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茂從來沒見過如此華麗而致命的劍法。
血液、臟腑、經(jīng)脈、骨髓齊齊戰(zhàn)栗,他瞬間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萬千劍氣將他肢解。
在這般天地偉力面前,任何掙扎都顯得徒勞。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戰(zhàn)局峰回路轉,滔天劍勢竟憑空消散!
寧言姍姍來遲,卻發(fā)出幽幽一嘆,手中燈桿猝然碎成齏粉。
還是太勉強了么……
要是有秋水劍在,剛才一招就能結果了程茂的性命。
但以他目前修為,還無法做到摘葉飛花皆可傷人的地步,脆弱的燈桿終究是無法抗住他真氣的摧殘。
“活、活過來了?”
劫后余生的程茂還有些不敢相信,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眼神既恐懼又怨毒。
一根破燈桿居然把他逼到那種地步!
好在還是斷了!
見寧言手中再無兵刃使那驚艷的劍法,他也不禁得意了起來:“沒想到會功虧一簣吧,大爺我有天命加身!”
寧言搖搖頭道:“這話別亂說,折壽的?!?p>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還能使出什么手段?!”
對于程茂的挑釁,寧言沉默不語。
由于失血過多,他的面色極為蒼白,胸腹處一道猙獰的刀傷看著甚是駭人,血液止不住地外流,將他的素色長衫染成殷紅。
他目前的情況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受了程茂那一刀,不光是傷到了筋骨,更是絕了他的生機。
要不是有氣海內(nèi)詭異出現(xiàn)的先天之氣勉力支撐,他現(xiàn)在站都站不起來。
轟隆,轟隆。
天邊突然傳來悶雷之聲,不知何時頭頂?shù)脑茖釉椒e越厚。
寧言若有所覺,抬起頭。
要下雨了么?
唯一在狀況外的,當屬柴茹茹。她還看不出這些門道,只曉得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意中人從天而降力挽狂瀾,這不就是話本小說才有的橋段么。
果然言哥哥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女孩喜笑顏開,心里陰霾盡掃,正要跑過去,忽聽得一聲暴喝。
“別過來!”
柴茹茹嚇得一哆嗦,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隱約察覺到她的言哥哥似乎有些不對勁。
寧言忍不住回望向女孩,語氣一軟,柔聲道:“這套拳我只能打一次,認真感悟,能記多少看你本事了?!?p> “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不能再見面了,好好照顧自己?!?p> 好好照顧……自己?
柴茹茹腦子嗡的一聲懵了。
“剛才你問我還有何種手段……”
寧言撇除雜念,吃力地卷起袖子,胸中豪氣頓生:“現(xiàn)在,我就給你答案!”
沒有系統(tǒng)和潛龍壺的幫助,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具瀕死的殘軀。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亦有大造化!
轟隆,轟??!
黑云壓城,數(shù)道春雷接二連三響徹天際,先是淅淅瀝瀝地落下三兩滴,終于越下越大,不多時便成瓢潑之勢。
程茂眼睛微瞇,咧嘴道:“看來你運氣不好,下雨天加上你這傷勢,能撐多久?”
“恰恰相反!”
寧言傲睨自若,放聲笑道:“風雨成圣,蛇蛟化龍!大吉!”
“憑這句話,我記住你了!”
下一刻,兩人同時沖向對方!
程茂雙手緊握鬼頭刀,刀勢迅疾如風,連雨水都潑不進,一路高歌猛進。
寧言任憑雨水擊打在他身上卻全然不顧,屈指成爪,暴烈的真氣將空氣亂流都通通禁錮,猛地一握,兩種拳意竟同時出現(xiàn),急速輪轉間交匯相融,最后顯化成龍首虛影。
蛇蛟雙化手·登龍!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兩人錯身而過。
而就在這一刻,勝負已分!
精鐵所鑄的鬼頭刀根本無法抵擋這兇猛拳勁,瞬間崩得四分五裂,然而那龍首來勢未止,狠狠打在程茂身上,貫體而出。
嘡啷啷。
刀身碎片掉落一地,程茂呆滯地低頭看向胸口血洞,喃喃道:“這招,叫什么名字?”
寧言拂袖離去,頭也沒回。
“傳女不傳男的,別惦記了?!?p> 程茂先是一愣,隨后臉上閃過一絲釋然:“輸給你,大爺我……服了?!?p> 緊接著,鐵塔般的身子轟然倒地,在雨水的沖刷下順著房頂瓦片滑落,最后掉進滾滾的運河之中。
終于結束了……
寧言聽到對方倒地的聲音,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向地上摔去。
就在他落地前,柴茹茹幾個箭步竄上來,穩(wěn)穩(wěn)將他抱住。
“言哥哥,你、你還好么!”
寧言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一個七歲女童摟著,忽然覺得有幾分滑稽,開玩笑道:“我這一拳,帥不帥?”
“帥的帥的……”柴茹茹眼睛通紅,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抽抽搭搭回道。
寧言卻沒有任何悲傷,冥冥之中他感到一切都回來了。
他化自在天的功體,靈臺里的潛龍壺,以及……
【你領悟了蛇蛟拳意。】
他第一次覺得狗東西這么親切。
既然系統(tǒng)回來了,那么說明他也該回去了。
察覺到對方的氣息越來越弱,柴茹茹死死抱著他的肩膀,嚎啕大哭道:“言哥哥,我不要你死!”
“不要哭了?!睂幯蕴鹗譁厝岬貛团⑹萌パ蹨I,寬聲道:“我不會死的?!?p> “可是、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柴茹茹的小手拼命幫他捂著傷口,無助地重復道。
血怎么還不停下來,快停下來啊,求求你了……
然而寧言的傷口早已惡化到無法挽救的程度,她這么做注定是徒勞。
寧言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抬頭望向越來越低的云層,嘆聲道:“我真沒事,不信我們拉鉤。”
“你不要騙我!”
“我可是武者,肉身強度遠超常人,這種傷頂多是棘手一些,養(yǎng)得好的!”
柴茹茹想起她爹爹很久以前也受過很重很重的傷,后來一樣康復了,好像有一定道理,將信將疑道:“真……真的么?”
“當然了,拉鉤的事情可不能隨便騙人?!?p> 柴茹茹頓時破涕為笑,點點頭:“嗯!”
“看見那個燈籠了么?!睂幯灾赶虿贿h處。
先前被他甩飛的虎頭小燈籠,就落在那兒,只是被摔開裂了。
“幫我把它拼一下吧,好歹是咱們一起挑的?!?p> “那言哥哥呢?”
“你扶我起來,我打坐調(diào)息一會?!睂幯詳[擺手道:“去吧去吧。”
柴茹茹聽話地將他扶正,隨后一蹦一跳跑向虎頭燈籠。
寧言感到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抬頭望天。
厚厚的云層仿佛有奇特的魔力,只看一眼就要將他全部心神吸進去。
他緩緩閉上眼睛,最后輕聲說道:“終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
“我在十年后等你。”
柴茹茹還蹲在那兒拼接小燈籠,“為什么是十年呀?”
“……”
“言哥哥?”
柴茹茹嘗試著呼喚了兩聲,心里一咯噔,扔下燈籠趕緊跑來查看寧言狀況。
他依舊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但傷口的血早已流干,身體再無任何生機。
“不要、不要……”
“騙子!言哥哥是騙子!”
“都拉過鉤了,言哥哥不能騙人的……”
“十年?我要相信言哥哥,十年后一定可以再見的!”
柴茹茹趴在寧言懷里失聲痛哭,跟瘋了一樣自言自語,強烈刺激之下臉上竟?jié)u漸出現(xiàn)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時而暴怒邪異,時而天真可憐,真氣不受控制得向外逸散,并由原先的純白向深色轉變。
就在這時,幾道身影劃破黑夜。
“看來程茂是死了?!?p> “真沒用,還要我們來給他收尾?!?p> “快點解決吧,柴明遠那邊要拖不住了?!?p> 這幾人分立四方,將柴茹茹圍在中心,個個有八品巔峰的氣息!
“別吵了,那女娃娃有點古怪。”
“呵,一個七歲孩子,怕什么?!?p> 談話間,女孩的真氣之色不斷加深,沒多久竟變成詭譎的紅黑色,而她修為也節(jié)節(jié)升高,瞬間從九品巔峰直升入八品。
重獲新生的柴茹茹臉上再無迷茫,舔了舔嘴唇,神情癲狂乖張:“言哥哥一個人走會很寂寞的……你們來的,剛剛好呢~”
殺氣沖天而起,云雨避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