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退敵
翌日。
武朗,剛滿十八歲,身材高大,異于同齡人,他乃是房縣人,待【李胡子】占領房縣后,他便被編入了民夫營,得益于他的身形,在民夫營成了個小頭領,以往他還覺得不錯,今日他卻后悔不已。
因為今日武朗抱著一籮筐的土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向護城河移動,而他的身后跟著十個民夫,他們或是肩扛或是手提,用著不同的工具,將土向護城河運去。
武朗環(huán)視四周,看到如他們這隊的民夫還有許多,武朗從周圍人的臉上唯一看出的是恐懼與遲疑。
他腳下一頓,差點一個踉蹌,低頭看去,那是“義軍”民夫的尸體,那具尸體早已血肉模糊,武朗知道,那是昨日受命填護城河的民夫尸體。
武朗連忙將目光從尸體上收回,心中寒意頓起,雙腿仿若灌了鉛般再難移動。
后方鼓聲再次傳來,那是催促他們快速前進的信號。武朗回頭望了望侍立在后方的督戰(zhàn)隊,他們已經(jīng)長刀出鞘,虎視眈眈的盯著那些膽戰(zhàn)心驚的民夫。
昨日的那場箭雨,讓運土的民夫死傷慘重,民夫嚇破了膽,不敢再去填河,于是今日便有了督戰(zhàn)隊。
武朗依舊記得,有個民夫不敢上前,反而逃跑時被督戰(zhàn)隊的士兵出手斬殺于當場,那個人死前的痛苦無助依舊在武朗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武朗嘆了口氣,他知道前進或許還能僥幸活下來,可若是后退必將死于刀下,他一咬牙邁開了腳步,艱難的向前走去。
“射”
一如昨日,當武朗等人進入城上射手的射程時,雨箭應時而下,武朗聽著周圍的慘叫聲,他不敢停下。
前方的民夫倒下,濺出的鮮血,灑落在他的臉上,他也不敢去擦拭,他只是一個勁的向前跑,仿佛如此便能逃離死神的追趕。
武朗來到了護城河邊,他不由吐了口氣,趕緊將一籮筐的土傾倒在護城河里,便準備折返回去。
可是正當武朗轉身之際,又是一陣鼓聲傳來,他愕然的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從后方不斷有“義軍”向他們沖來,那些人不是民夫,而是手持武器的士兵。
看著這些前沖的士兵,武朗臉色漸漸蒼白,他知道他無法再如昨日那般運完土便折返回營了,顯然王將軍出動大軍了,他們這些民夫會被裹挾著繼續(xù)前進不止,好為身后的士兵抗住城頭的攻擊。
后方的士兵揚刀驅使著民夫讓他們跨過護城河。
武朗這才向護城河看去,因為鄖縣周圍少河流,所以這個護城河的水并不深,經(jīng)過連日的填埋,已然可讓人堪堪試著通過了。
這或許也是后方那個王將軍今日派出了士兵跨過護城河攻城的原因之所在了。
武朗見身旁的一個民夫不敢下河,很快被后邊的士兵砍倒推進了護城河里,他咬牙不敢再遲疑,學著別人跳進了護城河。
護城河里的水的確不多了,可是讓武朗無奈的是,挖護城河的顯然是個懂行的,里面的淤泥十分的粘稠,武朗雙腳剛進入泥中,便覺得一股吸力從雙腿傳來,讓他舉步維艱。
武朗艱難的抬腿緩步前進,剛剛前踏了一步,便從雙腳傳來一陣的劇痛,仿佛有鐵齒嵌入了他的腳板,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他環(huán)視周圍,發(fā)現(xiàn)其余人也有同樣的境遇,而護城河里漸漸飄散開了血花,有的民夫忍耐不住,胡亂的晃動起來,結果一個踉蹌,便整個人倒在護城河里,然后整個身體便埋入了淤泥之中。
.......
城頭之上,張昭看著這一切,詫異的問身旁的劉一山道“這護城河里,你也撒了蒺?嗎?”
劉一山也頗為詫異蒺?的效果如此之好,聞言笑道“當然,我領人可不僅僅是在要道上撒,這護城河里自然是不會放過的?!?p> “而且這護城河里不僅有蒺?,還有刺柴(長有尖刺的叢生灌木或削尖了的木柴。)足夠那些人受的了?!?p> 張昭聞言正待再言,忽然城下響起的咒罵聲,讓他結束了與劉一山的交談,將目光再次放到了城下。
........
武朗眼睜睜的看著后方的“義軍”踩著河中的民夫跨過了護城河,他耳中聽著那些冤死之人的咒罵,心中頓時凝固,再無波瀾。
眼見身后的士兵想要如法炮制,武朗蓄力猛地轉身,一把將身后錯愕的士兵拖下了護城河,然后如法炮制,踩著士兵的身體,來到了對岸。
武朗立在岸邊,氣喘吁吁,他腦海中依舊是先前那個士兵先是錯愕隨即怨毒的神情,他再次深吸了口氣,在心中喃喃道“不要怪我,是你先想要我的命的,我只想活著,活著.......”
羊馬墻是修在城壕與城墻之間的小隔墻。通常敵軍越壕時,守軍會遴選敢死之士伏于此,趁敵方剛越城壕,立足未穩(wěn)之際擊之。
是故,來到對岸的武朗剛剛平復的心緒,又提了上來,因為他們的腳步再次被阻攔下來。
守在羊馬墻后的鄖縣士兵,通過墻上的孔眼將利箭射向了武朗他們,又是一陣的慘叫,又是一排的“義軍”倒下。
那些僥幸未死在箭下的“義軍”開始立住陣腳,他們中的弓箭手也開始張弓搭箭,成片的箭矢向羊馬墻拋灑而去。
趁著羊馬墻后的弓箭手暫時被壓制住了,“義軍”開始揮舞了長刀向羊馬墻沖去,而把守羊馬墻的鄖縣守軍也早有應對之策,他們從墻后將拒馬推了出來。
拒馬乃是一種可以移動的木制障礙物。將木柱交叉固定做成人字架,槍頭穿在橫木上,使槍尖向外。
“前刺”
隨即一聲令下,前沖的“義軍”被長槍貫穿,他們進攻的腳步隨之停止。
但這只是暫時的,因為隨著后方“義軍”不斷的渡河,并且在對岸立住陣腳,雙方的強弱之勢漸漸逆轉。
隨著“義軍”的大舉過河,云梯也被從后方運了過來。
城頭之上,張昭眼見敵軍開始搭建云梯,不由吩咐道“趕緊將浮籬準備好?!?p> 城頭之上的守軍得令,連忙將一塊塊的竹籬捆于向城垛外伸出的兩根竹竿上,再在上面壓上磚石和石灰。
而這便是所謂的浮籬了,敵軍的梯子要想搭城,就必須先搭在浮籬上,竹籬和竹竿哪能承受這些云梯和飛梯的重量?故當然是一搭即垮,到時候上面的磚石和石灰便紛紛塌下,城下搭梯的軍士便倒了霉!
武朗便是那個倒了大霉的人,他跨過了護城河,扛過了羊馬墻,卻在攀登云梯時中了招,他的雙眼被城頭落下的石灰沾染,他顧不得查看火辣辣的雙眼,一個縱身便從云梯上滾落下來,摔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隨即時間的推移,戰(zhàn)況逐漸的膠著,有那么幾次,“義軍”險之又險的攀上了城頭,所幸最終還是被張昭領人殺退了。
夕陽西斜,殘陽如血,戰(zhàn)場上的血腥依舊在持續(xù)著,城頭之下,王洪披上了甲胄,從親衛(wèi)手中接過了長刀。
“將軍,你已經(jīng)是義軍主帥,正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又何必要親自上陣,做那先登敢死之士呢?”親衛(wèi)勸道。
王洪默然良久,方才道“如今李原大哥成了太平王,我也做了將軍,可是你追隨我日久,當知起初起義之時,我們只有幾百人?!?p> “那時我們攻陷內鄉(xiāng)城時,兄弟們死傷慘重,但是我們還是攻下了內鄉(xiāng),那時我是第一個登上城頭的人,也正因為我的勇猛,這才被李原大哥看中,倚重為心腹之人?!?p> 王洪看向親衛(wèi),徐徐說道“如今我做了將軍,你便以為我不敢再拼命了嗎?將軍,呵!,我依舊還是那個家鄉(xiāng)遭受大旱,四處遷徙流亡的佃戶王洪罷了!”
親衛(wèi)聞言連忙道“我知道將軍的心意,但是若你受傷,會導致全軍敗退的,將軍不可不顧慮呀!”
王洪聞言沉默良久,方才道“你的擔心我明白,但是我并非不顧大局,如今戰(zhàn)況正膠著,只需要再使把力,便能成為壓垮對方,讓局勢徹底逆轉?!?p> “可是如今我軍也已經(jīng)疲敝,非我這個主將親自上陣無法激起我軍的斗志,不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拼這一次,便再難攻克此城了。”
王洪說完便大踏步領軍沖鋒而去。
.......
城頭之上,張昭一箭將登上城頭的敵軍射下城去,低頭便見城下“義軍”突然士氣大振,不要命的紛紛攀登城墻。
張昭疑惑的看著突然振奮的“義軍”不知出了何事?
“張少爺,是敵軍主將攻城了?!瘪R順砍翻了一人,靠近張昭急忙說道。
“你說是王洪親自攻城了?”張昭聞言驚訝道。
馬順急忙向一個正快要攀上城頭的男子指了指,說道“那人便是王洪?!?p> 張昭看去,便見王洪其人果真勇猛,守城的士兵已經(jīng)被他砍翻幾人,一時無人能夠抵擋住他。
張昭見狀,瞇了瞇眼,大聲對馬順道“你先去阻攔一下此人,給我創(chuàng)造一箭射殺他的機會?!?p> 馬順聞言連忙持刀迎了上去,兩人四目相對,便向對方要害砍去,很快,馬順不敵,漸漸落入下風。
與此同時,張昭也已經(jīng)張弓搭箭完畢,箭頭瞄準王洪,“嗖”的一聲,利箭飛射而去。
王洪將馬順擊倒在地,沒時間補上一刀,便見一箭射來,讓他寒毛頓起,趕忙一個驢打滾準備躲過去,可是張昭的箭何等之快,還沒等王洪矮身下蹲,便一箭貫穿了王洪的右眼。
“??!”
王洪連忙用手捂住右眼,可鮮血依舊不停的向外流,讓王洪疼痛非凡。
馬順見狀趕忙爬起,便準備就此了結了王洪。
王洪的親衛(wèi)見狀,連忙來救,堪堪擋住馬順的刀,第二刀后,一條手臂便隨之飛遠。
其余“義軍”見狀涌來阻攔馬順,親衛(wèi)趁機引著王洪向云梯爬去,張昭見瞄準額頭的那一箭在王洪的躲閃下,射中了他的右眼,不由暗叫可惜,連忙再次張弓搭箭。
正順著云梯引導王洪向下攀爬的親衛(wèi),見張昭瞄準了他們,不由大驚,趕忙用身體遮擋住了王洪,然后將他一推,便讓王洪滾下了云梯,所幸他們距離地面本就不遠了,王洪先是被摔蒙了會,很快便鯉魚打滾起身來了。
便有其他的親衛(wèi)將王洪護住,向“義軍”營中撤退而去。
張昭見狀大感可惜,隨即振奮道“王洪已死,降者不殺?!?p> 一時城頭守軍士氣大振,紛紛呼和,而“義軍”有很多人也見到王洪受傷并且摔下云梯。
此時聽見城頭守軍呼和不由大驚失色,他們一時也根本無法判斷王洪的死活,于是乎,正在攀登的義軍趕緊后退,已經(jīng)上了城頭,下不去的,趕緊丟掉武器,紛紛投降,一時敵軍敗退,大局稍定。
八百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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