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0點,租用車開到了綠苑小區(qū),也就是李天明的住處所在的地方。
“為什么我感覺這小區(qū)沒什么人呢?”看著把電翼雨傘插到家門口的充電樁里的李天明,左手環(huán)抱著藥袋的女孩罕見地主動開口問道。
李天明一邊擺弄著有些故障的充電樁防盜扣,一邊嘟囔道:
“都搬走了?!?p> 女孩抬頭看了李天明一眼,李天明回看了女孩一眼,女孩沒接著問,李天明也沒接著說的意思。
就在李天明把鑰匙插入門鎖,按下門把手的時候。
咚。
突然門里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
碰。
女孩扔下左手的袋子,迅速伸出左手將已經(jīng)拉開一道縫隙的門重重地關上,那熟悉的黑色槍口再次出現(xiàn)在了李天明眉心。
“你家還有別人?”
女孩壓低了聲音,本來就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像是凝上了一層霜。
李天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忘了這事,不僅有些懊悔,對于這么個神經(jīng)緊繃的小姑娘,應該早點說的。
“哎呦,是我給忘了說了,但……”李天明一邊慌忙解釋著,一邊沖地下的藥袋子比劃著。
聽著李天明的解釋,女孩的臉色有所緩和,但手里的槍卻沒有收回去的意思,說道:
“有什么我不知道事情,下次你最好提前告訴我,不然……”
顧不得這些,李天明匆匆開門走進屋,順著聲音向廚房走去,急急忙忙推開廚房門,看見父親李公民正系著圍裙站在廚房中央,地下是鍋和摔碎的盤子,李公民看見李天明沖了進來,有點緊張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哎呀,天明啊,天明,你怎么回來的這么早,你媽就要回來了……不,不不,天明,咱爺兩去她家找她,今是你媽生日,我想給她做個蛋糕,你媽她最愛吃甜的了,她最愛吃我做的蛋糕了,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公民越說聲音越低,把頭埋了下去,像個孩子一樣站在一邊,還時不時偷瞄一眼李天明。
李天明沖到父親面前,從頭到腳看了一番,確認父親沒有受傷,擠出一個笑容,道:
“哎呀,爸,等我回來做就行了嘛?!?p> “好,好?!崩罟褚娎钐烀鳑]訓斥他,開心地咧了咧嘴,眉頭一簇,說道:
“那蛋糕……”。
李天明伸手解下李公民腰上的圍裙,小心地繞過地下的鍋碗瓢盆,扶他坐到客廳沙發(fā)上,順手打開電視。
“你在這看會電視,我給你做飯,我媽呀,上年紀了,高血糖,吃不得甜的,你呀,就別給她做蛋糕了,等咱們等明天雨停了就去找我媽,今兒,也不是我媽生日,你記錯了,她生日在明兒呢?!?p> “行,行。”得到允諾的李公民高興地坐在沙發(fā)上,隨意按著遙控器換著臺,這時他又瞧見了李天明身后跟著的女孩,有些疑惑地抬頭道:
“你,你是誰呀?”
女孩看了李天明一眼,李天明背過身去沒理她,自顧自的走進廚房忙活起來。她想了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說道:
“我是天明他……”
李公民突然一拍腦袋,站了起來得意地說:
“嘿,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了,你是天明他同班同學,是嘞,六月三十一,育才中學考試周,所以今天回來這么早,你悄悄和我說,我們天明考的怎么樣???”
女孩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額,這……這剛考呢,還沒出成績了,但他……天明肯定考的不錯?!?p> “嘿嘿,是了,那肯定,我家天明厲害著呢?!崩罟駴_女孩眨眨眼,嘿嘿地咧著嘴,“下次見了老張,我得故意問問他兒子考得怎么樣,他家那小子,皮的厲害,考試常年倒一,根本比不上我家天明?!?p> 女孩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李公民的話,和老人隔著半米的距離,身子崩得緊緊的,右手始終塞在衣服兜里。
李天明進進出出、忙里忙外,喂老人吃過了飯、服了藥,忙忙碌碌快到22點,照看著老人回主臥躺下才停下來。
李天明撈出兩碗剛下好的面,澆一勺湯頭,各加鹽、醋少許,灑上一點蔥花,拿起其中一碗推到了女孩面前,道:
“今天沒買菜,湊合吃吧?!?p> 說完也不等女孩有什么反應,埋頭就準備吃。
女孩皺了皺眉,伸手阻止了李天明的動作,把兩人的碗對調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又挑了一筷子面前碗里的面,夾到了李天明碗里。
李天明看著女孩的動作沒說什么,不知道是回到了自己家的緣故,還是一路上女孩的恐嚇讓人感到有些虛張聲勢的意味,盡管他的面色依舊微微發(fā)白,但他感到自己好像似乎已經(jīng)沒那么害怕了,苦笑了一下埋頭吃起了面,想著:
算了,不管了,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要死也不能當餓死鬼。
女孩一雙看不出什么情緒的眼睛始終盯著李天明,夾起面條一點點地咀嚼著。
掛鐘滴答滴答地響著,李天明“哧溜哧溜”地大口吃著面,女孩小口小口地吃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吃完了把碗放桌子上,你去側臥睡吧,我睡沙發(fā)。”
李天明先吃完,端起碗向廚房走去,然后不經(jīng)意見瞥見了女孩身上混著泥土的衣服,那已經(jīng)凝結成一撮一撮的頭發(fā),嘆了口氣,放下碗,在女孩的注視下轉身進了主臥。
不一會李天明手里抱著一疊衣服走了出來,道:
“我媽之前放這的一些衣服,可能有些大了,但等下你去洗個澡換一下吧。放心,我不會跑的,這大半夜的我能帶我爸去哪?!?p> 他說完也不等女孩回應,就地自顧自地把衣服放在了沙發(fā)上,轉身端起碗走進了廚房。
“哎呀,終于忙完了,已經(jīng)不早了吧,得睡了,明天早上還得……”自言自語到一半,李天明沒繼續(xù)說下去。
他擰上廚房的水龍頭,把手里的碗擺在架子上,擦擦手,轉身走出廚房。
女孩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那洗凈的臉上有著一雙貓一般的眼睛,依舊盯著李天明,頭發(fā)濕噠噠地垂到肩膀披著的毛巾上,身上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看起來確實是有些偏大。
李天明看著女孩沒有移動的意思,嘆了口氣,轉身去臥室拿了一套新的床單,女孩一言不發(fā),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站在一旁盯著他在沙發(fā)上鋪好床。
“行,你想睡這就睡這吧,我去里面睡。”
“等下,我有話問你?!迸⒊雎暤溃瑪r住了直起身子就要離開的李天明。
“雨是怎么回事?”女孩指了指窗外,接著補充道:“你白天說的‘中雨’?”
李天明盯著女孩看了好一會,轉過身去接了兩杯水,當著女孩的面把兩杯水都抿了一口,遞了其中一杯給女孩,斟酌了一下說道:
“降水分為三種,小雨,中雨還有大雨。小雨每天都在下,不會停的,也不用擔心,至少目前沒發(fā)現(xiàn)小雨有什么危險的地方。中雨會不定時出現(xiàn),不只是雨勢比細雨大這么簡單,任何生物站在中雨所在的環(huán)境中,并和雨水直接的肉體接觸時間過久就會消失,這個時間長短因人而異,一般是半小時左右。最好的建議是不出門或者帶把傘,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帝國的氣象站可以做到提前預測。”
女孩接過水杯,沒有喝,順手放到了桌子上,問道:
“消失?是被類似酸性液體腐蝕嗎?”
聽著她的提問,李天明覺得,這個女孩或許不是失憶或者精神病這么簡單,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來。
“不是,不是腐蝕,也不是別的什么,就是消失,沒有痕跡,沒有征兆,生物有機體的部分會憑空消失,無機體的物品不會消失?!?p> “那雨水可以喝嗎?沾到雨水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帝國那邊有過研究,雨水本身沒有什么特殊,也可以直接飲用。危險的是中雨時,中雨所在的那個空間環(huán)境,就算只伸出一根手指在雨中,消失的會是在中雨范圍內的有機體整體?!?p> “那大雨呢?是什么樣子的?!?p> “雨勢很大,天空像裂了口子,水從空中泄下,沒有人能走出雨幕,被大雨籠罩的整座城市都消失了。”
“大雨發(fā)生過幾次?”
“我只知道一次。”
“整個……整個世界都是每天都會下雨嗎?”
“不,不是,只有我們所在的這所城市——細雨城是這樣的?!?p> “恩?是因為地理環(huán)境特殊嗎?”
“可以這么說吧,雖然細雨城也是十五年前才這樣的,它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改的名字?!?p> “十五年前發(fā)生了什么?”女孩想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往沙發(fā)后縮了縮。
“你已經(jīng)猜到了,不是嗎?”李天明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
“十五年前細雨城被大雨所籠罩,自那以后,細雨城消失,我們這座城市再也沒有聯(lián)系上外界,大雨停后,細雨城的雨就一直沒停過。”
女孩看見他光潔的手背,突然想到了別的問題:
“你白天用的什么付的款?”
“這個?”李天明舉起左手,但此時的手背上面什么都沒有,他放下右手的水杯,拿指節(jié)敲了敲自己的手背,說道:
“這是是個人代碼,每個人都不一樣,手背上的這個做過皮下隱藏處理,平時不會顯示出來,當我腦子里的芯片接收到我的付款意圖后,再得用類似白天藥店收銀臺前那樣的專業(yè)機器掃一下,才能顯示出來的。”
李天明轉過身來,把衣領翻下來,露出了脖子后面的一串看不清模樣的代碼。
“這是每個帝國公民自出身起就會帶著的東西,一共脖子和手背兩處,植入芯片的時候順便打上去的,手背上的主要用來與一些智能儀器交互,脖子后的是起身份識別作用,這玩意抹不掉的?!?p> 李天明看著眼前的女孩,腦子里突然冒出個想法:
她腦子里會不會沒有芯片?
客廳的掛鐘敲響了十一下,窗外始終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女孩見時間不早,有什么別的問題打算明天再問,自己也不能急于這一時,她目送著李天明直起身子,轉身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摸出口袋的手槍仔細看看又塞回去,然后走進廚房,在架子上挑了一把順手的廚刀,放到了枕頭底下。女孩蓋上被子,面朝著臥室方向,身子蜷縮成一團。
鐘表滴答滴答地響著,窗外雨聲不斷,兩人都沒能入眠。
起床上課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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