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市里來的調(diào)研員
整個客廳里都是煙霧繚繞一般，黃鉞成的煙癮并不大，只有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才會偶爾點上一根，但是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十幾個煙屁股。
胡德平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吸煙，再吐出來，吞云吐霧一般，濃濃的白煙將整個屋子弄得只剩下一股子嗆人近乎窒息的煙味兒，胡雙嬌看著兩人的模樣，雖然心里有些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說什么。
作為大領(lǐng)導(dǎo)的妻子，他明白自己的男人和外甥身上的擔(dān)子、心中的抱負，所以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過于糾結(jié)，現(xiàn)在兩人很顯然都陷入了難以抉擇的情況之中，只是胡雙嬌很詫異，作為一市之長的黃鉞成，會是什么事情竟然能夠被胡德平一個小鄉(xiāng)長為難成這個樣子。
莫非自己真的小看了自家這個外甥么？她不想弄明白，只好拉著阿姨推開門出去散步了。
“德平，這些材料你自己看過沒有？”
黃鉞成掐滅手中的煙頭，吐出一口濃煙問道。
“姑父，我看過了，還不止一遍，這份文字材料是我讓張文林自己寫出來的，我可以用我的政治生命保證，他寫的每一個字我都看了，而且我一個字未改，所有的內(nèi)容都是他自己寫的，沒有任何夸張的成分在里面。
一開始我跟您一樣也不相信，但是我?guī)滋烨皫еl(xiāng)里的大小干部，還有鄉(xiāng)財政所的會計們下去做了實地調(diào)研，一整天下來我隨機抽調(diào)了超過三個大隊，但是情況比當(dāng)初張文林在會上說的不僅僅要真實，甚至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真實情況極有可能比他說的還要好一些。
就說這個數(shù)字吧，當(dāng)時張文林在會上說出來的的的確確是5000塊，人均收入五千塊，當(dāng)時不要說我，整個會場上的人都不相信，我記得去年全國城鎮(zhèn)人均收入都不到這個水平，所以我當(dāng)時也很懷疑。
一直到實地抽查結(jié)束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白鶴村的真實人均收入可能是6000，甚至超過6000?！?p> 胡德平的情緒很平穩(wěn)，但是看得出來，他的話很激動，也很興奮，黃鉞成聽完沒有說話，而是把那份材料再次翻看看了又看。
材料的首頁，正是半年前的時候，當(dāng)初胡德平帶給黃鉞成看的那份計劃書，工工整整的鋼筆字，都是張文林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并非機打，鐵筆銀鉤，極有力度。
黃鉞成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他記得，當(dāng)初看到這一筆字的時候，心中就在想，這個張文林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能寫出這樣一筆好字，胸中肯定有丘壑，說不定真能成事。
沒想到僅僅過了半年，一份由這份計劃書勾勒出的成績已經(jīng)送到了眼前。
翻過計劃書，黃鉞成看到了計劃書的背后寫著一行字。
“勇氣可嘉，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可小范圍實施，以觀后效。黃鉞成、胡德平?！?p> 這正是當(dāng)初他親自批給胡德平的字跡，看到這里他又深深地看了胡德平一眼，自己這個妻外甥，心中真的有所抱負啊。
還是一樣熟悉的鋼筆字，所不同的是筆跡新了一些，這是老張家父子倆一起琢磨出來的文字匯總，只不過筆跡有張文林一個人代勞了，盡管語言有些粗糙，但是黃鉞成知道胡德平說的恐怕不假，相較于那些文字華麗的錦繡文章，他更喜歡這篇文字中的質(zhì)樸語言，沒有一個修辭手法，有的只是直白的敘事。
白鶴村！
壩頭鄉(xiāng)白鶴村！
看來還真的出了個能人啊，能在一個村做出這樣的成績，黃鉞成頓時對這個張文林生出一絲好奇來。
附在材料后的那些照片很讓黃鉞成心動，胡德平卻是沾了吳文俊的便宜了，這小子雖然沒什么混政治的能力和手腕，但是不得不說這一手技術(shù)還真沒的說，跟專業(yè)的記者比，恐怕這拍攝技術(shù)也不差多少。
藍白相間的底色相片里，灰色的水泥公路從鏡頭前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天際線上，慢慢消失，在遠處，水天相接的天際線下，一棟漂亮的中西合璧精致小樓靜靜地矗立著，隱約間只能看到一點點影子。
黃鉞成并不在乎那是誰家的房子，盡管在一個貧困村還能看到這樣的建筑很是令他驚奇，但是更讓他心底沸騰的確實照片上，公路的兩旁，那一行行縱橫交錯的綠色樹林帶，那連成片的白色塑料大棚，那些彎彎曲曲，卻分外醒目的水泥公路。
這是一個貧困村應(yīng)該有的景象嘛？
黃鉞成難以相信，雖然他并沒有親眼看過那些改制取得巨大成功的小鄉(xiāng)鎮(zhèn)，但是黃鉞成也知道，從照片顯示出的景象來看，白鶴村完全就是一個經(jīng)濟建設(shè)已經(jīng)取得初步成就的鄉(xiāng)村該有的樣子。
沉默了許久。
胡德平靜靜地在邊上等著沒有說話，他知道，雖然黃鉞成是他姑父，有著姑姑這一層關(guān)系在里面，但是涉及到政治層面的決策的時候，黃鉞成對待自己，跟對待政治上的對象是一樣不帶感情的。
所以他在等。
等一個明確的能夠讓他放開手腳去大干一場的回答。
“你明天一早就回去，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你帶他去白鶴村，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只要負責(zé)把他帶到白鶴村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我會讓他找你?！?p> 胡德平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胡德平就自己開著鄉(xiāng)里的那輛破桑塔納出了東安市議院大院，副坐上，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面無表情，但是眼底卻透著一絲懶散。
如果不是黃鉞成親口告訴他這人是市電視臺最厲害的記者，胡德平甚至很難想象這人去白鶴到底能干什么。
“吳記者，這次－－”
“胡領(lǐng)導(dǎo)，您什么都不用說，按照黃大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您把我?guī)У綁晤^鄉(xiāng)就行了，到時候拜托您給我找輛摩托車就行?！?p> 胡德平一聽這話也就不說話了，壩頭鄉(xiāng)嘛肯定會帶你去，不光要帶你去，還會帶你去白鶴村，黃鉞成之所以挑了這么個人，自然有他的理由，一個記者能干什么，胡德平心里很清楚。
吳飛能夠成為東安市電視臺記者中的一哥，實力肯定不是吹出來的，否則也不可能得到議院一把手的首肯，雖然中間難免有些波折，但是兩天的時間足夠他弄到很多需要的一手資料了。
等到臘月二十六的時候，黃鉞成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東西。
東安市議院大樓。
“小吳，這些都是你拍的？不作假？”
在黃鉞成面前，吳飛的態(tài)度跟之前的確判若兩人，眼神清明，神情恭敬。
“大領(lǐng)導(dǎo)，這些照片都是我自己在現(xiàn)場拍的，有幾回還差點被人逮住不讓我走了，您看，就是這一張，我聽當(dāng)?shù)厝苏f這地方叫白湖灣，是白鶴村的養(yǎng)殖基地，我看了一下，這片湖面積很大，規(guī)劃得很專業(yè)，而且水泥路直接通到了養(yǎng)殖塘，很便利，這種地方不要說是一般的鄉(xiāng)鎮(zhèn)，就是在市里也沒有幾個地方有這個條件。
還有這個地方，您看，這些，還有這些，種的都是一些好樹木，香樟、銀杉，銀杏、還有梧桐、霧松，聽那里的一個大姐講，白湖灣周圍方圓一里地都是這樣，說是為了防護白湖灣的水質(zhì)，所以不允許進行農(nóng)作物耕種，各家各戶都很自覺，這些樹是按照村里的人頭種的，一口種多少在哪里種，都有規(guī)定，各家的任務(wù)各自完成?！?p> 吳飛指著照片湊到黃鉞成跟前邊解釋邊挑出當(dāng)時拍的照片。
“這是什么？”
黃鉞成突然指著一棟漂亮的樓房問道。
“聽說是白鶴的村支書家里蓋的房子，不過黃大領(lǐng)導(dǎo)，您不要誤會，這位村領(lǐng)導(dǎo)的口碑在當(dāng)?shù)睾芎茫矣鲆姷娜司蜎]有一個不豎大拇指的，聽說當(dāng)?shù)氐墓范际撬詡€兒掏腰包修的，而且這些塑料大棚也是他出錢貸給群眾的，無息貸款。
還有這些，村里的規(guī)劃，也都是他做的，雖然我沒見過，不過從當(dāng)?shù)卮迕竦拿枋錾峡?，?yīng)該是真的?！?p> “這樣啊！”
黃鉞成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之后才招呼吳飛。
“好了，小吳啊，這次辛苦你了，回頭啊我找你們臺長給你請個功，這些材料你留給我就行了?！?p> 等吳飛離開后，黃鉞成又將這些材料翻出來認(rèn)真看了一遍。
思考很很久之后才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