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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終有一別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206 2024-09-17 11:44:00

  ……整日里對著這么個爹,顏?zhàn)域q是怎么受得了的。

  謝從安忍不住擰眉:“你要帶我去哪?”

  顏質(zhì)的眉間一緊,還未作聲,已有人替他應(yīng)了:“來見我。”

  廳內(nèi)行出一位老人,謝從安先認(rèn)出了走在后頭的兩個。

  鳳清原來是先跑來了這里。

  另一位許久未見,卻幾乎毫無變化。瞧上去依舊是那副謙遜低調(diào)卻又目中無人的模樣,仿佛這世間萬般都與他無關(guān),一切正如他詩文里說的那樣:蜉蝣蒼狗人間客。

  謝從安看著顏?zhàn)域q走上前去遞了個拐杖,又緊著跟隨在側(cè),這邊的顏質(zhì)已經(jīng)是滿臉的不耐煩。

  王顏謝鄭,這是輪到了顏家?怪不得圣公看起來又蒼老了許多。

  雖然知道這些都與自己無關(guān),但是謝從安還是忍不住氣:“你這是要做什么?”

  她吼的是鳳清,衍圣公卻已經(jīng)走了過來。

  顏?zhàn)域q示意她過來攙扶。謝從安順意上前,心里卻難免記起了爺爺,鼻子一酸,偏頭眨去淚水,繼續(xù)向身旁的鳳清咆哮發(fā)難:“為何送我到這里來?”

  鳳清這家伙竟然直接扭頭看向別處,假裝沒聽見。

  謝從安還要發(fā)火,衍圣公道:“丫頭,既然回來了,就好生待著。從前是你爹爹不對,咱們顏家的女兒,定然是要接回來好生嬌養(yǎng)著,等時候到了,自有安排?!?p>  聽到話尾的她瞬間變了臉色:“安排什么?”

  “自然是嫁人?!?p>  謝從安驚訝的看向鳳清,卻掃見了一旁的顏質(zhì)略有不安,疑惑間便將話咽了回去。

  待眾人都入了大廳,下人散盡,她重提舊問:“為何是顏家?”

  衍圣公扶著胡須慢悠悠道:“如今難道還能有別人保你?”

  “不是保我,是引火燒身!”

  謝從安氣得拍著扶手就站了起來,不料到碰翻了茶水,被燙的一個哆嗦。

  衍圣公伸出拐杖,攔住了身邊人。鳳清瞥了一眼,也自覺的坐了回去。

  謝從安甩了幾下手,忍著疼痛拂落袖上水滴,強(qiáng)調(diào)著自己的可怕?!啊也荒茉谶@里,會害了你們的?!?p>  這幾日她也想明白了一些。雖不能確認(rèn)要?dú)⒆约旱氖悄膫€,可她仇人太多,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謂。眼下謝從安已死,就算要報仇,也不是急茬。

  良王忽然找來,又做了如此安排,相必與太子要有一戰(zhàn)。而她這新的身份,大抵就是針對這個宿敵的進(jìn)攻之一。

  “……如今長安的局勢如何,我不清楚……但是鄭謝兩家都已落了下乘,輪到你們又當(dāng)如何?”

  之前醉心于酒坊諸事,不確定這里的朝堂紛爭到了哪一步。但她的質(zhì)問總是無可厚非。

  可是,對面的三人竟然毫不在意。不但沒人理會她,顏?zhàn)域q甚至還出去了一趟,取了瓶藥膏回來。

  謝從安氣得把手遮進(jìn)了袖子里,扭頭道:“不用。你們還是趁著天黑,快些送我走吧?!?p>  “你這丫頭。”衍圣公無奈嘆氣,“既然送你過來,你聽話便是?!惫照仍谀乔啻u地上戳出些聲響,是老人家不高興了。

  謝從安千頭萬緒,無從說起,語塞間也算冷靜了一回,可是心中的委屈難掩。她抬頭看了眼身側(cè)站著的顏?zhàn)域q,一把搶過了藥膏,沒好氣道:“我自己來?!?p>  衍圣公忽然開口道:“你們?nèi)绾我彩桥灾У谋碛H戚,隔著幾層呢?!?p>  顏?zhàn)域q聽了神色微變,老老實(shí)實(shí)的回去了老人身邊。

  謝從安掃了眼對面的顏質(zhì),又提出了新的問題:“既說是旁支表親,為何又帶回府上來養(yǎng)?”

  “你娘親在你幼時便拖了人要送回來的,只是那人不頂事,害你在江南流落多年。這次好容易尋著了,不接回來,難道還繼續(xù)放你在外流浪?”

  這話雖然聽著是好意,但顏質(zhì)不停拂著衣袖,怎么看都有種嫌棄的意味在里頭。

  如他這般身份的人,怎會耐不住性子,這么直接的給小輩臉色。

  謝從安心知肚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拔业??”

  衍圣公似乎看出她不高興,將話接了過去,“你爹爹身子不好,娘親當(dāng)時便是陪他在江南養(yǎng)病。他人去的早。你娘親當(dāng)時有留書托付,將你給了你表叔伯家里的。”

  老人家苦口婆心,又演繹的煞有介事。謝從安只能按住火氣,一字一句道:“表、叔、伯?”

  “亦是族中的一房親戚?!?p>  “那為何不是他來領(lǐng)我?”

  衍圣公制止了要說話的顏質(zhì),繼續(xù)答她:“當(dāng)年你爹為了求子,按照八字尋遍族中。這才將你過繼過來?!?p>  “我爹不是死了?”聽到這里,謝從安全然糊涂了。

  對面的顏質(zhì)突然清了清嗓,摸著胡子道:“我便是你爹?!?p>  謝從安忽然一笑,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了衍圣公身旁的人,語氣輕飄,帶著幾分戲謔:“那他是我哥?”

  “不錯?!?p>  這一聲確認(rèn)讓謝從安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眼含譏諷道:“我親爹身體不好,我親娘便陪他在江南養(yǎng)病,結(jié)果自己也沒了。我被托付給了族人,又因?yàn)槟氵@個爹想要求子,所以把我過繼到了名下……”

  “正是?!?p>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家中既然都已有了哥哥,為何還要求子?這樣看起來,我也不怎么靈啊?”

  終于撒出了些怒氣,謝從安將唱臺拆得利索,話語間剩下那半句‘應(yīng)該要趕出門去,而不是接進(jìn)府來’,已被她用神情表示了個明白。

  顏質(zhì)被氣得直接吹起了胡子。

  衍圣公只得又將話接了回去。

  “是臥龍觀的大師們提點(diǎn),我們才知道為何如此。也正因?yàn)槭窃跈C(jī)緣之外,質(zhì)兒對你缺少了養(yǎng)育之恩,這才沒能享到多子的福?!?p>  老人這后頭明顯也有半句話沒說:若都知道了原因還不正經(jīng)對待,恐怕還會有別的災(zāi)禍在后頭。

  ……就為了討好上頭,……這一家人犧牲也真夠大的。

  謝從安終于看懂了。

  她沒得掙扎,沒得選,只能配合。

  顏家為了給她一個身份,連自家孩子都咒了。她再說什么都沒用,只能在心里吐槽,伴著慪氣慪得吐血。

  顏質(zhì)看著對面忽然安靜了的少女,后知后覺的懂了良王殿下的囑咐。

  若真是按照最初的想法,直接將這女子放去后宅里調(diào)教,恐怕是這一家子女眷都要被她欺負(fù)了。這幅牙尖嘴利的模樣,要真是按照什么婦德女工的來教訓(xùn)約束,怕是衍圣公府的安生日子也要到頭了。

  早該想到的,忠義侯也是出了名的古怪刁鉆。由他養(yǎng)出來的繼任家主,怎會是什么溫良淑女!

  想到此處,顏質(zhì)的目光忽然掃向主座旁一直未開口的兒子。

  那小子站得筆挺,眼中卻只有一人。

  老父親心中無奈,又轉(zhuǎn)去將那個正在低頭涂抹藥膏的人仔細(xì)看了一回。

  那股子機(jī)靈古怪與謝侯如出一轍。嘴皮子利索,腦筋也不差,容貌清麗,姿色不俗,好的是一來此處便嚷著要走,言語間對顏家未有半分質(zhì)疑,全然是一顆相護(hù)之心…

  心思輾轉(zhuǎn)之下,他開口道:“我看你舉止尚可,只是性子鬧騰了些,還是按照你娘小時候給的名字,叫回綏寧吧?!?p>  謝從安一見顏質(zhì)就覺得此人厭煩,心里早憋著股氣想要跟他叫板,卻沒想到自己最終會敗在了一個名字上。

  過耳一瞬,淚水充盈,滿心的不服氣全都散了。

  從安,綏寧,爺爺要的不就是她能安穩(wěn)著度過一生。

  其實(shí),前時在良王的小院子里,那種久違的安穩(wěn)讓她覺得很好。雖然依舊是腦筋打結(jié),但是不妨礙她吃吃喝喝。不論天氣如何,不必?fù)?dān)憂將來,每日能有風(fēng)吹鳥鳴,能夠看樹賞花,已經(jīng)足夠了。

  “知道了。我累了。”

  她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讓顏家的祖孫三代都有些意外,只有一旁的鳳清眼眶微紅。

  沒想到這個名字真的對她有用……

  他對這一番安排也是心虛,所以一直未曾開口,期間注意到頗多細(xì)節(jié),心中又生出幾分感慨:

  顏質(zhì)對兒子看不順眼,在前朝的官員中人盡皆知。所以這求子之事也算編得順理成章。

  只不過這老子今日總是時不時的盯著兒子看,恐怕是瞧出了這小子的心思。如此推算,這件事的安排,許是他順?biāo)浦?,有意?yīng)下的。

  三殿下對人心的拿捏簡直可怕。怪不得今上無論如何都要苦心經(jīng)營,要讓他來坐這個皇位。大乾若能得國君如此,何愁不能誅滅氏族,啟用賢能,進(jìn)而吞并五國呢。

  一想到良王,他突然又懂了這位為何遲遲不愿答應(yīng)。

  今上要給的皇權(quán)富貴,在三殿下看來,并非是因著思念舊人,仍是圖的王氏榮耀??伤闹卸嗄昕嗄钪蛲纯嚯x世的母親,對著這宮中冰冷的人心和算計,又如何能忍……

  *

  謝從安搖身一變成了顏家姑娘,自此便在衍圣公府的后宅中適應(yīng)起自己的新身份來。

  這次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比之上次的侯府經(jīng)歷還要輕松許多。

  沒有任何家事瑣務(wù)要處理,更沒有族人惹禍報來的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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