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博陸侯
再說京郊大營,黃海清跟著長山進了大帳,就見帳中不獨顧儉一人,還有個臉盤黝黑的武將模樣的青年正坐在顧儉對面。這青年面貌雖不符合京中盛行的那一套白皙風流的審美,卻自有一股英武爽朗的氣質,哪怕是在俊美冷清得不似凡人的顧儉面前,也并不失色。
黃海清認出那是此番隨顧儉戎守青州的博陸侯李湛,對這二人依次行過禮,便拋出了來意,“……主要是謝過大帥那一車喪儀的效用,案情果有進展,那牙婆卻是所言非虛,販良為奴的管事媽媽正是陸大小姐身邊的奶娘,她賣了陸大小姐的貼身丫鬟,是想要架空陸大小姐。所幸府里有忠仆叫破了此事,才不至于釀下禍來……”
他覷得一眼李湛,半點案情沒瞞,左右李湛是陸大小姐未來的大伯子,今日一同在場的還有博陸侯太夫人,瞞了也無甚意義,只怕這會這事已在京城女眷圈子里傳開了。
博陸侯李湛是個豪爽粗疏的性子,先還含笑聽著,等聽到是陸家的事便斂去了笑意,再聽得黃海清說了許久也只說了陸大小姐和那惡仆如何如何,便忍不住打斷了他,“容李某叨擾一句,敢問黃大人,如今陸府的喪事是誰人在主持?”
黃海清有些奇怪地看了李湛一眼,“自然是陸大小姐?!?p> “那家母,我是說,博陸侯太夫人······”李湛皺了眉問道。
他離京已有四五年,記憶里的陸煙還停留在總角未除的小姑娘模樣上,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小姑娘要怎么獨自支撐起一場葬禮。
“博陸侯太夫人自然也在場,帶了喪儀祭拜過一場就走了?!?p> “太夫人不曾說些什么?也沒有留下來幫陸大小姐打點葬禮上那些事務?”李湛的眉頭越皺越深,見黃海清點了頭,便有些坐不住了。
黃海清看了一眼李湛徹底黑成鍋底的臉色,忽然反應過來這位年輕位重的侯爺的意思了。
論理來說,陸大小姐是侯府未過門的兒媳,若是厚道些的人家,這時候就該主動伸了手幫忙支撐起喪事,可博陸侯太夫人顯然不像是有這個打算。
陸家對博陸侯府可是有恩的!當年老博陸侯平叛戰(zhàn)死,若不是陸司空在陛下面前力保,侯府一大家子孤兒寡母也不知要淪落到什么地方去,如今陸司空尸首未寒,博陸侯太夫人便做出這副模樣來,怎會不被人戳脊梁骨?
黃海清心里先自對博陸侯太夫人這忘恩負義的行徑厭惡了幾分,想起今日喪禮上的情狀,忍不住替陸大小姐生出些鳴不平的意思,他意有所指道,“若說博陸侯太夫人說了什么······采證的時候,一同吊唁的汝南王妃倒是說了一句,說太夫人先前還為了那惡仆斥責過陸大小姐,說陸大小姐年幼無知,讓她多聽那惡仆指教。哎呀呀,多虧侯爺有此一問,太夫人今日可是失了大面子了,侯爺歸家,還是該多多寬慰太夫人才好!”
黃海清不說還好,說得這一句,李湛立時拱了手向坐在上首的顧儉告罪請辭。
顧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點頭讓他去了。
黃海清捻著胡子得意一笑,坐到李湛方才的位置上,剛要把方才陸家靈堂里的情形對顧儉再重新細說一遍,就聽見營門出一陣雞飛狗跳,一個大紅色的身影“哎呦”一身滾了進來。
再定睛一看,不是重新?lián)Q回了大理寺卿的四品官服的上官翊又是誰?
黃海清哎呀一聲,連忙起身把上官翊從地上拽了起來,剛想扶他坐下,顧儉制止道:“他一路急奔過來,氣息未平,不可靜坐?!奔泵λ墒帧?p> 上官翊連連擺手,原地轉了兩圈,搶過桌上的茶壺就往嘴里倒:“乖乖,渴死小爺我了!”
“少卿大人,你不是在找大理寺卿大人辦理案件交接的事宜嗎,有什么事能急成這個樣子?。俊秉S海清看得好笑,把自己還沒喝的那杯茶也推給他。
上官翊接過茶盞一飲而盡,他抬手扇了扇,嚷道:“當然是有急事!天大的事!”他沖著帳外一招手,就見長山領這個小廝進來,正是黃海清臨走前留在大理寺的那個小廝。
那小廝哭喪著個臉,一進門就跪到了地上:“回稟大人們,可查出了不得了的事兒了!那姓張的牙婆約摸是個拐子!衙役大哥們在她院里找到個地窖,關的盡是些個被這牙婆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姑娘們!里頭還有好幾個是咱們京兆府去年接了報案說失蹤的!大人,快回衙門看看吧!”
李湛黑著臉一路疾馳回府,到博陸侯府時,天已全黑了。
抬頭見自家府上居然連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都不曾換過,目光頓時一凜。
他是正經戰(zhàn)場上殺過人領過兵的武將,門房上小廝叫他這一眼掃過去,骨頭都打戰(zhàn),急忙簇上來做出歡天喜地的樣子,實則聲音里都帶著哭腔,叫道,“侯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