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Good.morning,Ladies.and.Gentlemen:
Welcome.aboard.The.New.City.Airlines.flight……
起落架離開地上,隨著轟鳴聲他們被送到飄著白云的高空,只是頭等艙和經(jīng)濟(jì)艙的風(fēng)景都是一樣霧茫茫的白。
生命是上帝奇異的恩典。
“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說?!睂O亦徹跟葉詩語說。
葉詩語想了想回答他“那我找機會試試。”
孫亦徹看著她會心一笑,自己想的事不用說出口,她都知道。
“看什么?”葉詩語看著他呆呆的樣子問道。
“看你?!睂O亦徹簡單又直接的回答然后葉詩語有些靦腆的低下羞紅的臉,長長的頭發(fā)被風(fēng)溫柔拂動,日益稀少的枯樹枝椏,她曼妙的身姿竟帶來一絲夏天。
“婧怡,什么事不開心?跟姐說,我?guī)湍恪!?p> 梁婧怡挽著她的胳膊,久久沒有出聲。
“如果,亦徹哥騙了你,你會怎么樣?”終于在沉默中,她突然說了一句。
“不知道……”葉詩語想了想,“應(yīng)該會生氣的吧,怎么?你喜歡的人騙你了?”
梁婧怡紅著眼眶點點頭,“亦徹哥從來沒騙過你吧?”
葉詩語微微點點頭,心想,是啊,他從來沒騙過我,我知道,他不會騙我的,應(yīng)該是。
“你沒找他問清楚么?”她輕聲道。
“沒有……”
“那你怎么不去問清楚呢?也許只是個誤會,總好過你自己亂想亂猜不開心呀。他怎么騙你了?”
“他說……他有事要去臺灣,但其實,有個女生跟他一起……”
葉詩語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他該不會是……”
梁婧怡點點頭,“就是你們班的蕭凌?!?p> “別擔(dān)心,打電話問清楚,聽聽他怎么說。不管怎么樣,你哥哥,你爸媽,還有我,我們都會在你身邊,有什么事,盡管找我們?!?p> 梁婧怡閃動晶瑩的眼眸點點頭,天真無邪的酒窩淺淺掛在臉上。
“吃藥?”蕭凌看袁夢婕打開服務(wù)燈。
袁夢婕翻出藥瓶點點頭。
“您好,有什么可以幫您的?”空姐面帶微笑彬彬有禮的問道。
“拿一杯溫水,謝謝。”蕭凌很紳士的回道。
“好的,請稍等?!笨战憧匆娝⌒憷淇岬哪?,不禁兩頰微紅,盡量不動聲色的走回了工作間。
“你身體不要緊吧?”蕭凌問。
“沒事。”袁夢婕凝視著他,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靠在他旁邊,將耳機連到座位上,輕悠悠的放著音樂。她揚起臉看著他側(cè)面,聽見耳機里傳來那一句“如果你快樂不是為我,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不由得一陣酸澀涌上心頭,眼淚差點流下來。蕭凌閉著眼睛養(yǎng)神,并沒有注意她凄然又戀戀不舍的神色。
Ladies.and.Gentlemen:
Our.plane.has.landed.at.Taipei.airport。The.local.time.is.15:31。
The.temperature.outside.is.25.degrees.Celsius,(77.degress.Fahrenheit.)。
The.plane.is.taxiing。
For.your.safety,
please.stay.in.your.seat,for.the.time.being。
她靠在他肩膀,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蒙中廣播語音,飛機已經(jīng)在臺北樓宇的上空,這是另一片土地。
Ladies.and.Gentlemen:
The.plane.has.stopped.completely,please.disembark.from.the.front.entry.door,thank.you!
蕭凌拿著行李,她緊隨著他下了飛機換上夏天的衣服,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帶著干凈的溫度,皮膚都被包裹得濕潤。
多美的世界啊。
袁夢婕看著繁體字的路牌,想起去年到LS,稀薄空氣的高原反應(yīng)折磨得頭腦陣陣眩暈,雄偉的布達(dá)拉宮還屹立在茫茫天地間,那時她還能無憂無慮的欣賞這世界的奇跡,而如今到這里,卻再不會有從前的心境了。
“已經(jīng)不是玫瑰的季節(jié)了?!笔捔鑼ν倒灏l(fā)呆的袁夢婕說。
這是蔣先生為蔣夫人特別建造的玫瑰園。
“可是,你還記得嗎?”凋敝的花叢中兀自孤單綻放著一朵,袁夢婕欣喜的看著它。
“記得,你說,你喜歡紫色的玫瑰?!?p> “看來蔣夫人也很喜歡玫瑰呢,還剛好剩下一朵紫色的……啊呦?!彼f著驚叫了一聲,猛然縮回手。
“沒事吧?”
“沒事,”她凄然一笑,按著刺痛的手指“這就是愛情?!?p> 天空悶悶的心沉下來,臺北永遠(yuǎn)都是雨季,士林官邸里聽雨的教堂依然亮著水晶燈,神圣的十字威儀的掛在最上面。
蕭凌撐著黑色的傘,面對永不合頁的圣經(jīng),默默祈禱懺悔。
“你知道婧怡喜歡的人是誰么?”
“誰?”孫亦徹警覺的問道。
“蕭凌?!比~詩語平淡的說,孫亦徹還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們什么時候……這么說,婧怡是因為他?”
“你干嘛去?”葉詩語拉住轉(zhuǎn)身就要走的孫亦徹。
“去找他啊?!彼钡馈?p> “這是他們之間感情的事,你怎么摻和?而且,婧怡也不是小孩了,該問清楚,她自己會問清楚?!?p> 孫亦徹沉默了一會,“那我這個做哥的,難道只能看著她難受?”他失落的說。
“至少,你可以看情況安慰她,而不是去左右她的世界?!?p> 孫亦徹低頭不語。
葉詩語輕輕給他整理長長的圍巾,“放心吧,她是個好女孩。”
孫亦徹眼里蒙著一層憂郁,看見她白凈純潔的樣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蕭問鼎棱角分明的臉罩著冰霜,側(cè)露著狠厲。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穿著黑色長風(fēng)衣,不動聲色地聽他說話,蕭問鼎強大的氣場似乎一點都沒影響到他。
“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吧?”他泰然自若的說,仿佛恐懼從來不曾光顧。
“看來你也很清楚了?”蕭問鼎保持著理智,“那么你應(yīng)該知道,”蕭問鼎捉摸不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著說“像我這樣的人,對于你,是絕對不會留下的?!?p> 男人詭秘一笑拿出沾著血跡的錄音筆。
蕭問鼎強忍住震驚,殺意已經(jīng)從眼仁燃起。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有能耐除掉我了,你要是殺得了我,早就殺了,又怎么會留我到現(xiàn)在?”男人胸有成竹的說。
“你又何嘗不是?”蕭問鼎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看透了情勢。
“怎么說?”
蕭問鼎自信的微微一笑“你要是告得了我,孫亦徹又怎么會失憶呢?至少可以證明,你手里的東西還不足以揭發(fā)我。”
男人呵呵一笑“果然聰明,看來,還是我太心急了,才會走錯一步,不過我忠告你一句,上一代的事,不要把下一代牽扯進(jìn)來,給你的后輩積點德。”
“我只在乎他們會不會阻礙我,迫不得已的時候,小孩子我也不會放過,孫亦徹就是例子,所以你別指望僥幸用他們扳倒我。”
男人聽完一席話慢慢起身,“好,你的話我記住了?!彼D(zhuǎn)過身走到門口,回頭看著蕭問鼎,“對了,再送你一句話,你不該得到的,已經(jīng)得到了,接下來,我會讓你得到你應(yīng)該得到的?!彼蜷_門悠然大步往前走,幾個人迅速圍上來,他淡定的看了蕭問鼎一眼,蕭問鼎默默擺擺手,于是那些人四散退開,他從容的走了出去。
他走進(jìn)了風(fēng)里。
“陳遠(yuǎn)新!”蕭問鼎咬牙切齒的念著他的名字,一拳重重打在象牙的辦公桌上。
“那邊就是陽明山了。”蕭凌指著前面的山叢?!敖裉煳覀兊教覉@,然后是新竹,臺中,嘉義,再到高雄,這樣繞一圈回到臺北,怎樣?”他看著地圖。
“好像要很久,沒關(guān)系么?”
“沒事,反正簽證時間足夠。”
“我是說,你跟我出來這么久,家里面沒關(guān)系么?”
“沒事,出來了你就放心好好的玩,別想那么多?!笔捔杵降陌参康?。
袁夢婕挽著他打傘的胳膊,凝視他帥氣冷峻的樣子,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我們從士林官邸出來了,來接我們。”
要是能一直跟你這樣,受再多苦再多罪也值得。
蕭凌說不出袁夢婕算什么,對父親來說,她只是砝碼,可自己不是父親,沒有他那種利益熏心。他不知道父親在計劃什么,不過他知道,命里安排的事,誰也躲不過去。袁夢婕和梁婧怡,他都不想對不起,可是跟命運對抗了半天,他跟袁夢婕在一起,卻并不喜歡袁夢婕,他喜歡梁婧怡,卻不能跟她在一起,在愛與不愛的層層欺騙中,兩個人都被他隱隱傷害著。
未來?他從不去想未來。蕭問鼎給他安排的生活是為了蕭問鼎的未來,不是他蕭凌的。他需要的不是蕭問鼎追求一生的名利。他不敢去想以后長久的日子里,每天跟一個自己并不愛的人怎么幸福下去,可是他也沒辦法反抗,因為他注定了是蕭問鼎的兒子,是蕭凌,他的生活早已被設(shè)定好。
“靜姝,難道我真的錯了么?”陰沉陽光的側(cè)面漆黑的人影自言自語道。
他仿佛看見多年前那妙齡女郎,絕塵而來,委婉盈盈,凄絕而去,暗香疏影。
“你怎么變這樣了?”女郎柔聲心疼的說。伸手憐愛的撫摸他的臉。
他驚喜的看著眼前迷蒙的身影,輕聲呼喚著他曾經(jīng)叫過千百次的名字,“靜姝……”他伸出手,卻在即將觸摸時煙消云散。他猛然一驚回過神來,只有陰沉漆黑的空蕩屋子,陽光被百葉窗隔在外面。
是啊,你已經(jīng)走了很久很久了。他想。不可能再回來了。
兩行眼淚從罪惡的瞳孔流落,這思念對每個人都公平。孫亦徹會想著葉詩語,袁夢婕會想著蕭凌,蕭凌會想梁婧怡,孫建業(yè)會想梁代蓉。每個人心中最深處的角落都會有那么一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人,他也不例外。躲在這黑暗里,他時常會想起這個名叫靜姝的女人,曾經(jīng)曾經(jīng),他也有一顆會跳動的心,只是自她走后,再也沒有了,唯有思念愛慕她的感情,只會一天比一天深刻,讓他在罪惡的路上越來越迷失。能救贖他的人早已風(fēng)化為塵埃,只剩他自己在這天地間肆無忌憚的罪衍。
那一瞬間,你終于發(fā)現(xiàn),那曾深愛過的人,早在告別的那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心中的愛和思念,都只是屬于自己曾經(jīng)擁有過的紀(jì)念。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遺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記念的,有些事情能夠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無能為力。我愛你,這是我的劫難。
“書寫的怎么樣了?”葉詩語隨口問。
“在慢慢寫,這種事我不急,還是慢慢來,急了難免不夠精致,顯得倉促?!?p> 葉詩語點點頭,“那么,有沒有什么需要我的?設(shè)計點什么的?”
“沒什么了,而且你之前給我畫過幾張封面了?!?p> 落葉蕭蕭而下,葉詩語緊緊挽著他。
她翻出鑰匙,“我家到了?!?p> “好,那我走了?!彼焐险f著,還是留戀的看她開門。
她轉(zhuǎn)過頭微微一笑。
“對了,我給你那幾張封面的時候,你還沒失憶呢。”說完打開門走了進(jìn)去。
孫亦徹聽了愣在那里,一陣風(fēng)吹亂了他的頭發(fā)。
她知道了……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