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許愿鎮(zhèn)寒風(fēng)凜冽,大雪飄揚,街道上的行人絡(luò)繹不絕,車水馬龍,年味的氣息已經(jīng)彌漫到了每家每戶,孩童們正在街道后面的平房前堆著雪人,打著雪仗,一旁的廣場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正躺在一把太師椅上,叼著煙斗,旁邊的阿財不時在汪汪叫。
許詩君點了根煙,對于剛剛回到家鄉(xiāng)的他,這一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出去北漂這八年,他除了帶回來一個完整的人,其他什么也沒有。他掐滅了煙頭,然后仰天稍嘆了一口氣,拎起行李就朝許愿鎮(zhèn)南邊那條破舊石字路走去,雪花飄在了他的眉梢,但這一刻,這種感覺,很親切。
許愿鎮(zhèn)北邊的一戶人家里,煙囪冒出的煙霧飄到了蔚藍的天空,一群大雁整整齊齊向著另外一頭的高空自由翱翔。夢茹正在廚房里熱火朝天的燒著菜,今天她的大姐二姐都要回來,家里的長輩也要來,她一個人著手準備著今天中午的團圓飯。
南邊那條到家的路很短,人很少,周邊的房屋也屈指可數(shù),但許詩君覺得沒有比這更遙遠的距離了,片刻后,他到家了。
房門虛掩著,兩個燈籠高掛在大門頂上的兩旁,猶豫片刻后,他推開了門。應(yīng)該沒有比他更荒誕的人了吧,一走就是八年,八年里,沒有和家人聯(lián)系過,只是偶爾會打一些匯款給他們,但是,他們每次都會轉(zhuǎn)回來。
推開大門,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童年時候玩耍的大院,那條嗷嗷叫的發(fā)財,還有那棵打他從小就屹立在院子里的樹,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棵參天大樹了,他站在這棵樹旁,感到自己很渺小,小樹都變大樹了。
聽到有人回來,堂屋里立馬出來一個小孩,蹦蹦跳跳,許詩君看著他,這個孩子他不認識,也沒有印象,看著只有七八歲,那孩子好像認識他,看到許詩君,他就朝里面喊道:“媽媽!媽媽!舅舅回來了!”
這時,從堂屋里走出來一個穿著很樸實的中年婦女,許詩君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倍感親切,這個女人是他大姐,許鳳崗,除父母之外,對他最好的就是她了。
許鳳崗看到是自己弟弟回來了,她先是一愣,隨后露出了最質(zhì)樸的笑容,對他說道:“小君,你回來啦?”
許詩君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的姐姐,親姐姐,對他很好的人。他一時間在強忍心頭的慚愧,他對許鳳崗說:“是的,姐,我回來了?!?p> “回來了就好,那別在外面站著了,快進屋里來,我在做飯,待會兒爸媽回來了,我們一家一起吃個團圓飯?!闭f完,她就準備去幫許詩君拿行李。
“一起?”這是多么平淡,多么簡單,多么容易實現(xiàn)的兩個字,但是許詩君卻覺得對于自己來說,這兩個字真的來的太遲了,這八年來,他都沒有好好和家里人一起吃過一次團圓飯。
許鳳崗說:“對?。∧憧彀褨|西給我,我?guī)湍隳眠M去,待會兒我去泡杯姜茶,你喝了,應(yīng)該會暖和些,今天實在太冷了!對了,這個是小海,你的侄兒,你看,我剛剛都搞忘給你說了。”
許詩君看著一旁稚嫩的臉龐,天真可愛,看來自己這么久沒回來,連侄兒子都長這么大了了,他撫摸著小海的小腦瓜,小海對他說:“舅舅,我們進去吧,陪我看動畫片。”
許鳳崗拿過許詩君的行李,就說:“快去吧,待會兒你姐夫趕完集也要回來了,我現(xiàn)在去準備準備。”說完,她拿著行李,利索地走進了堂屋里,說實話,那些行李,許詩君來的時候拿著每走一步都感到費勁。
飯菜都準備完畢后,夢茹很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化了個妝,換上了新衣服,把扎起的頭發(fā)披了下來,她來到鏡子前,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是屬于她的了,今天的她十分漂亮,打扮的很精致,穿的也很大氣穩(wěn)重,因為今天,她要去見一個人。
電視上正在放著《黑貓警長》,這是很多年前的動畫片了,記得小時候,家里沒有電視,所以許詩君逃課也要跑去同學(xué)家里看,那個時候,他是最開心的,但是現(xiàn)在,無論怎么看,也沒有那種感覺,旁邊的小海笑得很純粹,“哈哈哈,舅舅,你看,黑貓警長好威武哦!”
就在這時,外面的大門響了起來,許詩君起身去開門。眼前是個穿著很樸實的中年男人,他背著背篼,里面裝滿了東西,這個人是他姐夫,姐夫以為開門的是他姐,剛要說些什么,看見是許詩君,他也一時間愣住了。
許詩君有點懵,他說:“姐夫!你咋了哦?”
“哦哦,你瞧我這記性!小君回來了,我還差點沒有把你認出來,真的,姐夫記性差了。”
這時,許鳳崗也從灶屋里出來了,她說:“顧軍,東西都買好了吧,一會兒吃了飯我們就要去哦?!?p> 許詩君的姐夫,也就是顧軍,他說:“買好了哦!今天小君回來了,正好,我們一路去!”
許詩君有些疑惑,他問道:“去哪里?”
顧軍笑了笑,說道:“你這臭小子,不會真忘了吧,我們每年的這個日子,吃了飯都要去祭祖,拜觀音啊!”
沒錯,許詩君他們這邊過年的習(xí)俗是有這些,因為祖祖輩輩都埋葬在許愿鎮(zhèn),所以他們這邊的人每到過年都會去祭拜祖先,他們這邊也信奉佛教,在許愿鎮(zhèn)的許愿山山頂上,還有座寺廟,叫做觀山寺。
許詩君這時候才想起,記得原來每年過年都要去祭拜,還要去到許愿山的觀山寺燒香拜佛。他對顧軍說:“我記得,姐夫,只不過,我是好久沒去了?!?p> 顧軍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說道:“走吧,等你嫂子把飯弄完,吃了我們就去!”
夢茹今天也要去觀山寺,只不過,除了燒香拜佛,她還要去見一個人,她要和他說清楚,或許,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見面了,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