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爺可……可可可不能去??！
那……那都是…是蠕蠕，一個不慎您可就…可就沒命啦！”
戍堡城門處狗兒眼看著眾親軍將此前攜帶的金銀細軟丟在一旁，紛紛整頓裝備欲要出城作戰(zhàn)，他卻是著急了。
他毫不顧忌自己跟班身份的一把拽住張寧的胳膊，帶著哭腔叫嚷起來。
您可是連我的名字都還沒取呢！
“呸，真晦氣！”
望著這個鼻涕橫流的瘦弱少年，張寧哭笑不得。
兩名親軍正為張寧穿套著皮甲，他因而只得騰出一只手來狠狠敲了下狗兒的頭：“老爺出戰(zhàn)也不知道說些吉祥話，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瞧你那模樣，還惦記著新名字吧！
嘿，等爺回來再讓你開開竅！
現(xiàn)在就給我呆一邊兒去吧?。。 ?p> 說罷他也不管狗兒再是何種反應(yīng)，扭頭對著近處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鎮(zhèn)軍什長鄒炎道：“汝是何人？可愿隨本將出堡一戰(zhàn)？”
鄒炎一個激靈再無先前半分不敬之色，拱手拜道：“卑職卜蘇軍主麾下什長鄒炎，奉命把守戍堡城門接納鎮(zhèn)民…因而……因而……”
“接鎮(zhèn)民入堡自是應(yīng)有之舉?！睆垖幝勓灶h首，口鋒卻是一轉(zhuǎn)：“然則若陣前有失，蠕蠕定會聚兵攻堡，鄒什長可認為憑這些軍卒能拒守？”
張寧手指城頭，語氣平淡，傳入鄒炎耳中卻猶如驚雷炸響。
城頭守軍的斤兩鄒炎豈能不知。
他好半晌才斟酌著開口：“并非是卑職畏怯，而是軍令在身容不得……”
“那便留下兩人守在城門處，你領(lǐng)其余人隨本將出堡，不得有誤！”
張寧等的就是這句話！
軍令？
整個懷荒鎮(zhèn)還有誰的命令能蓋過自己去？
言罷他也不給這什長再度開口的機會，闊步向前的同時朗聲喝道：“出城！”
王彬遂與二十名親軍魚貫而出！
鄒炎看了看列隊而行的親軍，又扭頭瞧了瞧身側(cè)正望著自己的部曲，最終咬牙道：“留下兩人，其余人隨我……隨將主殺敵！”
他麾下部曲盡數(shù)出身懷荒本鎮(zhèn)，亦或者周遭息澤、廣牧等地，常年拉扯征戰(zhàn)下對蠕蠕可謂恨之入骨，早已迫不及待想要上陣殺敵。
如今一聽這話立時齊聲應(yīng)諾，緊身跟上。
……
張寧當(dāng)先走出戍堡發(fā)現(xiàn)外城已是黑煙滾滾，不少房舍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遠處殘破的城垣無法擋住來襲者半分。
無數(shù)的啼哭哀嚎聲中一隊隊身著皮襖的柔然騎兵正肆意屠殺擄掠。
其大多束辮發(fā)，衣小袖袍，穿小口褲，深腰皮靴。
又背三尺弓，箭長一尺兩寸，以鐵石為鏃。
雖偶爾有壯丁和軍兵想要阻擋反抗，卻都無一例外倒在了彎刀之下。
這零星的反抗不僅沒能阻礙柔然人的鐵蹄，反倒更激起了他們的狂熱與兇性。
僅張寧一眼瞥去就發(fā)現(xiàn)好幾名柔然騎士都直接抓起無處可藏的婦人放于馬背，一邊揉擰欺辱一邊譏諷大笑，耀武揚威，全然不將懷荒守軍放在眼里！
竟如此猖狂！
自取死路！
張寧滿臉怒色手指幾名柔然騎士，沖王彬爆喝：“把他們給老子射下來！”
王彬，淮南人。
父母因為魏梁大戰(zhàn)而死，遂被當(dāng)時隨軍的張氏族人收養(yǎng)。
從小培養(yǎng)下武藝過人加之身材魁梧，相貌粗狂，舉手投足間猶如浮屠，令人望而生畏。
與之文質(zhì)彬彬的名字相差極大。
先前張寧突兀動手斬殺洪烈雖震撼眾人，落在王彬眼里只覺得異常憋悶，自己這自詡將主心腹的親衛(wèi)隊主竟是沒能有半分用武之地，徒看了場驚心大戲。
此刻一聽自家將主吩咐，早按捺不住的王彬一招手便有數(shù)名親軍快步上前張弓搭箭，射向那幾名尚在蹂躪婦人的柔然鐵騎！
“倏?。。 ?p> 箭矢破開渾濁的空氣直沖向目標，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名柔然人當(dāng)場斃命，另有一人只是腰肋中箭倒地，還想著努力掙扎起身。
而僅剩的一名柔然人卻反應(yīng)神速，及時抽刀蕩開了箭矢。
一瞧兩名同族一死一傷，這柔然人也是大怒，不想著如何逃走反而雙腿打馬間從囊中抽箭回擊！
王彬方要向著張寧抱拳，再學(xué)著戲文中那般來上句口吻極為拿捏的“幸不辱命”，下一刻身側(cè)的軍士卻是頸部赫然中箭，一口鮮血從喉頭中嗆出，直濺在王彬的右臉頰上。
見此情形張寧心驚不已。
前世今生對柔然的了解都只在紙張書籍，亦或是口口相傳，道聽途說之中。
加之柔然一族雖盛極一時，但畢竟前有崛起草原成功入主中原的鮮卑，后有坐擁三十萬控弦之士的突厥，怎么看柔然都顯得并沒那么惹眼，張寧也只將其當(dāng)做是一般草原部族。
然則所謂見微知著，這區(qū)區(qū)幾名零散柔然騎士竟敢面對自己幾十軍卒毫無懼色，甚至在先遭受重創(chuàng)一死一傷的情況下悍然反擊……
這柔然可遠比想象得更加強悍！
正要再作吩咐，身后陡然響起一片暗暗的抽氣聲。
張寧循聲瞧去，王彬已是一手持鋼刀，一手頂盾沖了出去，直撲向那柔然騎士！
或許是因為暴怒的緣故，王彬本就魁梧的身體似是又壯了不少，顯得極為巨碩。
嵌在皮甲內(nèi)的短袍在疾馳中鼓足了風(fēng)，遠遠瞧去他就仿佛是一只來自深山老林的巨熊，氣勢駭人地迫近那柔然騎士，眾人只能隱約瞧見他根根炸起的虬髯，以及飄蕩在后的束發(fā)短辮！
張寧有意想要遣人為其掠陣，余光正好瞧見鄒炎等一眾鎮(zhèn)軍驚疑不定的目光，心里一動便不再有動作。
“死！”
柔然騎士本欲在奔行間用長弓一一射殺王彬一眾，可下一刻就瞧見那如黑塔般的漢子竟朝著自己沖了過來。
短暫的驚詫后他的心中立時升起濃濃的不屑。
以步戰(zhàn)沖騎軍，真是好想法！
當(dāng)下柔然騎士輕抖韁繩就已是掉轉(zhuǎn)馬頭向著王彬迎去。
哪怕萬彬此前爆沖下氣勢迫人，但自馬蹄聲響起的剎那眾人仍是難免覺得王彬頗有幾分螳臂當(dāng)車之感。
除了張寧。
無論是從狗兒興致勃勃的描述，還是自己腦中支離破碎的記憶都在不斷地告訴他，王彬是個猛人。
因此他萬分相信王彬?qū)樽约簬Щ啬侨崛蝗说念^顱。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剎那，柔然騎士率先立起上身滿弓而射。
箭矢幾乎是攜帶者雷霆之音重重射出，饒是王彬及時舉盾箭頭仍是狠狠撞入，震得他手臂一陣酥麻。
眼見一擊不中柔然騎士沒有太多表情變化。
在縱橫大漠的數(shù)十載里柔然踏破了數(shù)之不盡的部族，殺掉了如繁星般密集的勇士，似王彬這般的也不少！
因而老道的柔然騎士早已做好了這一擊落空的打算，旋即他抽出彎刀借著奔騰的馬力朝著王彬劈去，此乃必殺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