想到這兒,我的雙腿開始變得無力起來,整個人感覺要癱瘓了;小時候,家里也算比較小富裕,父親在物質方面從來沒有說讓我比別人差,后面說做炒股生意賺錢了,就買了套城郊那邊的房子,大概一百萬左右,不久后;又買一套,也在城區(qū),我開始佩服起父親來,我讓父親傳授我賺錢的秘訣,但他說我現(xiàn)在還小,以后再告訴我;又是從這時起,我更加感覺,父親是個很神秘的人了。
父親以前說的話,我現(xiàn)在想想,他就是在騙我!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做這種昧良心的事,不可想象。我和母親吃的用的包括住的,應該都是他靠倒賣這些器官的來的;他怎么會做這樣的事!
看了眼42號檔案,我準備去把它撿起來;片刻間,我在想,上面那個42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還有其他代號的檔案?正在思考的間隙,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好像是拍打木板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在沙沙低語。
我向前走去,正準備撿起那本檔案,只感覺腳下一陣脫離地心的重力,我墜落了,落地的瞬間,只覺得后背一陣劇痛,疼的我齜牙咧嘴。
我起身,借助頭頂上的燈光,我清楚的看到,這里到處吊著袋子,而袋子里,是人的尸體!我再一次被嚇到了,這里的袋子起碼有四五十個!而正在這時,我又聽見了那奇怪的聲音,是沙沙低語聲。我趕緊看向上方,那正是個洞口,離地面有約莫兩米多,周圍沒有任何工具可以借助,我是出不去的了。
一時間,全身的神經開始緊張起來,而這時,我感覺一個東西正在向我靠近,我回頭,四處看了看,卻是并沒有;然后,我發(fā)現(xiàn),那些袋子的尸體,就只有一具干骨架,器官應該都被拿走了。此時此刻,只覺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我提高了萬分警惕,奈何身上也沒有個防身的武器。過了一會兒,一切似乎平靜了下來,但就在這時,我清楚的聽見這里的一個角落里,傳來一陣奇怪的絮絮低語聲。
我看過去,就在一個角落里,我一步步走過去,慢慢的,我看見一個人,他正依偎著墻角,嘴里好像還在念叨著什么。
我被這一幕嚇到了,這里竟然還有個人!我全身開始冒起冷汗,手腳也變得格外冰涼,我看著那個人,我依稀聽見他嘴里在念叨著,“活著,活著...”
詭異的氣息貫穿了整個地下室,死的寂靜如同驚風詭雷般悄然而至,我看著那個人竟然一點點地回過頭,漸漸的我看見了他的容貌,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血絲,整個人如同抽絲剝繭般,瘦骨嶙峋;面容十分丑陋無比,也沒有穿任何的衣服,整個人就如同行尸走肉般。
他回過頭,看著我,這時我的心已經快懸到嗓子眼里去了,我想要逃跑,只見他漸漸起身,這時我才看清楚,他的腰間竟然有一個很大的創(chuàng)傷痕跡,應該是少了個腎臟,而且全身還有曾被燒傷的痕跡,密密麻麻的疤痕清晰可見,但是,他還活著。
但他卻沒有表現(xiàn)出要攻擊我的舉動,只見他嘴巴里吞吞吐吐說出了一句話,“求求...你,別拿走...我的...心肝...寶貝,好嗎?”
我看著他,只覺得雞皮疙瘩起一地,他的那雙眼睛竟然還緩緩流出了淚水,我敢肯定,他一定經歷了些什么,但是有一點,我想不通,他都已經這幅模樣了,為什么還活著?他說完那句話,然后又看向四處,嘴又繼續(xù)念叨著,“活著,活著...”
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逃離這里,這一切到底該從何說起,父親隱瞞的真相正在一步步被我發(fā)掘,但眼前這個人,讓我不禁聯(lián)想到一件事,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暑假,我七歲,記得那天,深夜的時候,父親才下班從醫(yī)院回來,我起夜去上廁所的時候,聽見父母親在臥室里談話,他們的聲音倒大不小,但我聽的很清楚,父親說之所以今天回來這么晚,是因為在市區(qū)里發(fā)生了一場車禍,這是場很嚴重的車禍。
一輛末班的公交車和一輛油罐車在十字路口交界處,發(fā)生了碰撞,當時油罐車滿載易燃易爆物質,公交車和它碰撞后,車子當場爆炸。
所以他忙到現(xiàn)在才回家,我還聽見,父親在談論那些人的生死的時候,他說,“他們實在救不活的話,我打算變廢為寶了,你知道的,就咱家這個條件,靠我在那破醫(yī)院上的爛班,才掙到幾個錢,而且加上我也有病,你也是知道的,我想讓你娘倆過的更好一些,就只有這樣做?!?p> 我到現(xiàn)在才漸漸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當時還小,就一無所知,父親是想把那些救不活的、死的人,拿來利用起來,把他們的器官拿來出售,以此換取高額的收入利潤,但父親的病,我卻從來不知道,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自始至終,母親也從未提起過。
漸漸的,我對父親的死因開始產生了懷疑,但那本檔案卻把事情的真相一步步的浮現(xiàn)了出來;解剖人的身體獲取器官、地下器官交易,無法想象,父親看著是多么好的一個人,竟會做這樣的事,我無法接受,也無法忍受,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謊言之中,還無憂無慮,我的思緒開始有點混亂了。
我現(xiàn)在沒法出去了,我總覺得老天要我受這報應,父親犯下的錯,當兒子的,躲也躲不掉;此時,我的上方突然傳來一陣莫名熟悉的聲音,我能感受得到,是他回來了,我抬起頭,看著上面,他用那極其和藹的語氣說道:“孩子,我回來了,別害怕了...”
我的淚水想要流下,卻怎么也流不下,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沒有了心臟,我的情緒一時間全無,為什么?我的心臟呢...
那本檔案上清楚地記錄著,在最后一頁,但是我沒看,有我父親的名字,那是心臟的記錄情況,早在十八年前,我出生那天,護士檢查了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心臟異于常人,很大很不穩(wěn)定,這是種極為罕見的怪病,如果不及時更換一個穩(wěn)定的心臟,以后就會慢慢積累出致命的疾病。
父母親想找一個心臟,但是都不合適,而且心臟移植手術風險太大,基本沒什么人敢做,也很難做成,父親為了我,就去深造學習,他在我滿一歲那年,找人幫助,傳授給人,就做了心臟移植手術,他把自己的心臟換給了我,我的就在他身上,我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就和疾病打上了交道,他一邊為疾病而煩惱,一邊為生活而苦惱,他在一次給死人解剖捐獻器官的時候,聽信了器官在地下黑市可以賣高價的傳言,從那天起,他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嘗到了甜頭,從此便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我漸漸地長大了,父親也漸漸知道事情會暴露,所以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告訴了我那些話,還記得他出車禍那天,開車出門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對我和母親說,“以后你娘倆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哦,我走了!”
我當時還以為父親在開玩笑,后來,就出了車禍,真相其實是,他先是心臟病發(fā)了,無法自救,死了,后面車子失控才出了車禍;但這真相,我還是知道的太遲了,這一切都太遲了。
父親回來了,他拿走了本該屬于他的心臟,還給我分享了與他相關的記憶,我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讓知道真相的我更加難受,他的魂魄飄蕩在我的身邊,原本屬于我的那顆心臟在他體內已經破敗不堪。
片刻后,父親帶著我,離開了這里,我知道的,他看著我的,他一直在,從始自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