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亂象紛呈
上黃古道,乃連接南北交通,縱橫左右,遍布整個大漢朝的官道。
上郡二十三縣、漢中十二縣、左馮翊二十四縣、京兆府十二縣、右扶風二十一縣,此外還有三大武學圣地,都如大小珠子,落入上黃官道之上。
濼邑縣,官道上車水馬龍,山澗溪水潺潺。
商隊運送著貨物,數(shù)千斤的茶葉絲綢,卻僅在地面上留下淺淺的車轍印。
三五武者俠客,在官道縱馬趕路,滿臉風霜。
也有朝廷賑災的車馬經(jīng)過,往南陵郡方向而去。
塵土飛濺,
一身著白色道袍,頭挽道髻的道士飄然而動,背負長劍,手持拂塵。
他的面容分不清年齡和性別,即滄桑如同老朽,又稚嫩如同童子,有百人千象。
但奇怪的是,官道上的路人卻似乎看不到他一般。
道人就如世間的過客,只以冷漠的目光,旁視他人喜怒。
“那位道人,趕路久了,不妨買我一個瓜解解口渴?!?p> 巖石裸露的山坡下,一個瓜農(nóng)支著瓜棚,背后則是幾畝瓜田。
瓜農(nóng)一身粗麻,戴著斗笠,右眼有一道刀疤,從額頭一路劃到下巴,為其平添了幾分兇橫。
道人腳步頓了頓,停于瓜棚前。
“貧道不買瓜。”
“嘿!我這瓜又大又甜,你這道人,今日非買不可!”
“必須得買?”
“非買不可!”
道人和瓜農(nóng)都沉默了下去。
道人眼眸深處,有一點猶勝日月之輝的光彩綻放,背后長劍輕鳴,到了最后,如同天崩地坼、斗轉星河,一掃漫天云層。
瓜農(nóng)呲牙一笑,鋪天蓋地的煞氣在背后凝聚成一尊袒胸露乳,腳踩蛟龍,腰際掛著無數(shù)妖魔頭顱的魔神,一聲怒吼,連天穹都震遠數(shù)分。
白與黑,光與影。
道人與瓜農(nóng)。
長劍陡然出鞘,魔神怒目出拳。
天地似乎都停滯片刻。
繼而道人身后長劍沉寂下去,魔神也剎那間消失。
“一霎火焰飛燒天,鍛煉玄精妙難睹?!?p> 瓜農(nóng)重新蹲回瓜棚前,語氣有些苦澀:“百年之后,又見長生劍歌。抱璞子曾一劍斬碎祁連山脈,斷絕大漢與金帳王庭來往,后又有你玄涂子,氣生星河,接過抱璞子劍丸。真一教,香火昌盛啊……”
道人玄涂子輕點下巴,道:“百年前,你還是幼童。武者幾十載便修煉到如此境界,倒也不差”
“你的九煞十方法天相地已快大成,你且繼續(xù)修行,修成肉體神通后我便來取,卻是一枚上好的外道神通。”
“你!”
瓜農(nóng)聞言氣血上涌,怒哼一聲。
但臉上浮現(xiàn)一縷不正常的潮紅,他咬住牙關,語氣冰冷:“你真敢入京?四大武神坐鎮(zhèn)京都,莫說是你,就是你師尊出世,也只能退避三舍!”
“有何不敢?此番入京,卻是為接我?guī)煹芑丶?,順便殺幾個人?!?p> 話落,玄涂子飄然離去。
瓜農(nóng)目光閃爍,也消失在原地。
遠處山澗突然從中倒塌,溪水斷流。
……
夜幕高懸。
深山中,破廟內(nèi),荒草叢生。
傾倒的佛像下,燃燒著一堆篝火。
干燥的木材劈里啪啦的燃燒著。
“哦,有人啊,原來是位道長,不介意一起烤火借宿一晚吧?”
幾個采藥人背著竹簍,發(fā)現(xiàn)有處避風遮雨的破廟,有些謹慎的走近,發(fā)現(xiàn)廟中坐著一個白袍道人。
玄涂子溫聲一笑:“破廟廣迎四方,又不是小道修的,各位隨意即可?!?p> 或許是被玄涂子溫潤如春風的氣質感染,采藥人們紛紛道謝后,走進破廟。
放下竹簍,晾曬藥材,向篝火續(xù)著薪材。
采藥人忙忙碌碌的休整著,有個十多歲的少年,遞給玄涂子一塊干糧,道:“道長,這是俺娘用細面揉的餅,可好吃了,一點都不塞牙,你嘗嘗呢!”
玄涂子道謝之后,接過干糧。
看著手中之物,玄涂子目光有些失神,似乎想到了往事。
“原來,是那座破廟啊……”
之后,破廟中,陸陸續(xù)續(xù)迎來了趕夜路的腳夫、去外縣省親的隊伍。
不大的破廟,稀稀拉拉坐了十多個人。
夜深了,篝火散發(fā)著溫度。
廟外寒風刺骨。
砰!
突然,
破廟的大門被推開。
一個身穿蓑衣,按著腰刀,足足有門梁高的蒙面男子立在廟門前。
“誰??!”
“怎么不講道理,這門禁得住這般折騰?”
“嘶~莫不是強人悍匪?”
巨大的聲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眾人,一看蒙面男子打扮,頓時住口,無比忌憚。
卻見蒙面男子對旁人視作不見,徑直走到玄涂子旁邊。
拔出腰刀,緩緩坐下。
刀身鋒冷如血,承放在雙腿上。
“道長小心!”
“道長到我們這邊來!”
采藥人接連說道。
玄涂子對采藥人點頭,示意莫要慌張。
然后對身邊的蒙面男子說道:“你是何人?”
“鹿江郡守馬守義,乃我同窗好友,一起在恩師陶澍膝下習武學文數(shù)載。”蒙面男子注視著面前道人。
玄涂子緩緩點頭,那便說得通了。
“你且想好。武者到你這般修為,頗為不易,有些浪費了……”
聽出了玄涂子的弦外之意,蒙面男子輕輕一笑。
“但求心中再無牽掛,何來浪費?!?p> 惆冷秋風從破廟門縫中吹進,在搖曳的篝火前,眾人昏昏欲睡。
晚上,他們隱約聽到了刀鋒的呼嘯和男子的大笑聲。
破廟中的溫度,陡然升高許多,讓人睡不安穩(wěn)。
最后突然沉寂了下去,只有一聲若隱若現(xiàn)的嘆息。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
篝火熄滅,三兩木炭綻著星火。
昨夜本來是有人守夜的,可是守夜的人莫名其妙的睡死了過去,眾人此時有些慌張的起身。
但一番檢查之后,眾人發(fā)現(xiàn)貨物和錢財都在,人也沒有閃失,便放下了心。
“唉,那人怎么還在睡?道長呢,怎么不見了?”
采藥人驚疑不定的走向篝火一旁,便見昨夜的蒙面男子靠著柱子,埋著腦袋一動不動。
刀,斷成兩截。
一截插在地上,一截卻緊緊握在男子手中。
那位道長早已離去。
采藥人碰了碰男子,男子頓時如同是用沙礫堆成的泥人一般,轟然倒塌碎成無數(shù)肉塊。
尖叫聲后,眾人躊躇著向前,決定還是為男子收殮碎尸安葬土中,免得被野狗叼了去尸骨無存。
“咦?還有塊符牌?”
采藥人撿起一塊金色符牌,有些奇怪。
便見該符牌呈梭魚狀,中央刻著文字,文字周圍環(huán)繞鯉魚躍龍門圖,勾勒回紋,工藝極為精湛。
去外鄉(xiāng)省親的隊伍中,有人見多識廣,此時認出了腰牌的上的文字,震驚難言,
“破虜營下,曹橫軍候!這男子是曹橫啊?。 ?p> 大漢設有大將軍營五部,一部一校尉,比二千石,非上三品的武者不可擔任。
部下有曲,曲有軍候一人,比六百石,都是中三品中難得的好手。
而曹橫為破虜部下軍候,向來以驍勇善戰(zhàn)著稱。
早年拜入兩江總督陶澍門下,之后從軍三十載,外破夷寇,內(nèi)鎮(zhèn)劫匪海盜。
嚴格管束軍隊,不貪百姓一顆糧草,所過之處,有上師之稱!
可是……
如今竟被人害去性命!
死在這無名破廟中!
眾人紛紛跪下,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那溫潤的道人模樣,心中惶惶不可終日。
那是,何等殘暴可怖的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