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然人樣貌不過二十,眸中的神采卻是在頃刻間消退,隨即慢慢地軟倒在被鮮血灌溉著的大漠之上。
張寧緩緩?fù)鲁鲆豢跐釟?,旋即快步朝前?p> 呼喝聲中巫日合云的身影出現(xiàn)在張寧的視野中,這位昔日的匈奴鐵匠此刻正舉著一根長矛領(lǐng)著部曲排成密集的橫隊不斷將試圖沖擊的柔然人挑落馬下。
而李蘭則帶著刀盾手平舉盾牌列于其后,死死護(hù)著處在更中心的箭手與弩手,另一側(cè)的格朗哈濟,魏大毅等將校亦是如此。
盡管柔然人往來縱橫間不斷射出銀矢,每每都能使數(shù)名懷荒軍士中箭倒地發(fā)出竭力壓抑下的慘烈哀嚎,可處在重重保護(hù)下的箭手弩手們總能立時還以顏色,以一波又一波的拋射強勢斃敵。
起先張寧要來的箭矢終是在此刻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縱然懷荒軍陣前的不遠(yuǎn)處散布著過百人的尸首,縱然懷荒軍在柔然人來襲的初時亦是損失慘重,可眾將校們終究是迅速反應(yīng)領(lǐng)軍列陣穩(wěn)住了局面。
見此情形張寧不禁打心底里生出幾分傲然,這些將校無不是自己親自簡拔而出,加以籠絡(luò)鞭策以為心腹班底,他們也并未令自己失望!
身處亂世前夕,麾下有著如此部曲怎能不令人欣喜自豪?
柔然人妄圖想要以迅雷一擊如沃雪注螢般擊潰懷荒軍,未免太過想當(dāng)然了些!
而王彬這廝竟是領(lǐng)著數(shù)十名已穿戴上甲胄的甲士們,以硬撼柔然騎軍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步步推進(jìn)!
他是瘋了嗎?!
張寧又驚又怒,方才那股豪氣頃刻間煙消云散。
正待此時十?dāng)?shù)騎柔然人直奔王彬一眾,顯然想要趁著其遠(yuǎn)離軍陣的機會一口吞掉這股魏軍中的精銳力量!
柔然人齊齊拉弓引弦,銀矢猶如毒物獠牙直擊王彬,數(shù)名簇?fù)碓谄渲車募资恳姞盍r舉盾格擋。箭矢落下?lián)舸蛟诙芘坪图纂猩?,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王彬卻是恍若未見只一味朝前邁步,逐漸又轉(zhuǎn)為小跑!
甲士們緊隨其后,殺向柔然騎士。
柔然人見此怪叫連連,揮動著彎刀亦是朝著王彬奔去,勢若怒濤。
既然箭矢無法傷到這鐵罐頭,干脆就用最蠻橫的手段將其踏作肉泥!
只是就在雙方僅僅隔數(shù)丈之時,王彬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柄只有巴掌大的小斧朝著當(dāng)面一騎重重擲出!
柔然騎士哪兒曾料到對方還有這么一手,躲閃不及下胯下戰(zhàn)馬正中小斧,仰天嘶鳴間轟然倒下,引得身后數(shù)騎均被其阻隔!好在眾騎無不騎術(shù)精湛,或夾馬勒韁或縱馬一躍而過,方才沒有出現(xiàn)眾騎摔在一處的狼狽景象!
那墜馬的騎士灰頭土臉地起身,血污染了他滿臉,看著死去的戰(zhàn)馬他剛想朝著那魏人咒罵出聲,卻見對方竟然咧嘴一笑,再度從腰間摸出幾柄小斧朝著眾騎擲出!
該死!
騎士來不及出聲提醒,其余柔然人也是再無躲閃之力,剛一躍而過的戰(zhàn)馬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步伐就被小斧劈中胸膛,偏偏地上雪沙混雜,泥濘不堪,摔倒間竟是帶倒周圍一片同伴!
王彬及眾甲士卻已是趁此時機欺身而上與墜馬的柔然人殺在一處。
失去戰(zhàn)馬之利的柔然人哪兒時這群武裝到牙齒的精銳甲士之?dāng)常∑涕g就已是近乎全滅,僅剩的三人悲憤吼叫不顧一切地殺向王彬,似是要與其同歸于盡。
王彬“哈”了一聲,一斧斬在當(dāng)先那人的脖頸,也不只是先前擲出短斧耗費了太多氣力,還是此人的脖骨太硬竟是生生卡在其中!
不過王彬絲毫不急,左手依舊抓著斧柄的同時右臂高舉握拳,狠狠朝著斧柄中央砸去!
那柔然人本已是哀嚎不絕,見此更是絕望至極,卻也只得眼睜睜瞧著王彬的拳頭重重砸在斧柄上,無匹之力頓時使得巨斧壓下,將那人斜著生生劈成兩截!
血霧暴起濺了王彬滿身!
與此同時另一名柔然人已是揮刀砍了上來!
巨斧重重墜下,任誰都能瞧出此刻王彬決然再無舉斧反擊的機會,他也真沒有理會那巨斧而是松手間借著下蕩之勢一拳狠狠砸向第二名柔然的腦袋!
咔!
彎刀砍在王彬肩頭被甲胄當(dāng)下,如之不過半寸。
反觀王彬那一拳卻是實實在在砸在了柔然人的鼻間,他頓時向后仰去整個人似恍惚癡傻了般連彎刀都再握不住!
王彬吐出一口適才濺入嘴中的血沫,滿被血污沾染的面龐此刻瞧去像是眸中從地獄爬出的怪獸。
他雙手?jǐn)傉苟笾刂睾蠑n錘擊在第二名柔然人的雙耳間,那人頓時目光一滯恢復(fù)了清明可旋即便七竅流血癱軟在地。
接連兩名同伴似如蟻蟲般被跟前那壯碩的魏人將領(lǐng)踩碎,僅剩的柔然人再無搏殺之意,轉(zhuǎn)身就欲逃走,只是王彬好似早料到了他的舉動一步跨出拽住其脖頸而后拉回到自己跟前,下一刻王彬粗壯的拇指就摁入了此人眼眶!
如鋼鐵般的巨大手掌覆蓋在最后一名柔然人的面龐上,使之動彈不得。
他只得哀嚎著,叫嚷著,生生察覺著自己所見的世界轉(zhuǎn)入黑暗。
片刻之后那人再不沒有絲毫聲息,被王彬如垃圾般擲出。
“將主!”
下一刻,瞧見張寧安然無恙的王彬咧嘴笑了起來,他小跑到張寧跟前抹去殘存在指尖的爛肉血污甕聲甕氣道:“俺就知道你沒事!那啥…戲文里都說吉人自有天相嘛!”
轉(zhuǎn)而他又憤憤道:“可恨柔然雜碎來得太快,俺麾下有不少兄弟來不及披甲就死了……
俺…俺對不起將主!”
王彬說著露出悲憤的神情,只是其面染滿血污,仍張寧如何仔細(xì)瞧去都只瞧見猙獰……
不過聽得此話張寧也終于明白了其此番殺敵為何下手如此之狠的緣由。
百名甲士是張寧的心頭肉,比起尚未組建完成的騎軍更是還有重要幾分,入選其中者無不是軍中驍銳,以一敵眾不在話下。
對此王彬再是清楚不過,可偏偏他們卻如此窩囊的死在了柔然人手中,這怎能令王彬不憤怒異常?
因而方才下手如此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