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洗運棺
李清霖回過神,肩上扛著杠棒。
漆黑夜空下,如水月光勉強照亮了曲折的山路。
四周悉悉索索的蟲鳴不絕于耳,更遠處的山巒叢林被如墨的陰影吞沒,有如同哭泣的風聲傳來。
李清霖左肩抬杠,右手搭在一根豎著的去皮松柏橫梁上。
而在橫梁下,卻用飽浸黑狗血的粗麻繩吊著一副棺材!
便見前四后四共八位抬棺人,都是統(tǒng)一的黑色短打勁裝,胸前繡著‘永禮’的招牌。
此刻正沿著崎嶇的山路,趁著夜色在抬棺。
死者家屬的哭喊聲隱隱約約的,長子長孫走在最前面,還在撒著紙錢。
‘杠房……八腳……抬棺……京兆府……大漢朝……’
紛亂的記憶涌入腦海,李清霖這才明白,剛剛還在享受007福報為項目上線發(fā)布而爆肝的自己,此刻已經(jīng)穿越了。
當下是大漢朝,文景三十六年,正值漢景武帝治世。
漢景武帝武道通神,但窮兵黷武,輕視民祚休息、文學(xué)儒術(shù),反而大力推行武學(xué)。
家家戶戶必有兵甲、地方縣城尚武之風近乎魔怔,從而導(dǎo)致物資匱乏、民不聊生。
朝廷動蕩、饑荒瘟疫、武學(xué)看似昌盛如龍,但仙道佛門、妖野精怪、蠱虱相師、神隍邪神都隱踞其下。
而李清霖現(xiàn)在,便是大漢京都的三輔之一:京兆府,北新橋的永利杠房下一名普普通通的八腳。
八腳,便是抬棺人的諱稱,取八仙抬棺之意。
“這個世界……好危險……”
李清霖發(fā)現(xiàn)哪怕是大漢朝的京兆府,也不時傳出有人只是經(jīng)過了一個巷子,便離奇失蹤;
一夜之間,某個大戶人家全宅上下一百余口人暴斃身亡、鎖龍井下有蛟龍翻滾,死傷慘重等恐怖言論……
這還是大漢朝最為繁華的地區(qū)之一,更不用說遠離天子腳下的邊遠郡縣,恐怕已經(jīng)是尸骨累累了!
“前面逢路左轉(zhuǎn),摔吉祥盆、灑一扎紙錢?!?p> 嘹亮清朗的聲音傳來,李清霖便見在送葬隊伍的一側(cè),有一位頭戴混元巾,身著青色道袍,手持拂塵的清瘦道人。
道人長發(fā)微白,布鞋只是微點地面,崎嶇的山路在其腳下如同寬坦的大道,一步往往就有十多米。
在道人的指示下,走在送葬最前面的幾人連忙行動起來。
噼啪!
噼啪!
噼啪!
接連三聲脆響,三張青花盤子落地四碎開來,漫天的紙錢飛舞,穿過了這群八腳。
沿路留下森白的紙錢和凄婉的哭聲。
“葛仙長,還有多久才到?奴家怕誤了時辰……”
抬棺八腳的后面,死者的后輩子孫中,一個十余歲的曼妙女子小聲向道人詢問。
想要俏,一身孝。
這個女子半邊臉被發(fā)絲遮著,露出的半張臉白皙玉嫩,眉眼處有幾許溫情,如同水墨勾勒般。
一身寬松的黑色孝衣也遮擋不住飽滿婀娜的身姿,如羊脂滿月,腰肢處束著綢帶,胯部微寬,偶爾的行走中露出白膩肉感的小腿。
“尹小姐莫急,還有不到半里路,以現(xiàn)在的腳程,剛好能趕上,不會誤了尹老爺子的時辰?!?p> 葛仙長話語溫潤,輕聲回復(fù)著。
“此番多謝葛仙長相助,我尹氏鹽商必有重謝!”
“尹小姐客氣了。我輩修者除妖懲魔,可不是為了他人答謝和黃白之物?!?p> 尹氏鹽商?
聽到兩人對話,沉默著抬棺的李清霖思緒翻飛。
尹兆府坐擁天子腳下三分地,走在路上,多的是王侯將相、高官貴胄,而尹氏鹽商在尹兆府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鹽商了。
尹氏鹽商的尹老爺子原本是江淮一帶的乞兒,早年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口鹽井,此井深不見底,每日可產(chǎn)粗鹽數(shù)噸,尹老爺子借此站穩(wěn)了腳跟。
后來大漢朝推行‘票鹽法’,尹老爺子更是借此東風,站在了風口上。
短短幾十年便積累了常人幾輩子都攢不了的財富,最后舉家落居在尹兆府,想躋身大漢朝的上流階級。
此外,尹老爺子還是個專情之人,只娶了一位正妻。
所以這尹老爺子,也是個傳奇人物了。
可是……
這尹老爺子,不是已經(jīng)死了十多年,早就入土為安了嗎?
怎么又要為其抬棺下葬?
李清霖突然注意到,這一行送葬隊伍有些不對勁。
尋常送葬抬棺,都是選個良辰吉日,日上高頭的時候,為何這次抬棺,要在深夜出行?
前面開路的、后面隨行的死者家屬,看似傷心哭啼,可臉色都隱隱帶著畏懼害怕,離李清霖八人遠遠的。
而與其說是害怕這群撈陰門的八腳,倒不如說是害怕八腳們抬著的這副……棺材!
李清霖便看見這副棺材,并非是嶄新的朱色厚木棺材。
而是一副明顯才從土里挖出來的老棺材!棺材板有些枯朽,還帶著新鮮的銹色泥土!
棺材的橫梁上,綁著的大紅雞公無精打采的,一雙血色眼眸都暗淡了,被死白籠罩著。
棺材底部,墨斗彈的鎮(zhèn)尸線在融化、緩緩滴落。
一滴滴漆黑,帶著莫名惡臭的墨水沿路流下。
不對勁,這副棺材不對勁?。?p> 李清霖后背頓時長滿了冷汗,喉嚨發(fā)干,只覺得扛著的這副棺材越發(fā)沉重,似乎里面有個什么東西在蘇醒……
站在李清霖對面的那個八腳,注意到李清霖的異樣,此刻向他看來。
繼而在李清霖驚駭?shù)哪抗庵校@個本來魁梧壯碩的彪形大漢,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便開始肌肉消瘦、顴骨高聳、臉色蠟黃。
眼睛就好像只剩下了窟窿,嘴巴微張,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與此同時,李清霖也感受到自己開始變得極度虛弱,一雙手枯瘦如稻草,幾乎只剩下了骨頭!
這尹老爺子成了僵,在吸食我們的精氣?。?p> 忽然,李清霖思緒一陣恍惚。
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副透明的,只能隱約看到邊緣的棺槨。
棺槨在一片霧氣中起起伏伏,霧氣深處中還有紙錢和陵墓墳冢乍然一現(xiàn),如同奈何川綿延。
棺槨只有巴掌大小,棺蓋上刻著李清霖分明不認識,但一眼望去卻又知道意思的文字——
洗運棺。
巷陌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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