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張桂花假作被三個男人從夢魘中驚醒,艷眉一挑,猛擊雙掌,驚喜道:“我的媽,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下,我怎么把這人忘掉。別說,真行,絕配,絕對是絕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
“那叫夢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對面坐?!?p> “別打岔。尤玉,多好小伙。圓圓,怎么樣?就是他,二姐給你拿下?”
“對,給個話,哥幾個給你拿下?!比荒腥烁胶偷?。
沒有聽到屋里被問者答話,尤玉在猜測她此刻表情,是害羞、臉紅艷如桃花,還是繃著臉,搖頭不同意?他心中暗自著急:田圓圓,在酒廠,你可是個典型爽快人,至于如此扭捏,行還是不行,給個痛快話。
此刻,田姑娘正笑瞇瞇地聽大家說話,眼睛盯著餐桌對面空位,那個出屋人剛才坐過位置,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桌上幾位統(tǒng)統(tǒng)是他說客,請喝酒不是為送別,而是說媒,自己被蒙在鼓里。她是個聰明人,既然人家一本正經提出目標人,繞是繞不過去,行與不行,考慮或不考慮,總得給個說法。
她笑瞇瞇地一手托腮,一手端酒杯,邊啜酒,邊思考這個人。都在一個廠機關工作,說熟很熟,說不熟因為從沒有認真琢磨過他。
田圓圓的大腦如同一臺計算機,將有關尤玉的資料在腦中飛速過了一遍:聽說他家境很困難,父親有嚴重的腰病,母親在街上推車賣熟食,有一個妹妹大學畢業(yè)在家里待業(yè),還有一個年邁爺爺。不過,這些并非重要,家境總會發(fā)生改變。他長相也不難看,微胖、不到一米七個子,一張長不大的娃娃臉,和我站一起像領個小弟弟。也罷,不說這些,重要的是他有什么長處?這人原來是酒廠一名小工人,后來讀大學,畢業(yè)后分到輕工局機關。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知為何,他又莫名其妙地回到廠子。在廠里默默無聞,不顯山露水,被人呼來喚去,給人種唯唯諾諾感覺。與他一起生活,能給我什么呢?
為什么從沒想到他,也無人向我提過,原因只有一個,不般配。我田圓圓憑哪一條要嫁他?NO,NO。她將杯中酒一下倒入口中,得出結論。
想到這兒,田姑娘對在座人很是不滿,包括二姐??稍谶@種場合,她想不出用什么合適語言來回絕,突然冒出一句話:“你們在說誰呀?他,他,怎么說呢。他,他是男人嗎?哈哈?!闭f罷,放肆地大笑。
聽到田圓圓這話,尤玉頓覺胸口被人狠狠剌了一刀,腦子“嗡”的一下,天眩地轉,臉“騰“地紅到脖子根。女人罵男子最惡毒、尚不吐臟字的話莫過這句。
不給面子也罷,為什么要當這么多人面羞辱我?真是豈有此禮。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他霍地站起身,想沖進屋里去與田圓圓理論,可還是忍住,重新坐下來。
包房內,串子隔著餐桌面對田圓圓,身子前傾,嬉皮笑臉問:“你說他不是男人,做過體檢?”
“哈哈哈哈?!贝舆@句下流玩笑話把大家逗樂了。
聽串子說這話,尤玉露出笑意,雙手攥拳,暗說:反擊有力,沒跟我上床,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
田圓圓脫口說出這句話后也有些后悔。說男人不是男子女人不是女人,是不帶臟字中罵人最狠毒的話,等于……幸好,此人并不在屋。她正想找話往回圓,聽到串子流氓話,臊得面如桃花,不知用何話還擊,一拍餐桌,怒指串子:“你混蛋?!?p> “混蛋,你混蛋。閉上你的狗嘴。罰酒?!倍阋姶油嫘﹂_得有些過份,順著田圓圓話說。
“罰酒。”劉春田、實子見田圓圓動怒,附和二姐。
“認罰,認罰。我喝三杯?!按訐P頭將杯中酒喝光,拿起酒瓶往自己杯中倒酒,誠懇說:“罰我認,可我向你保證,尤玉絕對是男人,一個品格高尚男人……“
楊老板手托兩瓶白酒從尤玉面前走過,給新來客人送去,尤玉伸手奪下一瓶,“這酒給我。“
老楊一頓,感覺此人今天有些反常?!跋锷罹萍摇笔潜背蔷茝S“定點單位”,廠里一般客人都安排到這兒用餐,尤負責陪客人多次光顧,從沒見他沾過酒,今天是怎么了?
楊老板給客人送酒回來,見被尤玉奪下那瓶五十二度“北城春”只剩下一個淺底。再看喝酒人,剛從包房里出來臉如紅蘿卜,現(xiàn)在卻如同白紙。心中暗嘆:乖乖,原來這主海量,深藏不露。
“巷深酒家”今晚客人稀稀拉拉,尤負責一伙是老關系戶,楊老板專心照料這幾位熟人。他端來一盤鹽爆花生米、一盤醬頭肉,然后坐在尤玉對面,有意陪他。酒廠請客都由辦公室負責,別看這小子今天是臨時負責,明天就是主任,對于“巷深酒家”十分重要。
“尤負責深藏不露,原來有這酒量。我讓后廚再炒兩小菜,陪你喝兩口?”老楊討好說。
尤玉此刻正心煩意亂,哪有閑心喝酒,沖老楊擺擺手,讓他走開,不要打擾他,他在細聽屋里人還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