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縣衙后堂。
“昨夜許平居然與那美……咳咳……女子共處一室?”
張南德滿臉艷羨之色,轉(zhuǎn)眼又有些不悅:“你為何如此放縱他?”
張班頭忙不迭地指著自己的左臉叫苦:“堂兄,那廝囂張跋扈目無王法,小弟無可奈何?!?p> 接著眼睛骨碌碌直轉(zhuǎn),湊上前小聲說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下點藥……”
張南德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胡鬧,你當他是什么升斗小民,隨便毒死了事?這可是誅九族的罪過,別忘了你也姓張!”
張班頭嘿嘿訕笑,不慎牽動了腫脹的臉頰,連忙倒吸了一口冷氣,良久才開口:“嘶……如今人已經(jīng)得罪死了,可別最后給他逃出生天。放虎歸山,后患無窮?!?p> 張南德捻了捻胡子,咂咂嘴道:“姓陸的找來了一個家里很有勢力的棒槌,愿意冒風險指證他們。老夫聽他說了說,此事確實萬無一失。許平那廝定然在劫難逃,否則老夫也不會輕易讓你上門抓人?!?p> 張南德說完還有些心有余悸,許平當初在堂上正義凜然的身影至今還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基本都是噩夢。
原本他也沒把許平放在心上,想著等風頭過了再找由頭收拾他,結(jié)果沒想到他居然中了舉。
他一個臭紈绔,為什么能中舉,憑什么能中舉?
甚至還考了南直隸的第三名,張南德當年可是百名開外,將將考上。
南直隸是什么地方?帝國最發(fā)達的經(jīng)濟中心,群英薈萃之地!
能在南直隸考第三名,明年大概率是能考上進士的。
張南德那幾天簡直連覺都睡不著,思來想去忙不迭給人送去了三百兩銀子賀儀,祈求大家化干戈為玉帛,井水不犯河水。
許平收下賀儀讓他稍稍安下了心,想著大家今后還可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可時間一長,張南德心氣又不順了。
無他,只因許平從南京帶回來一個絕色美人。
有人說是秦淮名妓贖身,有人說是貴人家的小老婆出逃,總之四個字“美若天仙”,整個清河縣無一女可比。
許平居然敢獨享!
縣里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不是稍一暗示便將美妾俏婢乖乖雙手奉上,就他許平護食。
還有,整個清河縣,誰與張縣令說話不得彎腰。偏他許平回回挺得繃直,要一縣之尊仰視他,簡直目無王法!
張南德拋開這些不開心的事,沖著張班頭叮囑道:“你可看緊了手下那幫崽子,要懂規(guī)矩知道嗎?”
“哥哥放心,好東西肯定得您吃第一口,小的們等您吃完了喝點湯就成……”張班頭腆著臉賤笑,看起來分外滑稽。
二人聊著聊著就奔著下三路去了,興致逐漸高昂,渾然不覺屋頂上有一只眼睛一直在盯著他們。
聽著聽著越發(fā)不堪入耳,那人便把瓦片歸位,輕手輕腳足不點地的溜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一個鷂子翻身從房頂跳下,徑直落到了許平的房間里。
這人自然就是李義。昨日他收到邀請去外縣一個豪俠處吃酒,今早方回。
李義一回家便在門口見到了苦尋他一整天無果,最后在府門口守了一夜的王七,從他口中得知少爺被人帶走的消息。
李義頓時急的七竅生煙,什么都顧不上立刻馬不停蹄趕到了縣衙。
三班六房那些差人在李義眼中便如土雞瓦狗一般,他輕而易舉地就潛進了縣衙,找到了許平與周蕓,又被許平派去打探消息。
“少爺,是張南德和陸正風勾結(jié)起來要害您。”
許平點了點頭,如此一來之前的疑點便說得通了。
當初他還在納悶為何陸正風在縣學的問題上如此不留余地,想來是受了張南德的影響。
兩人既然穿起了一條褲子,張南德要懲罰縣學,他自然不好再去幫助,免得惹縣太爺不開心。
想到這兒,許平不免暗自反省,或許是最近過得太順,自己實在是太過掉以輕心。
張南德至今都對幫助過自己的縣學眾生心懷怨恨,又怎么會如此輕易就放過他許平呢?
那陸正風又為何要甘愿為張南德效力。
陸晏清!是了,或是陸晏清透露了什么,亦或是純粹的先下手為強,反正他陸正風是把自己劃到了陸晏清的幫手那個位置,要斬斷他好侄兒的助力。
還有一個……家里很有勢力的棒槌?許平苦思冥想,總覺得這個形容自己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不過無所謂了,張南德都稱之為棒槌,可想而知是個什么貨色。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他們要以什么手段對付自己。
許平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李義和周蕓安靜地肅立一旁屏息凝神,以免打斷了少爺?shù)乃悸贰?p> 既然帶上了周蕓,那極有可能是男女之間那點事。
可問題在于,男女之間那點事……如今就不叫個事。
先不說作風問題在這個年代根本不是問題,而且許平既沒有婚配,也沒有做官,根本就不可能以作風問題來攻擊他,更別說一桿子打死了。
那還有什么把柄可抓。許平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周蕓的身份問題?
真要嚴格說起來,周蕓是宣府人,跑到淮安來確實不符合大明的戶籍制度,嚴格來說可算流民。
但問題是,她全家歿于蒙古人的鐵蹄之下,被人拐賣,無家可歸才被許平收留。更何況開國快兩百年了,大城重鎮(zhèn)才會稍加留心,他們這種普通小城哪里還會有人在乎這個。
許平否定了這個想法,以此來攻擊實在太弱了,幾乎不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那還有什么?
難道李忠的行動被朝廷發(fā)現(xiàn)了?許平心頭驟然一緊。
可隨即又放松下來,覺得不太可能。己方完完全全在暗處,幾乎是絕無可能暴露的。
況且若是暴露,李義身為李忠獨子第一個跑不了,又怎么會對他置之不理而把毫無關(guān)系的周蕓抓了。
說起來張南德的表現(xiàn)也有些奇怪。既然已經(jīng)把自己“請”來,又表現(xiàn)地那么有恃無恐,理應(yīng)盡快定罪,也好早日霸占周蕓。可他又避而不見,仿佛要讓自己在此住上一段時間。
難道他還要等什么人?許平百思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