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我也想問這是怎么回事!”徐老板氣急敗壞地吼。整個溫家堡似乎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一個并不太好聽的男中音。譚潭被這男中音從朦朧的睡意里拖出來,不情不愿地揉揉眼睛,想從地上坐起來。這一動,她才發(fā)覺自己全身酸痛,特別是腰,像被千斤石板壓著。林父也從房間里探出一個頭來,看到眼前情景,頗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整整衣服,拿出大男子的氣概,出來把譚潭從地上扶起來。
巫小嬋在一旁看著,莫名地覺得這個男人越來越有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她不曾跟這個男人說過一句多余的話,甚至連一句不多余的話都沒有。從林雀和林雀子的只言片語中,也無法準(zhǔn)確地知道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他的原配妻子和他一起收養(yǎng)下一個女兒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梢哉f雀子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以往的某一段時間里,他肯定是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這樣的辛苦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等這個女兒慢慢長大,他也慢慢一手打拼出一份事業(yè)來。他生命里的第二個女人為他生下一個兒子,算是事業(yè)、家庭都有成吧??墒沁@個人活得一點兒都不輕松。
他動作沉穩(wěn)有力地扶著譚潭,問:“你怎么會坐在這兒?石板這么沁人,對身體不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對雀子說過類似的話。天已大亮,只是昨天的雪還留在地上、城堡的石墻上。透過走廊的小窗,可見外面入目皆是一片雪白,寒氣逼人。譚潭不意外地一個噴嚏打出來,幾人同時一皺眉頭——在這個時候感冒可不是什么妙事。
林父摸摸譚潭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遲疑地說:“好像有點兒發(fā)燒,怎么辦?”譚潭自己倒是滿不在乎,吸吸鼻子,說:“是有點兒感冒,不過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感冒從來不吃藥,過幾天就能好。相信我?!蔽仔茸哌^去摸摸她額頭,心里暗自留個意,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不是不相信你的免疫力,只是擔(dān)心你。說說吧,你怎么會坐在這兒睡著?難道你這一夜都睡在這兒?”
“啊…嗯…昨天我去你們房間給林雀拿外套,回來準(zhǔn)備給她,然后…”她說著說著,忽然一愣,“我睡覺…我要睡覺。我…我怎么想不起來呢?”巫小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聲音也不禁嚴(yán)肅起來:“你再好好想想?!弊T潭越想越心慌,眼珠子左右亂轉(zhuǎn),呼吸也急促起來:“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徐老板終于也察覺出不對,巫小嬋那句“快把門踹開”剛喊出來,他就已經(jīng)一腳踹在門上。那木門卻像是長在石墻里一樣,紋絲未動。兩男人對視一眼,一起大力撞向門。
巫小嬋這一喊,兩男人這一撞,整座溫家堡就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走廊兩端一瞬間出現(xiàn)兩隊聯(lián)盟衛(wèi)士,鐵甲寒光熠熠,腳步整齊,這些非生命體此時也透出一股人之所畏的威嚴(yán)。在聯(lián)盟衛(wèi)士的后邊兒,溫煜邊往身上套衣服邊往這邊跑,他看起來還是剛睡醒的樣子,頭發(fā)略顯凌亂,邊走還邊打著哈欠?!霸趺椿厥聝涸趺椿厥聝??各位大爺、姑奶奶!你們給我消停會兒好不好?”巫小嬋心下著急,也不理會他,上前去拍門,高聲喊:“林雀!你開開門!馮蕪!林雀!”
溫煜看到這個情景睡意頓消,伸手去推門,不開,再使勁兒推門,門仍然紋絲未動。他繃著一張早起略顯浮腫的臉,轉(zhuǎn)過頭對一個聯(lián)盟衛(wèi)士說:“十一姐,溫家堡,兩魂人?!甭?lián)盟衛(wèi)士的鐵甲的空殼里似乎連通著另一種意識、另一個人。同一時間,米乙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疲憊地揉揉眉心,輕啟朱唇:“好,我馬上趕回來。”
“好,我馬上趕回來?!边@聯(lián)盟衛(wèi)士不知從那兒發(fā)出聲音來,有情緒又似沒情緒。
一群人和一群非生物站在這兒對著一扇木門無可奈何,最終還是被吵醒的岳鏡蕪趕來,在原先的門上又“畫”出一扇門來。輕輕一推,“吱呀”一聲低響,門應(yīng)聲而開?!霸吕希氵@‘畫物成真’,當(dāng)真好用?!睖仂吓呐脑犁R蕪的肩膀,這樣稱贊到。岳鏡蕪一聳肩:“這個時候你都不急,要是姽婳娘子看到你這副吊兒郎當(dāng)樣兒,呵呵…”溫煜臉色有點兒尷尬,聽到他繼續(xù)說,“我畫的東西只能維持兩個小時,待會兒這門還得恢復(fù)原樣兒。要不要找個人把這門卸下來?”“要的要的,”溫煜點頭如小雞啄米,說,“我那幫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還在堡里吧?找個來幫忙,直接燒掉!”他似乎還不怎么解氣,抬腳就是一踹,嘴里罵著:“這破門!”大踏步走進(jìn)去。
姽婳娘子到時,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房間里,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看。床上還躺著仍處于昏迷之中的馮蕪,而林雀,早已不見蹤影。溫煜眼看著事情鬧得有點兒大,急忙想在他十一姐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于是他故意做出一副猙獰的表情,想逼良為娼的惡漢一樣,抓起譚潭一只手,惡狠狠地說:“說!她到底在哪兒!”他倒是知道柿子要撿軟的捏。譚潭雖不是膽怯之輩,但此時小臉兒也煞白。昨天最后一個見到林雀的人是她,可她現(xiàn)在卻什么都想不起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就在一切都陷入撲朔迷離之中未得解時,整座溫家堡忽然猛地一晃,眾人被顛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站定,才聽到從很近的地方有打斗聲傳來。氣勢之盛,竟隱隱震顫心神。猛地地面又是一晃,米乙首先跑出房間,連樓梯都不走,直接推開走廊的窗跳下去。雙膝一曲,穩(wěn)穩(wěn)落地。后面跟出來的溫煜探頭一看,正猶豫要不要跟著跳下去的時候,就被后面跑出來的徐老板抓起肩膀一扔,意思明顯是讓他不要擋路。溫煜小心肝兒被嚇得猛顫,一句怒吼被淹沒在急速下墜時的氣流中:“這他媽的是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