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嚴(yán)三小姐。”
李浚的日子確實是不太好過。
他借口賞景,撇下了隨身服侍的人,獨自離開下榻的僧房,往大相國寺的后山慢慢轉(zhuǎn)過去。
這時節(jié)暑氣正盛,待在擺了冰盆的僧房里還不覺得,一離開屋子便感覺到熱氣逼人,李浚身上一層層地出汗,才換上的軟緞圓領(lǐng)袍子背心很快就濕透了。
他抹了把額角的汗,轉(zhuǎn)過凌霄寶殿,看到后山層層疊翠之中露出一角紅檐,輕輕吁了一口氣,剛要提步向上走,就感覺到身后有人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李浚受驚,反手扣住身后那人的手臂,剛一用力,就聽見那人痛呼了一聲,聲音嬌脆,竟是個女子。
李浚手上一松,那女子已經(jīng)從他的鉗制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他轉(zhuǎn)過身,就見來人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身上裝飾簡單,頭上戴著冪籬,見他看向自己,掀開了面紗偏頭一笑:“二郎,你弄痛我啦?!?p> 這女郎容貌嬌艷精致,宜喜宜嗔,分明是他未過門的嫂嫂,一聲二郎卻喚得柔婉曖昧,百轉(zhuǎn)千回,令人浮想聯(lián)翩,正是禮部尚書嚴(yán)秉之最寵愛的小女兒,嚴(yán)敏。
李浚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同她拉開距離,拱手道:“嚴(yán)三小姐?!?p> 嚴(yán)敏見他疏遠(yuǎn)自己,眼中劃過一絲黯然神傷:“怎么,二郎見到是我,不歡喜嗎?”她故作語氣哀怨:“我竟不知,比起我,二郎更愿見到珠兒?!敝閮壕褪亲蛉胀羁!扒捎觥钡哪莻€丫鬟,是嚴(yán)敏的貼身心腹,替二人牽線接頭的。
李浚微微皺眉,輕聲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不該親自來此?!?p> 這話語中滿是拒絕之意,可語氣中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卻不容錯辨。
只這一點關(guān)切之意,便讓嚴(yán)敏的臉上放出光彩來,她忍不住向前一步,輕輕地拉住了李浚的手指:“二郎是擔(dān)心我嗎?你放心,我今日來前已經(jīng)找好了托詞,說是和趙御史家的小姐一起來大相國寺上香,不會有人懷疑的。二郎,多日不見,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李浚動了動被牽住的手指,最終卻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任由她牽著,沒有掙脫。
這就是默認(rèn)了。
嚴(yán)敏笑逐顏開,看著李浚的一雙眼睛里滿是迷戀和愛意,自她得知父親有意和博陸侯府聯(lián)姻之后,她就注意到了李家這個譽滿京城的玉郎君,看他清逸俊朗,看他心中抱負(fù),看他文采華章,看得越多,越是芳心淪陷,無法自拔。
只可恨陸家那個病怏怏的書呆子陸煙橫插一杠,明明年紀(jì)相差那許多,卻越過她與李浚定了親,天知道,當(dāng)她聽到爹娘有意把她嫁給李浚的兄長時她有多么痛苦崩潰,她喜歡的是李浚這樣的如玉君子,而不是常年在邊關(guān)吃沙子的粗莽武將。
卻沒想到,在她最痛苦之時陪伴安慰自己的,竟然也是李浚。
嚴(yán)敏這才知道,原來那些年,心中悸動的人并不止自己一個,李浚,竟然也對自己······哪怕這感情因為自己將要成為他未過門的嫂嫂變得越發(fā)不能宣之于口,可嚴(yán)敏心中對李浚的迷戀卻一天比一天更熾熱。
所幸那陸煙已經(jīng)成了一介孤女,而嚴(yán)家卻正是如日中天,才貌雙絕如何?洛京仙姝又如何?只要操作得當(dāng),陸煙也不過就是她掌心里的一只螻蟻,她要她生她就生,她要她死她就得死!
不,簡簡單單的死太便宜她了,她要她名聲毀盡、一無所有、眾叛親離地活著,活著看她和二郎一雙兩好,夫妻恩愛!
誰讓她占著這個本該屬于自己的未婚妻位子這么多年呢?
嚴(yán)敏心中快意,她拉著李浚的手嬌聲道:“我就知道,二郎必然也是思念我的,二郎······”精心描畫過的眼角瞥向林深處的涼亭,意有所指。
李浚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低聲道:“如今我身邊的下人里有不少來自陸家,若是出來得久了,不免······”
嚴(yán)敏柳眉倒豎,怒道:“陸煙竟然敢派人監(jiān)視你?”
李浚垂下眼簾:“大約是巧合,渺渺她······她未必就有這種心思?!?p> 嚴(yán)敏聽到李浚稱呼陸煙時還習(xí)慣性地在用“渺渺”,心里有些酸澀。陸煙雖然百般無用,可皮相卻是難得一見的絕色,那黃毛丫頭世家出身,又素有才名,況且和李浚青梅竹馬長大,李浚雖然意許自己,可心中對陸煙也不是全然無情的。
不過不要緊,很快,李浚就再也不會想要看到陸煙了。
嚴(yán)敏壓下心里的不快:“哦?是這樣嗎?那也好辦,明日就是陸家的二七,陸府人口簡單,遇事必然不湊手,你只說要讓這些人回去幫忙,明日把他們?nèi)虬l(fā)回陸府就行,這樣一來,明日你身邊沒了這許多‘眼睛’,到時候,我再來······”她見四下無人,越發(fā)大膽,勾著李浚的脖子輕輕地吹了一口氣,似挑逗,又似引誘,“最近外頭可出了不少事呢,二郎在山中清修,消息閉塞,明日我一樣樣說給二郎聽,二郎說,好不好?”
李浚偏過頭去不看她,耳根一片燒紅,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