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不知不覺間寧言來到柴府已有數(shù)月光景。
生活似乎回到了原點,有了弘道三年的速通經驗,他沒花多少功夫便在明州站穩(wěn)了腳跟。
《他化自在天》的內容他怎么都回想不起來,而暫時又沒有余錢去搞其他功法,只能先熟悉武技,好歹多些保命手段。
當然他還抽空去了趟寧府,只是大門緊閉,根本見不到小“寧言”,聽周圍鄰居說是一家人都去外地探親了。
寧言翻閱前身記憶,好像還真有這么回事,便沒多在意。
這數(shù)月間,除了幫助柴明遠處理商行事務,教柴二郎讀書,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柴茹茹身上。
兩人的關系倒是突飛猛進。
有時候他不禁感慨,要是修行和哄女孩一樣簡單就好了,那樣他早破碎虛空了。
“言哥哥你怎么才來呀!”
柴茹茹今天練拳都練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夜幕降臨才見到那個男人,忍不住撅起小嘴抱怨道。
寧言揚了揚手中食盒:“準備些新鮮玩意花了點時間?!?p> 女孩登時眉開眼笑,小跑著撲進寧言懷里,昂著腦袋嚷嚷道:“讓我看看~”
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
寧言蹲下身子將食盒層層展開,一一介紹道:“這是豌豆黃,這叫棗泥酥……”
柴茹茹拿起筷子在每樣點心上都夾了一小塊,可最后還是放下筷子,拿起食盒最下層的一塊松軟面點。
寧言愣了愣:“還是喜歡吃蜂糖糕么?”
他做的很多都是前世才有的宮廷點心,就是不知道柴茹茹為何對蜂糖糕情有獨鐘。
“嗯嗯。”
柴茹茹捧著蜂糖糕小口吃著,開心地搖頭晃腦。
這是她第一次和言哥哥一起吃的東西,是專屬于他們的回憶。
其他的點心雖然也很好吃,但和蜂糖糕是不能比的!
陪著柴茹茹吃完點心,寧言又指點了她幾下身法。
柴茹茹的天賦過人,玄階中品的扶柳身法只花了一兩月便略有小成,使出來像模像樣。
和他這種掛比雖然不能比,但贊一句驚才艷絕也不為過。
半晌過后。
寧言估摸著時辰,拎起空空的食盒打算打道回府。
“天色不早了,就先到這里吧,明天見咯。”
“言哥哥,等等!”還未等他走出校場,柴茹茹便追了上來。
“嗯?怎么了?”
柴茹茹小臉通紅,背著手扭扭捏捏道:“今天是上元節(jié),能陪我出去轉轉么?”
“上元節(jié)啊?!睂幯韵仁且徽?,旋即同意道:“好。”
原來自己都來這里這么久了么,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現(xiàn)在生活也不賴。
兩人從偏院走到前院,看見柴府眾人正聚在正廳閑聊。
“爹爹,我和言哥哥出門玩咯?!?p> “嗯,好?!?p> 柴明遠下意識回道,隨后抬頭看見自家女兒和寧言親昵的樣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茹茹才七歲,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不會的不會的!
像寧先生這樣品德高潔之士,怎么可以把他想得那么齷齪!
倒是柴經義一聽要出去玩來了興致,小腿邁地飛快:“先生,阿姐,等等我!”
柴茹茹冷哼一聲,反問道:“你課業(yè)做完了么?”
柴經義如遭雷擊,呆呆站在原地,眼睛里逐漸失去了神采。
沒有外人的打擾,柴茹茹像是脫韁的小馬,拉著寧言的大手到處亂跑。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肆了。
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在耳邊環(huán)繞,寧言也不禁放松心神,陪著她胡鬧。
“言哥哥我要吃這個!”
“買!”
“言哥哥他們在干嘛,為什么不穿衣服?”
“這是相撲戲?!?p> “那個呢那個呢!”
“那個叫滾龍燈?!?p> ……
良久。
玩累的兩人并排坐在河岸,身旁還擺著個剛買的虎頭小燈籠。
既然是上元節(jié),自然少不了放花燈,此外運河中還有游船正在表演花燈戲。
柴茹茹的心思卻不在花燈戲上,晃動著小腳,驀地出聲道:“言哥哥,我可以一直依靠你么?”
“當然可以了?!?p> “那你會和我成親么?”
寧言猛地轉過頭,瞪大眼睛:“你知道成親什么意思么!”
“當然知道!”柴茹茹看著天上的月亮,認真說道:“娘親說兩個人成親了,就能永遠永遠在一起了。”
寧言啞然失笑:“你還小,現(xiàn)在想這些太遙遠了?!?p> 柴茹茹沒聽到想要的答復有些急了,不依不饒道:“那等我長大了,你會來娶我么?”
成親這種詞對大人來說或許很沉重,可對孩子來講,更像是某種童話。
此時此刻,迎著女孩無比期待的眼神,寧言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沒戳破現(xiàn)實,寵溺地點了點頭。
“會?!?p> 柴茹茹高興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迫不及待伸出小指頭,嬌聲道:“那我們拉鉤,你要說話算話!”
“好啊。”
隨著兩根手指糾纏在一起,女孩頓時覺得心里比吃了蜂糖糕還要甜。
在她的印象里,拉鉤已經是最神圣最牢不可破的誓言了。
只是想到這里,她又有一種危機感。
言哥哥這么好的人,肯定會被很多女孩子惦記……
“既然我們都約定好了,你可不能反悔了!”柴茹茹伸出小拳頭比劃了兩下,紅著臉說道:“不然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等我長大了,說不定比爹爹都厲害了,言哥哥肯定打不過我?!?p> 寧言不知不覺想到十年后柴茹茹雙拳無敵縱橫明州城的英姿,深表贊同:“確實,到時候還要仰仗柴女俠多多關照?!?p> “我很快就會長大的?!辈袢闳闶峙踔∧樀?,明眸燦爛宛如夜空星辰,嘴角微微上揚,暢想道:“等我們成親那天,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蜂糖糕!”
“成親那天很忙欸,哪有時間吃蜂糖糕?!?p> “那我就第二天起床吃?!?p> “你到底是有多喜歡蜂糖糕?。 ?p> ……
看完花燈戲,已接近亥時。
寧言長長伸了個懶腰,前世常常熬通宵,現(xiàn)在不過十一二點,他還精神地很。
只是有人卻撐不住了,女孩香香軟軟的身子就躺在他懷里。
哪怕柴茹茹平時裝得再怎么堅強,畢竟只是個七歲孩子,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一到點就容易犯困,聊著聊著就在靠著他肩膀沉沉睡去。
聽著她可愛的呼吸聲,寧言無言淺笑,一手抱起柴茹茹,另一手提著虎頭小燈籠,晃晃悠悠地往柴府走。
月色漸濃,行人匆匆。
寧言漫步在運河旁的街道上,眼前是萬家燈火,身側是緩緩流淌的明州運河,本該是難得的悠閑時刻。
但突然之間,他有種心緒不寧的感覺。
是我太多心了么……
寧言轉頭看向四周,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略一思忖,轉了個彎向夜市走去。
上元佳節(jié)期間沒有宵禁,夜市是會鬧騰到天明的,車馬如云,聲浪喧囂依舊。
寧言捂著柴茹茹的耳朵,怕把她吵醒,謹慎地避開每一位擦肩而過的行人。
前方不遠處的露臺,正巧有幫人在表演雜技,無非是弄槍舞劍,馴獸噴火之類的,卻吸引了不少游人駐足觀看。
對這種來路不明的戲班子,寧言向來是敬而遠之,完全沒有湊上去的意思。
就在此時,那耍雜技的猛灌一口火油,朝著街旁高懸的燈籠噴去,數(shù)長高的火舌瞬間將燈籠點燃,殘骸猛地落下,火星四濺,周圍不少攤位都遭了殃,場面頓時變得無比混亂!
在一片火光中,原本圍在露臺邊的游人們被嚇到驚慌失措,哭喊著四散奔逃。
該死,已經這么明目張膽了么!
寧言后退了幾步,要不了多久人流就會沖到他面前,咬咬牙迫不得已轉身跑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子中。
嗒、嗒、嗒。
喧囂被甩在身后,靜悄悄的巷子里只聽得見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寧言到底是學過些輕身之法的,奔走間疾行如風,抱著個半大的孩子跑了半天都不見頹勢,氣息綿長步履穩(wěn)健。
明州城中所有的布局他早已爛熟于心,簡直比導航還準,他能清楚說出下一個路口不同方向的終點,也能記得每一條隱蔽暗巷的位置。
即便他的路線歪歪扭扭,甚至偶爾還會不明所以地回頭,可若是從半空中向下看去,便能發(fā)現(xiàn)他正在飛速接近柴府。
很快了,很快就安全了!
寧言掃視左右面色凝重,他知道再過兩個街口,便能拐到柴府后門。
可走著走著,他卻緩緩停下腳步。
前頭看不見任何火光,漆黑的巷口像是一張撐開的布袋,等待著他自投羅網(wǎng)。
居然連這里都有設伏……
寧言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神陡然一冷。
久違了,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