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寧康很快得到了手下人傳來的溫嬌嬌死訊,一時有些恍惚。
溫嬌嬌死是死于心臟驟停引起的猝死。
怎么會,這才幾日……原來她那日說的是真的。
心中微痛,他把手覆在心口上,心想原來自己還是會因為這個完全不把他們當(dāng)做家人的妹妹而難過。
那個人也真是無情自私,明明他們一家人都如此愛她,而她卻一遍遍傷害他們,讓他們一次次難過心痛,直至對她厭煩嫌惡——明明錯的一開始就是她。
然后又告訴他們,她也是被逼無奈的,她很抱歉,她償還不了,她要死了,現(xiàn)在是真的死了……
連死前都是陪著旁人,把他們這些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放在了何處?她該是從未想過的,畢竟她本就是讓他們對她生厭的,所以她就輕松認(rèn)為,她的離開是寧家的解脫了嗎?
果真是自私啊……
寧康清楚父母很快就會知曉溫嬌嬌的死了,到時他們該是何種反應(yīng)呢?也該是傷心的,特別是母親,她那樣疼愛寧安,因為寧安幼時便做出自殘的行為而愧疚懊悔不已,可是寧安,不,溫嬌嬌呢?
她有痛楚,旁人也有,關(guān)他寧家什么事?!為何她就偏到了寧家?!若是沒有溫嬌嬌,自己的親妹妹該是個可愛幸福的女孩,可能會甜甜叫他哥哥,會討父母歡心,會有很多的朋友……
不會有這樣的妹妹。
寧康想起父母說那算命先生批的命,就是寧安,溫嬌嬌也只是按照那命運(yùn)做出的行為而已,不該怪她——怎么可能不怪她!她若一開始便是那樣驕縱的性子,就是令人厭惡的寧安,怎會讓人知道她還有個溫嬌嬌的身份之后而痛苦!
寧康抽了一晚的煙,待天明,晨光熹微,他看著窗外花園里嬌艷的玫瑰,又想到了溫嬌嬌,那驕縱跋扈的姿態(tài),那樣耀陽灼人,可上一次看到她,沉靜內(nèi)斂,眉目清冷,渾然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不得不說她演技當(dāng)真的好。
或者她本該會成為那樣的人。
掐滅這最后一根煙,他去洗漱了。
經(jīng)過這一晚,他不會再對溫嬌嬌有任何疑問怨懟了。人已經(jīng)死了,糾結(jié)這些做什么?難道人還能活過來?
二
寧康見到了溫嬌嬌的那個叫齊淺的小男友??±赎柟猓瑹崆橛卸Y,他覺得不太像是她會喜歡的類型。
反正他是不知道溫嬌嬌看上這男生哪里了,就像他不知道溫嬌嬌為什么可以和這老街上的鄰里街坊關(guān)系這般好卻與他們離得那樣遠(yuǎn)。
不過即使關(guān)系再好,她不還是離去了嗎?果然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
老街的人幫溫嬌嬌舉辦了葬禮,寧康和父母還有何天青、顧菁羽。
得知他們是溫嬌嬌的親人和朋友的時候,老街的人神色怪異,儼然不可置信又有些生氣,畢竟溫嬌嬌這些年一直獨來獨往,他們就以為她的親人都過世了,若是在世,為何讓她一人。最后還是齊淺解釋了幾句。
“他們是嬌嬌的親人,只是嬌嬌不喜歡麻煩他們,嬌嬌離開前對他們有愧?!彼幌矚g說嬌嬌“死”了,他知道,她沒死,她只是離開這個世界去做她的事了。他們也許有一日,終會相見。
于是眾人便趕緊道歉,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他們從街坊鄰居那里,聽到了大多數(shù)是溫嬌嬌不愛說話,獨來獨往,性格孤僻,不過和小孩們玩得到挺好,被他們叫老大,后面改成嬌嬌姐。
溫嬌嬌打架厲害,原本大人很擔(dān)心溫嬌嬌對他們的孩子動手,但是溫嬌嬌也有分寸,只是教訓(xùn)了下,而有些孩子著實該教訓(xùn),教訓(xùn)過后孩子們又都崇拜起溫嬌嬌,還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大人們也樂得其成,雖然好像是這些孩子纏著溫嬌嬌,溫嬌嬌不勝其煩,想要躲起來,而那些孩子就喜歡找她,繼續(xù)纏著她。
特別是齊淺,他曾經(jīng)是最調(diào)皮的那個,總愛帶著老街的小孩子們上躥下跳,著實讓人頭疼,也似乎不得溫嬌嬌喜歡,但齊淺卻喜歡黏著他。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成為了離溫嬌嬌最近的那個,他開始學(xué)會沉穩(wěn),學(xué)會收斂,學(xué)會管教其他小孩不要打擾溫嬌嬌,不許旁人議論溫嬌嬌,不許他們問溫嬌嬌讓她為難的問題,因為,他不想讓她離開。
他們相差得太多,若是溫嬌嬌一離開,沒有人能知道她去哪里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只想留下她。他盡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還是在一日越了界,表面了心意,然后那人就消失了三年沒有任何音訊。
不過老街的人不知道齊淺表白的事,只知有一天溫嬌嬌就早也沒有回過老街了,他們以為是學(xué)業(yè)繁忙或是出了事,他們安慰齊淺,齊淺卻更加郁郁寡歡,然后重新振作。
溫嬌嬌剛來那段時間,老街有不少混混,溫嬌嬌見過,打傷了一個,第二次那人多叫了幾個人對付她,她吃了虧,然后花錢找了很多打手把那些人都痛打了一番,讓他們不再敢回來欺負(fù)人。
那之后她開始教其他孩子武術(shù),那些孩子因為學(xué)了點皮毛就沾沾自喜,飄了,決定去“行俠仗義”,然后就被個亂七八糟的幫會教會了做人。
他們要錢,說是補(bǔ)償費,說的錢是高價。
當(dāng)時齊淺想不出來辦法只能找溫嬌嬌,他打破窗戶打算翻進(jìn)房子,觸發(fā)了警報系統(tǒng),溫嬌嬌發(fā)覺便打電話詢問了他,得知事情經(jīng)過便說自己會處理好然后掛了通話。
很快齊淺的小伙伴便被那個幫會完好無損還帶些殷勤地送了回來,在之后那個幫會解散,沒過多久很多街上的巡邏警察多了不少,漸漸的,那個區(qū)域的偷盜搶劫都少了,而不少幫會被捉被解散,老街的人只是聽個熱鬧。
可是小孩子們知道,是溫嬌嬌做的,因為她投了很多錢。
小孩子們好奇過溫嬌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錢,也好奇過溫嬌嬌到底有多少錢,當(dāng)然最好奇的是怎樣可以賺到那么多錢。
溫嬌嬌說那是專利,只要有人用,她就一直會有錢。
孩子們聽不懂,他們只知道溫嬌嬌很厲害,可以自己賺錢,而他們只能等到長大才能賺錢,所以更崇拜溫嬌嬌了。
當(dāng)然,這些話齊淺提醒過他們,不準(zhǔn)對大人們說,他們要一起守護(hù)嬌嬌姐的秘密。
守護(hù)秘密這個詞,對一群小破孩來說,是一件極為神圣的事,也是更能拉近他們關(guān)系的事。他們守護(hù)住了這個秘密。
只是如今,秘密的主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寧康等人聽著老街的大人們講著他們和記憶中迥然不同的人,已經(jīng)不再驚訝了,只是靜靜聽著,去想象那個畫面,畫面中有個永遠(yuǎn)波瀾不驚,游離在世界之外的人。
而那人也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溫嬌嬌的故事其實不是很多,但是卻讓人記憶深刻。
而所有人也都明白,這并不是她的全部。
三
寧康很快知道了溫嬌嬌的又一個秘密。
她在投資關(guān)于穿越和平行世界的研究,而她也是研究成員之一。
現(xiàn)在她去世,研究院的資金還夠堅持一段時間,而作為溫嬌嬌遺產(chǎn)繼承人的齊淺,其實有資格撤資取消研究,但是他沒有,他投入了更多的資金。
寧康有點好奇溫嬌嬌是從哪個平行世界穿來的,她又是如何穿來的。
他也給溫嬌嬌的研究院投資了一筆錢,齊淺不愿收,寧康利用了溫嬌嬌對寧家的愧疚讓他收下。
四
在很多年后齊淺家住處的地下室里看到寧安,不,溫嬌嬌的尸體的時候,寧康瞳孔地震,愣了許久,他覺得齊淺瘋了。他要找齊淺聊一下。
齊淺得知寧康看見了溫嬌嬌的尸體后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驚慌,只是說:“她會回來的,她回來的時候怎么能沒有身體。”
寧康覺得該送他去精神病院看看,但是想起這么多年他一直在研究能穿到平行世界方法,終是什么也沒做,只是勸說他該朝前看了。
斯人已逝。
寧康的父母已經(jīng)看開了,還收養(yǎng)了個可愛的女孩。
溫嬌嬌昔日的朋友也看開了,成家立業(yè),孩子都上小學(xué)了。那些老人怕是已經(jīng)忘了溫嬌嬌。
寧康自己的孩子剛上初中,是個混小子。
時間會沖淡一切。
唯有齊淺卻仍執(zhí)著那個無情的身影。沒有人能勸得動他,便只能由著他,任他去飛蛾撲火。
四
有一天,齊淺告訴寧康,他夢到了溫嬌嬌。
寧康以為會是什么感動的夢,沒想到齊淺咬牙切齒地告訴他,溫嬌嬌和旁人訂婚了,還不認(rèn)識了自己,管他叫大叔!
寧康:“……”真是個可怕的噩夢。
齊淺想象那個夢是真的,因為那一切都太詳細(xì)真實。他堅定自己是在睡夢中有了一段時空穿越的經(jīng)歷,他又去加緊實驗了。
他說他要去搶婚。
寧康:“……你加油?!毕M皇瞧呃习耸嗽俅┰竭^去,不然就要被叫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