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過關(guān)
隨著明倫堂中的考生越來越多，張昭周圍漸漸的嘈雜起來，閉目養(yǎng)神的張昭無奈的睜開眼。
看見有的人交頭接耳，有的人正吃著帶來的糕點。
張昭見狀不由感到有些餓了，便將放置在一旁的長耳竹籃拿到案幾上，里有六塊巴掌大的酥蜜餅，手指輕觸，還有余溫，便拈起兩塊酥蜜餅吃了，喝了兩口水。
隨著一聲鼓響，兩個胥吏舉著題牌進入了明倫堂，隨即便有府學(xué)教授呵斥眾人安靜。
正在吃東西的考生趕緊收拾好東西，交頭接耳的考生也馬上安靜下來，大家都伸長脖子看著胥吏手中的題牌，那是四書題的題目。
張昭只聽到胥吏大聲道“題目就在題牌上，看清楚了，眼睛不好使的豎起耳朵聽好了，一個題是’是故君子’，另一個題是‘如有用我’。
胥吏邊說著邊沿著案幾的間隔前后巡視了一番，讓更多的人能有機會看到題牌，最后返回明倫堂前面。
題目出來了，明倫堂也漸漸嘈雜起來，然后便是展開卷紙的“沙沙”聲、咳嗽聲、鞋子磨地聲、嘆氣咂嘴聲，難有真正的安靜。
府學(xué)教授見狀不由再次高聲道“各安本座，不得喧嘩，再看到交頭接耳說話者，叉出明倫堂，發(fā)現(xiàn)夾帶抄襲者，戴枷示眾。”
堂中眾人這才漸漸收斂，安靜下來。
張昭將卷紙平鋪在案幾上，卷紙有十多頁，每頁十四行，每行十八字，用紅線畫著橫直格。
待鋪好卷紙，張昭便倒了一點水在紅絲硯上，捏著牛舌墨慢慢地磨，一邊磨墨一邊思考這兩道四書題。
據(jù)張昭所知“是故君子”這一題出于《孟子.離婁下》，完整的句子應(yīng)該是“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边@是一道截上題。
截上題屬于小題八股，而小題八股的題目要么撩頭去尾，題意不完整；要么任意截搭，題意割裂難明，所以說小題八股是最難作的。
但是小題八股對訓(xùn)練邏輯思維能力極有幫助，試想，要從牛頭不對馬嘴的截搭題中找出其內(nèi)在聯(lián)系，要破題、要承題、要代圣賢立言，這絕對需要超強的邏輯思維能力。
隨著紅絲硯內(nèi)的墨汁慢慢蕩開，張昭對于第一道四書題便有了腹稿。
眾所周知，科舉考試，尤為重視首場與首藝，所以張昭對這道四書題十分的重視。
“憂以終身，所懷在善憂之圣也。”片刻后張昭在考卷上寫下了破題。
隨后，張昭下筆如風，看著那羊毫筆尖在卷紙方格上騰挪跳動，很快一篇近四百字的四書小題八股文就寫好了。
八股文的字數(shù)有下限無上限，洪武三年詔令規(guī)定五經(jīng)文限五百字以上，四書文限三百字以上。
所以張昭作的四書文，每篇都在四、五百字之間，這是最合適的，寫得太長，考官也懶得看，這不是做學(xué)問，這是應(yīng)試作文。
待作完了第一篇四書題，張昭便將其放置在一旁，開始思考第二題“如有用我”。
這題出于《論語》，全句是“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這也是道截上題。
由于第一題作得順手，很快張昭破題道：“圣人廣賢者之見，示以用世之大權(quán)焉。蓋東周可為，用則實有其事矣。此夫子無可無不可，非子路所能知也……”
如法炮制，很快這道四書題便躍然紙上了，張昭隨即細細的檢查了一番考卷，看上面是否有錯別字，看是否有需要加以避諱的字眼。
隨著時間推移，又有胥吏舉著考牌而入，此次是五人，題目是五經(jīng)題，但考生不必全答，只需選其中自己的本經(jīng)作答即可，張昭的本經(jīng)是《春秋》，所以他的目光也只關(guān)注那《春秋》的考牌。
待看到考題后，張昭不由放下心來，題目出自“春秋三傳”中的《公羊傳》稍作思考后，他很快便揮毫而就。
張昭答完全部考題，并檢查好無誤后，便開始將筆墨紙硯收拾好，放回考籃里，然后拿起考卷向大宗師耿裕走去。
“你可有信心通過科試？”耿裕笑著接過張昭的考卷問道。
張昭坦然道“學(xué)生有信心，想來學(xué)生苦讀不輟，當有個好結(jié)果?！?p> 耿裕滿意頷首，繼續(xù)道“明日便有結(jié)果了，到時候我也要離開鄖陽府，返回武昌府了?！?p> 張昭會意，笑道“無論結(jié)果如何，學(xué)生定來送大宗師。”
耿裕笑著頷首，不再言語。
張昭便俯身一禮，出了明倫堂，穿過東西齋，離開了府學(xué)學(xué)宮。
........
翌日。
張昭起了個大早，草草吃完飯，便在楊鋒與李達的陪伴下徑直向?qū)W宮而去，待來到學(xué)宮門前，便見學(xué)宮的八字墻上早已貼出了科試的錄取名單。
“那人都須發(fā)半白了，還當眾哭泣，這科舉也太魔性了吧!”李達向來只對經(jīng)商賺錢感興趣，如今見一個能做他祖父的秀才因為落選，對著名單嚎啕大哭，不由嘖嘖稱奇。
張昭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這些人，有的因為榜上有名而笑，有的因為落選而哭，眾生百態(tài)無不在此，不由心情復(fù)雜，要知道在如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像范進中舉那樣的滑稽之事可謂比比比皆。
“阿昭，這人太多，你就在外面站著，我擠進去看看?！睏钿h對此倒是沒有什么感觸，他一直癡迷武學(xué)，如今前來看榜，無非是因為此次有張昭參加罷了。
楊鋒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很扒開前面的人擠了進去，有人被擠到后面，便準備咒罵，但一看到楊鋒那健碩的身板便不敢再聒噪，只是低聲喃喃自語。
很快，楊鋒便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張昭見其一臉笑意，不由懸著的心落了地。
果不其然，待楊鋒走近，張昭便聽見其人說道“阿昭，你過了科試，可以前往武昌府參加鄉(xiāng)試了。”
“阿昭，你好樣的?！崩钸_聞言十分的高興，拍著張昭的肩旁道“如此大喜事，我們當在天香樓慶祝一番才是?！?p> 張昭心情十分好，聽了李達的話，便點頭道“如此也好，不過今日大宗師離開，我要前去相送，你們倆喊上馬順，劉一山與姚冰三人，先在天香樓等著我?！?p> 楊鋒與李達自然是沒有意見，便點頭答應(yīng)下來，隨即三人便分開，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