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事已至此,也只好再等等其他機緣了,”應無期勸慰他道,“那碧云夫人狡詐如斯,這一逃走,怕是幾年也不會再露面?!?p> 王鴻云惱怒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這個可惡的妖怪!”
眼見著再無易寶的人,在場的人、仙、妖、鬼已經(jīng)各自散去,就剩下了應無期、鴆鳩、白無、王鴻云和云岫閣中人。
鴆鳩與應無期簡單地說了些話。他算是應無期的半個師父,對他如今的修為仍然不大滿意。
“狐七教給你的那些東西都是沒什么大用的玩意兒,”鴆鳩冷淡地道,“你不如再跟著老夫苦學一段時間,還能再有所收獲。”
應無期嬉皮笑臉地道:“可是我現(xiàn)在就只記得狐七爺教我的術法和符學。鴆老先生的法術造詣自然高不可攀,可惜我應無期從不想濫殺無辜?!?p> 鴆鳩冷笑一聲,沒說什么,只拍了拍應無期的肩膀。
“你小子還真有幾分狐七的脾氣。也好,待你想好了,可再來尋我?!?p> 他腳下生出一朵云彩,飄飄然地飛走了。
“原來你與他是舊識!”白無哼了一聲,低聲道,“這個鴆鳩……我早晚要向他討個公道。和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牡丹就是死在他手里的?!?p> 應無期一愣。他竟還不知白無心中竟還有這些傷痛。他看看白無復雜難辨的神色,心里十分過意不去。
“對不起,我……”
“不必說這三個字,”白無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只問你一句話,有朝一日我們可與鴆鳩抗衡時,你愿意幫我向他復仇么?”
應無期猶豫了片刻。他與鴆鳩的交情不算淺薄,這個問題可把他難住了。
“我明白你的心思了,”白無臉色一變,她后退幾步,離應無期遠了些,神色凄然,“你既然更想與那個除妖不眨眼的偽君子結(jié)交,我自然是管不著的。但和你繼續(xù)同行之事……我要再好好想想。我真的很怕……我怕我總有一天我也會死在鴆鳩手下,而你卻像鴆鳩一樣無動于衷……告辭……”
應無期吃了一驚。他伸出手去,試圖抓住白無的手,可白無的身影卻已經(jīng)盈然而去,了無痕跡。他急急地追出門去,運了靈力去探知和摸索,也并未見到白無的影蹤。
她離開他了。
應無期的胸中霎時如冷風席卷,一片空落落。
那抹雪白早已在他心中種下了一顆情種,如今她不見了,將他的心也扯著疼了起來。
康竭城的市集燈火通明,可應無期卻覺得無味至極。他與王鴻云二人大醉于酒肆之中,一杯接一杯地灌下了肚。
“無期公子,是我拖累了你,”王鴻云又吩咐酒保將酒倒?jié)M兩只陶碗,滿臉通紅,醉醺醺地說,“這碗酒算我欠你的……來,咱倆干了這碗!!”
應無期悶悶不樂地和他又喝了一碗酒,黑色的長發(fā)隨意披散下來,玉顏落寞。
“那丫頭……我早已當她是很親近的人。她這么一走,連我胸膛里的這個東西也一起挖走了?!?p> “我又何嘗不是呢?”王鴻云苦笑道,“原本說好了要幫那丫頭把她的母親救回來,如今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呵,我可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應無期自己拿著酒壇往碗里倒了滿滿一碗,哼道:“秦碧云素來如此厚顏無恥,只可惜我自己也沒多大本事,搶不來那株煉心草?!?p> 他仰頭將酒喝了個盡凈,抹抹嘴,伏在桌上。一旁的酒??吹眯募保酪宦暎骸岸豢凸俅藭r若是不走,店里還有幾間能住人的屋子……”
應無期揮揮手,懶懶散散地道:“我無事。王公子已是醉了,你自去將他送到平安齋,錢我一發(fā)算給你就是。”
正說著話,他忽然看見酒肆之外掠過了一道白影。
“雪丫頭!”
應無期把一錠二十兩的銀子放在桌上,腳下生風地追了出去。他拼了命地跑,只怕自己又將白無錯過了。
“雪丫頭!別走——”
指尖觸及那女子的肩時,應無期聽見的卻是一聲十分陌生的驚叫。他晃晃腦袋,定睛細看,才發(fā)覺自己是追錯了人。
眼前的人并非白無,而是拿返魂珠與白眉老人換了陰陽寶鏡的脫俗女子。
“你是……無期公子?”這女子遲疑著問道,“為何要來追我呢?”
她已換了身潔白的衣裳,淡雅如云,宛若冬日的潔瓊。只是應無期對她毫無興趣,匆匆道了一句認錯了人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然而一只小手已經(jīng)拉住了他的衣袖。這年輕女子繞到應無期眼前,神色凄然地道:“不知無期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呢?先夫已亡故多年,小婦人只求能與他再見上一面……只是我卻不大懂得這陰陽寶鏡的用法……”
應無期此時有十二分的頭痛。他從前對女子的請求向來是有求必應,多多益善。在白無離去后,他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厚顏無恥比之碧云夫人竟也差不了多少。
“這面鏡子的用法我會寫下,”應無期從隨身的伏妖袋里取出紙筆來,“你拿回家后定要看清楚了再做。若有半分差錯,不單是你自己,你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p> 他所用的嶜山玉筆是一件很稀有的寶貝。此筆在取用時,筆尖自會生墨,無需研磨,寫字與畫符都十分方便。當初應無期在遍游嶜山時,無意間在山間一間廢棄空屋的前院里踩到了它。那時筆上蒙著厚厚的灰塵,像是已被遺棄在了那里。應無期思來想去,最后在院子里放了許多錢財,然后才將其取走。
年輕女子收下了應無期寫好的小箋,感激不盡。
“小婦人娘家姓林,夫家姓岳,小字珊瑚,家住康竭南城。無期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來府中坐坐,也好讓我盡些地主之誼?!?p> 應無期急著去找白無,不愿多聽,敷衍著點了點頭,大步走開了。
他費了許多功夫去尋白無,卻總不見她清雪般飄緲端麗的身影。往昔的一幕幕皆在他心頭釀成半甜半苦的酒。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街口,仰頭望著天上的星月,覺著這世間萬物都失了顏色。
入夜時,應無期躺在康竭城中的一棵樹上,陣陣蟲鳴讓他越發(fā)心煩意亂。白無凄然的眉眼總在他眼前飄過。那鴆鳩是個什么人他當然也清楚,但他確實不曾想到,鴆鳩竟然還殺了白無的好姐妹。
他捏緊了白無留給他的護體雪晶,看著絲絲雪氣從他的手臂上環(huán)繞而下。他不自主地想著,雪魂那個小東西若是還在身邊,定能幫他尋著白無……只可惜,它已經(jīng)跟著白無一起走得無影無蹤。
徹夜難眠。
翌日,應無期在客棧里開了間房,好好洗了個澡,去了一身的酒氣。浴盆水氣騰騰,他筆直光滑的黑色密發(fā)像是一件披袍,緊貼住他的后背。水珠自他白皙干凈的俊美面容上滑落。
泡得正舒服時,房外面?zhèn)鱽砹说晷《蛶讉€客人的聲音。
“喲,幾位客官起來啦?聽我說一句,今兒可千萬別去城南吶!那城南的岳家出事兒啦!岳老夫人原本好端端的,今兒早上竟然一命歸西啦!聽說死相還慘得很呢!”
“我聽說這岳家向來是以行善積德為本,怎的會出這種事呢?”
“說的是呀!岳家的兒媳婦兒林珊瑚還是個大好人吶,雖說她素來勤儉持家,但一直在觀音廟里捐著香火錢,保佑眾生離苦得樂,誰也不知道怎么會出這種事兒!”
應無期聽得心頭火起。昨夜那林珊瑚定是并未按他紙上所寫的去做!
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番,用靈符將頭發(fā)和身子烘干后,他就帶著白玉簫和伏妖袋趕往岳家了。
西北貓
(? ̄? ̄?)肥貓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