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次開封保衛(wèi)戰(zhàn)（四）

　　鏖戰(zhàn)一日，金軍同時攻打的四門都不得突破。

　　是夜，完顏宗望元帥大帳。

　　“大元帥，我金國士兵于四門下死傷總計近五千人?！?p>　　“什么！”完顏宗望心都在滴血，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如果算上昨日攻打西水門的損失，那他豈不是已經(jīng)損失了超過六千士兵，剩下還能用的不到六萬了？

　　如果按照這兩日的情況，耗光剩下的近六萬人也不一定能攻進開封??！

　　這開封似乎沒有他一開始設(shè)想的那么容易攻下。

　　“看來只靠我一路大軍，想直接攻破開封滅宋，殊為不易?！?p>　　若是完顏宗翰的西路軍也能夠前來匯合的話，集兩路大軍之力，到時候就有十一二萬人，以宋軍的軟弱，破城的機率或許才會大一些。

　　完顏宗望一面派人聯(lián)系西路軍的完顏宗翰，希望完顏宗翰的西路軍能前來合兵一處，一面繼續(xù)攻打汴京城。

　　當(dāng)然完顏宗望沒有像最開始的兩日那么大規(guī)模，每日都只派千余人進行小規(guī)模攻城，也不為破城，就為嚇一嚇城中宋朝君臣，想著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也不一定。

　　福寧宮。

　　“虛張聲勢！”趙洹不是歷史上那位膽小糊涂的宋欽宗，自然一眼看出金軍在虛張聲勢，實際上撐過了最開始的兩日，到如今的情形，完顏宗望顯然已經(jīng)信心銳減，喪失了一舉攻破開封的可能。

　　“到底是金國的開國名將之一，完顏宗望雖然狂，卻仍分得清形勢，知道事不可違，便不會繼續(xù)強行砰得頭破血淋?！壁w洹暗暗想到。

　　想必完顏宗望一路南下遭遇的大宋軍隊，加上黃河南岸防守的十四萬大宋禁軍奇葩到極點的表現(xiàn)，才讓他一度以為，攻打開封，只要兵臨城下一兩波次強攻就能嚇得守城宋軍失敗屁滾尿流，易舉破城。

　　可惜當(dāng)他真正兵臨開封，面對開封的嚴防死守，且守城大宋士兵并不似他印象中那么軟弱，甚至表現(xiàn)得頗為英勇，出乎了他原先的意料。

　　“完顏宗望此刻有兩個選擇，要么聯(lián)系正在攻打太原的完顏宗翰西路金軍前來支援，合力繼續(xù)強攻開封，就此滅了大宋。要么意圖靠著這樣每日小規(guī)模攻城，嚇住開封城中他印象里軟弱到極點的我大宋君臣，好向我大宋索取巨額財富?！?p>　　歷史上完顏宗望就是這么干的。

　　“完顏宗望大概率還會分兵劫掠開封周邊各府縣，總之這一趟兵圍大宋開封，就算攻不下開封，完顏宗望也無論如何不允許自己空手而歸。”

　　正如趙洹所想，完顏宗望下令一萬五千金軍騎兵，分為多路，四面出擊，大規(guī)模擄掠開封周邊各府縣。

　　金軍騎兵少則區(qū)區(qū)十?dāng)?shù)人，多則也不過數(shù)百人一路，似眨眼間便蹂躪大宋京畿一帶方圓三四百里區(qū)域。

　　沒有任何防御阻擋的一個個村莊首先遭難。

　　百姓慘遭殺戮，糧食、財物、女人被金軍擄掠。

　　村莊只是開始，金軍主要目標還是真正聚集了大量人口的縣城，府城。

　　如果說開封的大宋守軍在李綱、宗澤的領(lǐng)導(dǎo)下，表現(xiàn)得頗為英勇，將開封防守得如銅墻鐵壁一般，打破了完顏宗望對大宋軟弱不堪一擊的一些印象。

　　那么開封周邊其他府縣的表現(xiàn)，立刻又讓他恢復(fù)了原有的印象，甚至更深了，宋人依然還是軟弱的，開封的情況想必不過是大宋君臣垂死掙扎不愿被滅國才拼命支撐出來的特例罷了。

　　因為但凡金軍騎兵所過，諸府縣的知府、縣令等官員一個個望風(fēng)棄城而逃，有一座十萬余人口的府城，只不過五百金軍騎兵殺至，知府居然便望風(fēng)棄城逃走，以至于府城大亂，金軍騎兵幾乎沒有遭遇抵抗便直接殺進府城內(nèi)，大肆殺戮擄掠。

　　“陛下，昨日金軍三百騎兵又破蘭考縣，城中數(shù)萬百姓遭難?！?p>　　趙洹滿臉鐵青，雙目瞪得欲要吃人。

　　“蘭考乃上縣，城防不弱，金軍騎兵又沒有帶攻城器械，竟然也輕易殺進城內(nèi)，蘭考縣令呢？他是不是也在金軍騎兵殺到城下之前便就望風(fēng)棄城而逃了？”

　　“陛下圣明?！?p>　　“圣明個屁！”趙洹眼睛死死瞪著眼前的宰相李邦彥。

　　李邦彥被嚇得如同一個鵪鶉，縮著腦袋不敢多言，說起來那蘭考縣令當(dāng)初還是他舉薦的，真實情況當(dāng)然不是蘭考縣令真有才干，而是蘭考縣令私下賄賂了他兩萬貫錢財，這一點他如今萬萬不敢有半點暴露。

　　趙洹來回踱步，他真的是越想越氣。

　　后世教員曾說過一句名言，治國的本質(zhì)是治吏。

　　所謂王朝興衰，開國初期，官吏多清廉且有才能，因此政治清明，國力蒸蒸日上。而王朝后期之所以亂象迭生，面對外敵不堪一擊，便是因為這個時候的官吏不僅大多不清廉，且?guī)缀醵际歉瘮o能，膽小怕死的草包。

　　眼下的大宋官員便是這般。

　　趙洹不禁心生些許悲哀。

　　大宋之前被宋微宗與六賊禍害了二十年，各地方官員，不是與六賊有姻親，就是曾賄賂六賊，有些干脆就是直接開價買來的官職，當(dāng)官只為了欺壓百姓與撈錢，貪生怕死，眼里絲毫沒有百姓，絲毫沒有國家。

　　這個時期的大宋吏治，確實是爛透了。

　　那么多的人口，那么多的稅收，歷史上卻被金國輕易滅亡，是真半點不冤。

　　李綱眼尖，他看到趙洹表露悲哀的神情，還以為趙洹心生絕望了呢。

　　這可不行！

　　為提振趙洹的信心，他連忙勸諫：“陛下，開封周邊眾多府縣之所以接連遭難，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為了防守開封，從中抽調(diào)了不少城防的廂軍、鄉(xiāng)兵，以至防守比正常情況虛弱，但陛下要相信，這些都只是暫時的，大宋不會亡！”

　　“無論如何，百姓遭難，便是朕之罪也?！壁w洹嘆息道。

　　李綱安慰道：“陛下言重了，這豈能怪罪陛下?！?p>　　要怪還得怪宋微宗，怪六賊，趙洹是金軍即將兵臨黃河，宋微宗想要南逃避禍才匆匆將皇位傳給的趙洹，趙洹當(dāng)上大宋皇帝才多久，況且開封附近府縣的廂軍、鄉(xiāng)兵是他李綱提議，也是他李綱一手安排調(diào)遣的，所以要說罪過，也該是他李綱。

　　趙洹卻搖頭：“朕即為大宋皇帝，天下百姓便都是朕的子民，不能保護子民，為子民謀福，反而令外敵破境，肆意殺戮而無法，便就是朕之罪過！”

　　趙洹的悲哀，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無法從開封派軍出去牽制金軍，這才導(dǎo)致金軍能夠肆意擄掠殺戮。

　　不錯，開封城內(nèi)有近十五萬禁軍士兵，還有八萬多廂軍、鄉(xiāng)兵，以及招募的青壯新兵，總數(shù)足足有二十三萬左右士兵，是城外金國大軍的四倍！

　　以四倍于敵的兵力，反被敵人圍困在城中，甚至不敢派兵出城救援被肆意殺戮擄掠的周邊府縣百姓，這在歷史上都是頭一遭，是一個成熟王朝的奇恥大辱！

　　然而，這又能怎么樣呢？趙洹不敢沖動，因為他知道沖動的后果可能更嚴重十倍百倍！

　　別看開封城內(nèi)有二十三萬宋軍士兵，可實際上這二十三萬宋軍士兵若是在城外野戰(zhàn)，絕對不夠完顏宗望近六萬金軍幾輪沖殺的。

　　完顏宗望想來也巴不得開封城內(nèi)宋軍出擊呢，到時候無論派出多少宋軍，只要被他在野戰(zhàn)之中擊敗，那么不僅可以削弱開封城內(nèi)宋軍力量，還大大打擊開封城內(nèi)剩余宋軍士氣，喚醒宋軍的軟弱，屆時只需要再一波大規(guī)模攻城，便可能一舉攻破開封。

　　悲哀、憤怒都無濟于事。

　　眼下的大宋軍隊太需要時間來整頓以及訓(xùn)練了，更需要強悍的名將來領(lǐng)導(dǎo)，這些都不是短時間能夠解決的。

　　無論怎么樣，還是得先打贏這第一次開封保衛(wèi)戰(zhàn)，之后才能獲得一年左右的時間。

　　“時間，時間！”趙洹死死的咬著牙，心里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耐。

　　身邊，李綱聽到趙洹之言，又看到趙洹無比隱忍的神態(tài)，他面露動容。

　　大宋自仁宗之后，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這么為百姓憂慮的皇帝了。

　　曾經(jīng)李綱以為趙洹也與宋微宗一樣軟弱昏庸，優(yōu)柔寡斷，一度內(nèi)心絕望，可趙洹之后突然轉(zhuǎn)變，變得果斷明智了起來，又一度令李綱錯愕。

　　不過李綱很快接受，歷史上會裝的太子乃至君王真不少，比如楚莊王，齊威王，只要本質(zhì)是英明的，不管以前裝得有多寒磣，都是值得尊重的。

　　到底以前六賊把持朝政，宋微宗又一味聽六賊的忽悠，不是真軟弱，或者會裝軟弱的太子，恐怕也早就被六賊謀害了，又怎么會令六賊隨宋微宗南逃之前，那么毫無防備無所顧忌的親手送其登上帝位。

　　想到這里，李綱精神一振，不，不止是值得尊重，而應(yīng)該是值得慶幸，正因為有這樣的大宋皇帝，大宋才還有未來。

　　“李綱?！壁w洹的聲音讓李綱迅速回過神來。

　　“臣在?！?p>　　“你派人催一催各路勤王大軍，讓他們盡快匯聚開封，只有勤王兵馬匯聚，金軍才會收斂，才會退去，早一天開封與臨近府縣百姓才能少遭一天殺戮?！壁w洹也只能這樣吩咐一下了。

　　“臣遵旨?！崩罹V領(lǐng)命，立刻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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