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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所止

第一百六十二章 苦命

道之所止 雀氏鳶 4370 2024-02-05 00:16:38

  為什么會選擇這個靈人小孩,而且還沒有直接奪舍他呢?

  在葉煜離前往喬老家的路上,林武陽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而葉煜離見小太陽沒再開口說話,因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也沒說話。

  這讓林武陽多了一些時間思考,思考自己是不是因為沒肉身保護(hù),已經(jīng)被世間游離的愿力給影響到了。

  時間撥回葉煜離還在努力耕種的時候。

  一直在向古馬走廊深處游蕩,試圖找到合適落腳點的林武陽,突然看見了一大團(tuán)濃郁的愿力,從地平線上升起,如華蓋遮日,頗為壯觀。

  這讓林武陽有些驚訝。

  一路走來,愿力濃郁的地方他見過不少,但不是寺廟就是大城鎮(zhèn)。而這兩個地方,一個是專門匯聚愿力的,另一個則是單純?nèi)硕?,所以愿力也多?p>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地方的愿力雖然多,卻也雜。一眼看去,五光十色,色彩斑斕。而林武陽剛剛看到的那一團(tuán),卻極為白皙純粹,渾然一體,似乎是出自一門。

  這就很有意思了!

  修煉神道的都知道,香火愿力對魂體來說,即是力量,也有‘劇毒’。而這‘劇毒’的‘劇’,就應(yīng)在斑駁不純上。

  只是古往今來,眾人都是有各有所想,各有所求,念頭紛雜乃至是相互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很少有團(tuán)體能萬眾一心,產(chǎn)生如此純粹的大團(tuán)愿力。更少有個體能以一抵眾,以一人之力產(chǎn)生如此多的純凈愿力。

  不夸張的說,如果真出現(xiàn)后者的話,這已與神靈背負(fù)眾愿力無異,可擔(dān)圣徒之名。

  這讓林武陽越看越好奇,最后還動了靠元神的神異,強(qiáng)扛一陣愿力之毒,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有著三百多人的靈人村莊。隨后他跟著愿力一路前進(jìn),看到了這些愿力的散發(fā)點——一個叫做葉煜離的靈人小男孩。

  這震撼了林武陽很久,因為這里還真有一個圣徒!但他也因此更疑惑了,搞不清這個靈人小男孩到底在想什么,以至產(chǎn)生了這么多的愿力。

  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林武陽主動承接了一些愿力,去窺探他的心愿與過往。然后林武陽怒了!

  雖然葉煜離不是他同族,甚至還是敵對種族的人。但他同時也是個孩子,一個暫且無辜的孩子。

  而林武陽,是自己妹妹的監(jiān)護(hù)人,算半個爹。因為林月的關(guān)系,又多少算是個全父。

  這兩人身份的碰撞,再加上葉煜離的過往,讓林武陽當(dāng)即中了愿力之‘毒’,只是林武陽自己并沒察覺到。

  在葉煜離的記憶中,他從出生開始就被父母嫌棄。這不是因為他不乖,也不是因為他天生帶著缺陷,而是因為他是男孩。

  對,男孩,僅此而已。

  而之所以會如此的原因,則是葉煜離的祖上,曾與一個靈人大家族——連家,有祖約婚盟在身。

  只不過因為葉家家道中路,而這代的葉家男丁……也就是葉煜離的父親,偏偏又是個好吃懶做,好高騖遠(yuǎn)之輩。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愿想,所以就動了靠祖約,靠聯(lián)姻翻身的念頭。

  雖然吧,這個祖約本就是葉家先祖給后人留的后路。無論隔了多少代,只要兩家還有后人,且互為男女,雙方就得聯(lián)姻,葉家也能因此至少茍延一代。

  但今非昔比。

  如今兩家身份極度不對等,雖然有祖約在,連家又是大家族,還不至于違約。

  但出于連家眾人看透了葉煜離父親的本質(zhì),知道他是個無法翻身的無底洞,所以沒人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去葉家那邊聯(lián)姻受苦的集體意志。那這個祖約,自然也得根據(jù)連家的集體意志改改。

  從一開始的只要有對男女,改成得葉家出女,且是正常聯(lián)姻。

  這讓葉煜離的父親很不爽,因為這樣聯(lián)姻就跟他無關(guān)了。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正常聯(lián)姻也會讓他吃不了多少大戶。

  但如今身份的極度不對等,讓他沒任何辦法,于是只能接受。隨后他便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下一代身上。

  只是那時的葉煜離父親,已是走投無路的狀態(tài),不然也不會對祖約這么上心。而他都走投無路了,經(jīng)濟(jì)情況自然可想而知。

  連家因此連祖約都要改,不愿女兒去受苦。其他人只要不瞎,自然也不會去湊合,去沒事跟著葉煜離的父親,賭這一場什么都未知的富貴。

  葉煜離的父親因此苦惱了很久,花了好長的功夫,才在煙花巷柳之地,勾搭上了一個同樣一身毛病的老妓。這兩人決定聯(lián)手生個女兒,為了富貴賭一把。

  但不知道是葉煜離的父親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所以身體出了毛病。還是因為他的老妓母親,因為大煙抽多了,加上本身就有些病。

  總之,這二人忙活多年,始終都沒個崽。于是相互埋怨,甚至是廝打,就成了他們的日常。

  而等到這兩人決定傾其所有,治病調(diào)理,再賭一把狠的,且好不容易有了葉煜離之后……生下一看,好家伙,男的!這兩人當(dāng)即就崩潰了。甚至還生出了當(dāng)場把葉煜離摔死,免得日后還要撫養(yǎng),讓自己的生活雪上加霜的離譜想法。

  這是葉煜離的第一場劫難,一場剛出生就差點沒挺過去的劫難。

  要不是葉煜離的父親身體太虛,摔了兩下都沒把他摔死。加上生個小孩對他們兩而言太困難了,困難到他甚至都不知道,一旦殺了葉煜離,接下來還能不能再生一個……。

  于是,在葉煜離的父親休息了一會,且想了一會后。這高高舉起的第三下,終究是沒摔下去,葉煜離也因此撿回一條命。

  只是因為葉煜離是男的,無法與連家聯(lián)姻。之前看在連家面子上,給他們夫妻投資,還有那些放緩收債的人,一下就不干了。

  他們一起對著葉煜離的父母發(fā)難,葉煜離的父母被逼無奈,只能選擇報名先遣開拓團(tuán),以此來躲避。

  要知道,靈人雖然是侵略方,但進(jìn)開拓團(tuán)并不是什么好事。

  長途遷徙,水土不服,戰(zhàn)爭,瘟疫,仇殺,配套行業(yè)與設(shè)施不足,等等……總的來說,開拓團(tuán)的傷亡并不低。雖然對被侵略者來說,侵略者的移民團(tuán)全死光才好……。

  拿葉煜離現(xiàn)在所處的開拓團(tuán)來說。

  出發(fā)前,一個團(tuán)的男女老少共計千余人,在本土等待時,就因各種原因少了五十多個,這先不提。

  然后就是在路途上,因勞頓,野獸,補(bǔ)給等問題,折了三百多。

  而在到達(dá)目的地后,這個團(tuán)又因瘟疫,水土不服,殘存人族的反抗等問題,最終死的只剩下三百多……。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靈人給了先遣開拓團(tuán)們極高的價碼。

  各種早就標(biāo)明的福利,還有那些本土絕對沒有的優(yōu)惠政策,先不多說。

  原本該被抓走剁碎,隨后用來還債的葉煜離父母。在躲進(jìn)開拓團(tuán)營地后,不僅被保了下來,他們一家子的吃住還都有了人管。

  這是葉煜離的第二難。

  正是因為開拓團(tuán)半敢死隊的性質(zhì),他父母又被迫帶他躲進(jìn)開拓團(tuán)??恐`人官方補(bǔ)償性的,在出發(fā)前管衣食住行的福利,葉煜離才沒在幾歲時,因為父母而缺衣少食,最終或死或殘。

  當(dāng)然了,還是那句話。對被侵略者來說,侵略者的移民團(tuán)全死光才好。

  不過也還是那句話,葉煜離是個暫且無辜的孩子,而林武陽,偏偏又是個父親。

  而在開拓團(tuán)出發(fā)前,因為在本土,靈人官方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不過出發(fā)后,因為人族的破襲戰(zhàn),靈人補(bǔ)給出大問題,連正在打仗的軍隊都沒法供應(yīng)好,那些開拓團(tuán)的移民就更別說了。

  隨著缺衣少食的日子開始一天比一天多,葉家夫婦的本性也開始暴露。

  原本按人頭分配,所以有葉煜離一份的口糧與物資,被葉家夫妻奪走絕大部分,只給葉煜離留下一些吊命。

  而他們之所以沒拿走全部物資,甚至都不是這對狗夫妻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他們想到,葉煜離一死,他們就拿不到這些從葉煜離嘴里摳出來,按人頭分配的物資……。

  這就是葉煜離的第三難。

  而他,之所以能在人口減員如此嚴(yán)重的開拓團(tuán)活到現(xiàn)在,運氣是一部分。更重要是,他父母想要留著他的命,以此去剝削他,去占公家的便宜。

  這讓開拓團(tuán)的其他人很不爽,卻又無法插手其家事,只能暗中給葉煜離一些幫助。

  甚至于葉煜離現(xiàn)在的名字,都是開拓團(tuán)的老團(tuán)長,也就是現(xiàn)在的老村長,在分配物資時給他取的……。

  對,這對狗父母甚至都懶得給這個帶把的,沒法去聯(lián)姻的兒子取名!

  而父母如此的不作為,自然也給了葉煜離很大的影響。在跟著開拓團(tuán)出發(fā)前,葉煜離甚至話都說不利索!

  每天除了跟著父母吃完睡,睡完吃,其它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沒人教。導(dǎo)致在多數(shù)時間里,葉煜離只能靠本能行事,比如……護(hù)食。

  所以葉煜離挨打了,在開拓團(tuán)出發(fā)的路上,在第一次缺衣少食的時候。同時他也因此接受了來自他父母的第一次教誨……或者說PUA。

  “感恩,你要學(xué)會感恩!”

  在棍棒聲中,這是葉煜離第一次見父母對他說這么多。

  我們生了你,給你生命,你卻不能給我們什么,還辜負(fù)了們的期望與付出!你應(yīng)該償還!

  那時的葉煜離,腦子里大半都是本能,剩下的基本是空白,所以一開始還不能理解這些話。但隨著木棍不斷抽打在他身上,葉煜離開始理解了,雖然是扭曲的理解。

  從那以后,他開始用各種方法供養(yǎng)父母,去‘感恩’,去‘還債’。

  雖然他也很餓,很冷,很累,很疼……但他知道,他要‘還債’。因為……他不想‘死’。

  怎么說呢,哪怕觀看了葉煜離的全部記憶,林武陽依然為這個奇特邏輯的形成,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同時更覺得葉家父母不是東西!

  葉煜離的腦子里一開始只有本能,比如食物,水,活著,等等……。而對生命而言,活著又是壓倒一切本能的最大本能。

  但在葉煜離父母的無恥洗腦下,這個‘活著’被篡改了。

  在他們眼里,因為葉煜離是他們生的,所以葉煜離的命也是他們的。

  他們給了葉煜離生命,作為能‘活著’的代價,葉煜離就得‘還債’!

  葉煜離還小,且不懂人間種種。但他知道活著很重要,因為這是本能。所以為了活著,他要聽父母的話,他要‘還債’。

  而這個邏輯一但形成,且他父母發(fā)現(xiàn)還很好用后,葉煜離真正的苦難就開始了。小小年紀(jì)開荒種地,這便是結(jié)果之一。

  而且為了不讓自己的‘債’越欠越多,葉煜離甚至都不敢吃家里的東西,也不敢回家睡覺。

  在村落建立,各家分家,從此自家吃自家糧后。他因此多次餓暈在田間,在村頭。

  不過他父母不慌。

  在見過葉煜離‘想活’的執(zhí)念后,他們知道葉煜離會想辦法活下去。加上他還有村里人的照顧……嗯,死不了。

  這個態(tài)度看的林武陽青筋暴跳,雖然他現(xiàn)在是元神之軀……而葉煜離的愿力之所以如此純凈,也是因為他把所有所求都想,都總結(jié)歸為了‘想活’。所以他求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活著’……。

  因為要‘活著’,他要‘還債’。而為了‘還債’,他就得‘活著’。這都成永無止境的死循環(huán)了,長此以往,這愿力能不強(qiáng)嗎?!

  已經(jīng)中‘毒’,卻還不自知的林武陽,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他十分想將葉煜離解救出來,去實現(xiàn)他的愿望。

  所以林武陽選中了他寄居元神,同時還沒奪舍他。因為他看著葉煜離心疼!

  而他之所以敢賭葉煜離不會暴露他,則是他在通過葉煜離的愿力,窺探葉煜離的記憶,知道葉煜離的本性后。能如同葉煜離的狗屁父母一般,去拿捏他罷了。

  ……雖然經(jīng)過這么一說,好像連林武陽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了……不過葉煜離現(xiàn)在的邏輯就是這樣。

  所以葉煜離是絕對不會暴露林武陽的。因為這是他為了活下去,所要‘還’的。

  ……這讓林武陽陷入沉默。

  更讓他不好說的是,明明這娃都這樣了,村里人卻不好怎么幫忙。

  他們不是沒試過強(qiáng)行帶離葉煜離,遠(yuǎn)離他的狗屁父母。但葉煜離的父母吃透了葉煜離,嚷嚷著他要么還債,要么還命。

  葉煜離想活,自然不能還命。加上在他概念里,村里人帶著他,也是要還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只還父母。所以他每次都會老老實實的跟著父母回家,去還‘債’。

  無奈之下,為了這娃能吃飽點,能活好點,倒是有老人試出了一些方法。

  他們給葉煜離的吃喝也記債,但不記息。一個有息一個無息,葉煜離自然會跟著他們走。

  ……嗯,對,葉煜離的狗屁父母還他媽給兒子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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