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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反派自覺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186 2022-05-10 11:15:00

  長夜已過三更,崔慕青仍靠在床頭發(fā)愣。她想的全是先前在恒書樓上的情形,胸口堵著口氣,輾轉反側,額間又冷又燙,坐臥難安。

  貼身的婢女木槿進來瞧了幾回,見她還是硬撐著不肯睡,嘆氣道:“小姐何必這樣,老爺是心疼你才不讓在跟前伺候,特意囑咐了讓好生歇著的,眼見這天都亮了,小姐還是躺下吧?!闭f著上前與她掖了掖被角。

  崔慕青懶得說話,對方瞧著她神色欲言又止,身后跟進來的一個小丫頭卻笑嘻嘻道:“小姐可是在想鄭公子?”

  貼身伺候的丫頭們,對于小姐的心事自然清楚,平日里偶有玩笑,無傷大雅,可是今日卻著實不是個好時候。

  紅著眼角的崔慕青起身怒目,“碎嘴的丫頭,在我房里也沒個分寸,不怕我稟了父親將你拖出去打死!”

  木槿忙去勸說,卻攔不住小姐執(zhí)意下床。

  崔慕青目光凌厲,毫無倦意,不知是熬的還是氣的,一雙眼角紅的仿佛要滴血。

  木槿盤算著小姐的心思,才去取了外衣,卻見她人已往凈房行去,忙追在后頭問道:“小姐這是要去哪?”

  “爹爹用了藥已好許多。我往晉王府去回個話?!?p>  木槿不敢多言,只能喊丫頭來伺候更衣,瞧著崔慕青眼下兩片藏不住的烏青,忍不住又勸了一回:“不如派個小廝過去算了。小姐一夜未眠,要仔細身子?!?p>  崔慕青聽了卻眼眶蓄淚,咬牙握拳道:“此事等不得了。我,我咽不下這口氣?!?p>  大抵真是昨夜在外受了委屈。

  木槿終于有數(shù),忙將人妥善送了出去,又囑咐了丫頭們仔細跟著,安排了屋里一應小心,才偷偷轉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

  良王府外,鳳清將將行出。

  他一邊等著小廝安排馬車一邊望天出神,心里想的是鄭和宜的成年之禮。

  昨夜的話不知道謝妹妹聽進去了多少。明日是謝氏的主場,各方都在,想必又要有些是非。

  為了確保良王殿下的計劃順利,他必須跟去瞧一瞧。

  雖然三殿下讓他只管看戲,他這個朋友前去祝賀一番也無不可,可是一想到這底下對謝妹妹算計,心里仍是不大舒坦。雖然沒有直接害她的意思,究竟是心頭惴惴,無一刻平靜,總有些忍不下心來。

  忽然記起昨日寧王世子與鄭和宜兩個相對無言的場面,突然他計上心頭,吩咐牽馬的小廝:“讓人上太子府送口信去,只說昨夜茶樓里謝將崔得罪的厲害。快去快回。”

  小廝應下小跑而去,他這才放心的上車往家行去。

  *

  幽蘭苑中。

  謝從安難得早起一回,與烏娘和謝廣二人確認著最后的種種事宜,一日間忙的是結結實實,連飯也未曾安生吃上幾口。

  直至暮色時分,她嘟嚷著癱在了床上,回頭瞧見西屋里仍亮著燈火,便一骨碌爬起跑了過去,進門便嚷道:“可累死我了?!?p>  鄭和宜披著外衣倚著床邊,正翻著書頁醞釀睡意,剛聽得這么一句,背后已經(jīng)掛了個人。

  渾身不對的謝從安在心里略算一算,這一日來去未曾休息,感覺著腰都要斷了。

  “腰疼,宜哥哥,我腰疼?!?p>  她抓著鄭和宜一直搖,嘴里不依不饒,手捧熏爐的茗煙躲在角落里,恨不得垂頭在地。

  鄭和宜放下書拉她坐好,仔細看了她那一臉的倦色,略帶驚訝道:“都忙了什么,怎會腰疼?可是府中又出了什么事?”

  正逢晴兒捧了一摞冊子追了過來,聞言撇嘴道:“主子這么辛苦也不知為的誰?!彼@才明白。

  “忙了一天了,連飯都沒吃……”謝從安還嘟嚷著就被晴兒堵了話:“主子快來,這些還都等著要送呢!”

  都是明日要從侯府調用的東西冊子,早晨已經(jīng)看過了一批,現(xiàn)在明顯是東西不夠又要補一些。謝廣與烏娘都已提前去了荷風小筑,府上也就只能找她這個家主過目,雖是小事,也偷不得懶。

  謝從安無奈坐下,這一看便又是許久,待她渾身僵痛的回過神來,院中夜色濃重如墨,只余幾處燈火孤明。

  她揉了揉酸澀的脖頸,意識到房中有些怪味,回頭一瞧,只見鄭和宜捧書坐在對面,眼前一盞燈火如豆,光影搖曳,落在那精致皮相上,從前額到眼睫,將雙唇形狀勾畫飽滿,細細染上了人間煙火。

  察覺到她的目光,鄭和宜抬起頭來,見謝從安端著下巴看自己那津津有味的模樣,有些無奈的合上書,“可是看著我便飽了?”說罷去揭桌上的碗蓋,“你不愛吃熱的,試試這溫度可好?”

  謝從安挪坐過去,對著那碗奇奇怪怪的東西左瞧右看,意識到情況不對,便偷瞄著鄭和宜小聲道:“奇怪,今日雖忙,卻不怎么餓的?!?p>  對面卻已經(jīng)將那天青瓷的小碗裝滿遞了過來。

  謝從安一臉苦笑的接過,拿出吃蛇羹的勇氣,閉著眼咽了下去,直至第二日早晨醒來,仍被滿口的苦澀鬧的皺眉。

  奮力賴床時,她才想到:自己怎會忘了讓人去大廚房找吃的……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能做出什么正常東西……

  這可真真是色令智昏。

  她一面更衣一面后悔,趕著去了閑鶴亭,聽說爺爺已經(jīng)等了好一陣子了。

  進門時,老人正站在桌前揮灑筆墨,聽聞人來,只看了她一眼,精神頭瞧上去很是不錯。

  謝從安乖巧的等著,眼睛卻一直在偷偷打量在桌旁伺候的鄭和宜。

  他原本生的就比常人好看,如今調養(yǎng)的不錯,身姿也越發(fā)的挺拔朗闊,氣宇軒昂。

  今日打扮的用心,更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領口腰間用黑色珠線繡了整首《君子歌》,袖口與袍角的墨竹下隱著銀線織的如意紋。腰間的如意福結墜著枚古樸青佩,其下綴有顆顆瑩潤的羊脂玉珠,一見便知并非凡品。細微之處,無一不是心意。

  這身裝扮,任誰見了都只能贊一句精致絕妙,看了就別不開眼。

  目光一偏,落在桌上,謝從安忽然失笑。

  原來爺爺寫的是“充耳琇瑩,會弁如星。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p>  謝侯落筆凈手,拿鄭和宜打趣道:“總聽人說瑾瑜公子的模樣好,今日爺爺才算服氣?!?p>  “爺爺才是一頂一的模樣好,宜哥哥還是稍遜一籌的?!?p>  謝從安借機促狹,笑得打顫。謝侯也跟著朗聲大笑,罷了朝鄭和宜招手,“今日慶你生辰,這副字也算是我這個長輩的一點心意,你便也收著吧?!?p>  鄭和宜從善如流,仆從便上前為他收整。

  掃過矮幾上的茶碗,謝從安歪著頭問:“爺爺喚我可是有事吩咐?”

  謝侯忽然屏退左右的侍從,又看了眼鄭和宜,正色道:“如之,你少年得意卻遭逢巨變,實乃人世無常。從安她雖無意之中救你于刑場,我謝氏卻無意欺凌孤小。趁著今日我這長輩尚在,替她父母問你一句,你是否當真愿娶她為妻?”

  這一番話讓謝從安僵立當場。

  她嗓子發(fā)干,臉頰也燒的厲害,嘀咕著老人怎么不懂事,不安排個隱秘的地點給她偷聽。

  ……若是被當面拒絕,萬一她控制不住傷心生氣,又發(fā)了大火的話……豈不是連個分手的好印象都沒了……

  哎……爺爺怎么回事,孫女的性格再豪爽也是個女兒家啊……

  胡思亂想間,忽有四字入耳,瞬間撫平了她的慌亂無措。

  “如之愿意?!?p>  那人眸光流轉,竟難得有了情緒。

  “……如之此生愿傾盡所有,換從安所愿。”

  一個整日里都冷淡漠然的人,忽然講出這樣好聽的話,謝從安不自覺地眼眶微濕。

  謝侯的目光沉沉,望著面前有些呆了的小孫女,有意追問一句:“不委屈?”

  難得見到古靈精怪的孫女冒出傻氣來,臉頰緋紅,眸光似水。稚嫩的模樣更讓他心疼不舍。

  鄭和宜的心中也似有什么在來回翻滾著,酸脹發(fā)疼。他認真行禮,鄭重道:“不委屈。”

  謝侯撫須點頭。

  一個明眸皓齒,仙姿玉色,一個芝蘭玉樹,優(yōu)雅淡然。如此的登對,如何不是璧人。

  “老夫便將從安交給你了。今日往后,你要真心待她。”

  謝從安聽著聽著,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大對勁。

  今日是成人禮,又不是成親?爺爺這言行有些古怪。

  可惜她今日安排的節(jié)目太多,轉頭就忘了這些小心細碎。待日后憶起此時,心頭滋味繁復難言,已難再提。

  *

  忠義侯府緊閉多年的大門,今日終于緩緩打開。

  巳時起便有車轎陸續(xù)往來。闔府的下人們躍躍欲試,興奮的堪比年節(jié)。

  起初規(guī)劃時,謝從安曾與爺爺商議,謝家歸隱已有多年,還有剛過去的鄭氏之鑒和謝氏之危,雖說往溫泉行宮的途中已與各家送上邀帖,終究已不是幾十年前謝氏風頭正盛之時,官場上的這些人必然會駐足觀望,不知會來幾個。

  但是考慮著忠義侯府的面子,這一老一小還是花足心思去做準備,一來是怕失禮數(shù),二是有意要給鄭和宜這份榮光。

  瑾瑜公子美名赫赫,他的冠禮自然當數(shù)這長安城里的一出盛事。再有謝家主的精心操辦,各種風月新聞輪番流傳。

  此次不光是官場上那些避無可避的來往,各位貴人們的家眷也都紛紛尋了借口跟來見識。

  于是到了當日,謝府的門檻幾乎要被踏破,這空前盛況令得滿城的百姓談論了半年之久。往后長安城中再有盛事,無一不被拿來與此相較。

  不論官場人家或富貴商賈,皆開始在此類事上暗自用心,漸漸的,大乾引起一股攀比之風。只可惜或因新奇意趣不夠,或是奢靡排場不足,來來回回也未有能比過的。

  再數(shù)到綠珠夫人出借園子一事,這小小的冠禮更被拱到了江湖之上,傳說就越發(fā)的廣散開去,風靡了大江南北。

  之后御史臺多次上諫,請旨不許冠禮鋪張,又命戶部對朝廷官員著此一項嚴審,才將這股風氣漸漸壓了下去。

  只是,經(jīng)歷如此一鬧,謝小姐追夫的故事便被傳到了邊界鄰國。這亦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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