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坐在屬于胡東的床沿之上,一言不發(fā),胡東乖乖蹲坐在房間門口的小馬扎上,儼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
小馬扎是沈豐從廁所順來的,原本的用途是上廁所用來墊腳的。
沈豐躲在房間之外胡東父母看不見的地方,好整以暇看著戲,手里再抱上半個冰西瓜或者爆米花什么的,就更完美了。
這個場面太嚴肅,他闖進去不合適。
“我和你爸這次來呢,主要有兩個事,一個是去青山市考察市場,這個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還有一個,就是想順路過來帶你回家?!?p> 母親先說話了,胡東中午聽到他們要過來的消息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估計不是什么好事。
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
“媽,我不回去?!焙鷸|搖了搖頭,語氣很是堅定。
胡東沒有向父親尋求幫助或者求情,因為沒啥用,父親在家里基本可以算得上一個工具人,正如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端端正正坐那和個木頭一樣。
家庭地位這一塊,母親拿捏的死死的,無人可以撼動。
真真將男主外女主內(nèi)這句話運用到了極致。
“你不回去,在這里住這小破屋,連個空調(diào)都沒有,估計你一天三頓都吃不上吧,這邊到底有什么魔力,把你的心都栓住了。”
母親抬起她的纖纖玉指,憑空戳戳四周環(huán)境,證實她所言非虛。
兒子何時住過這種房子,要不是缺錢到了極致,起碼換個窗戶夠大夠通風的房子,她就坐這里什么都沒怎么動,現(xiàn)在的汗水就和瀑布一樣往下淌。
這兩個孩子晚上在這種環(huán)境下是怎么能睡著的。
“我有錢的,媽,住這里不是因為離上班的地方近嘛,這里屬于市中心一片,房子本來就不好租,我們將就一下就行?!焙鷸|急忙解釋。
為了證明自己還有錢,胡東匆匆從口袋里掏出現(xiàn)金抖一抖,被汗水浸透的口袋連帶著里面的鈔票都變得濕漉漉的。
那是剛被沈豐拒收的現(xiàn)金,他準備帶著老頭子晚上一起蹭飯,所以就沒收。
“媽你看,我取了一部分出來,如果用完了我再去卡里取,你兒子怎么可能沒錢,我是那種做事沒有計劃的人嘛?!焙鷸|說道。
“而且我這受傷還有一大筆賠償呢,人家不都說挨打了就能原地躺下選車了,你就放心吧?!?p> 確實,如果不是有豬隊友的沈豐的存在,胡東現(xiàn)在錢妥妥的夠花。
再說賠償金,法院那邊還沒對他們的糾紛進行判決,賠償金什么的,暫時也是無從談起。
但是他父母不知道沈豐和法院的事啊,這就是打了個信息差。
母親又豈是胡東三言兩語能夠打發(fā)的,經(jīng)濟來源沒有問題,換一個方向繼續(xù)勸說就是了。
“那你的工作呢?你不是想要考公考單位嗎,剛剛你打電話怎么又和什么投資扯上關(guān)系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工作?!?p> 母親諄諄善誘,“你現(xiàn)在和我們回家,讓你爸在公司隨便給你找點事情先做著,保證不會影響你看書考試,活還輕松?!?p> 胡東的父親開了一家板材加工廠,同時兼顧裝修和木質(zhì)家具的定做業(yè)務,想安排胡東進去,有的是位置。
父親在一旁點點頭,胡東母親的說辭正是他心中所想。
胡東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堅定的說道:“我從沒放棄過考公,那是我的夢想?!?p> 他的夢想是考上好單位,然后把姜昕娶回家,這么說沒毛病。
“但是,爸媽,我已經(jīng)是一個成年人了,”胡東在一瞬間切換成誠懇的表情望著父母,變臉之快讓人瞠目結(jié)舌。
他說:“我是一個心智健康的成年人,不是弱智或者小孩子,不能事事都依靠你們的幫助,總有一天我是要單飛的?!?p> “你們想讓我回去我能理解,其實就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遠離你們身邊的地方闖蕩,怕我受傷怕我吃虧心疼我,我都知道?!?p> 胡東沒有耍心眼用心理學的知識去揣摩父母的心思,完全沒有必要,父母怎么想的他都知道。
知道歸知道,甚至也理解,但是不能茍同。
“可是爸媽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現(xiàn)在和你們走了,對我來說真的好嗎?”胡東問道。
母親迫不及待的反駁他:“當然是為你好了,世界上哪有父母會害自己的孩子?!?p> 這是世界上所有父母口中最著名的三大毒藥之一,我都是為你好。
其實不然,父母以為的為孩子好未必就是真的好,多少人聽從父母的安排,然后倒在了這碗毒雞湯之中。
具體事情還是要具體分析。
父親按住還有勸說欲望的母親,對著胡東說:“你繼續(xù)說,我想聽聽你這么說的原因?!?p> 胡東停頓一下,調(diào)整措辭,他對工作有著清醒的認識,想要表達出來并不難。
“我沒有工作經(jīng)驗,也沒有獨自求生的經(jīng)驗,老爸,我要是進了你的公司,他們會拿我當普通員工嗎,如果我做錯了事情或者能力不足,他們會不留情面指責出來嗎?”
胡東不給父親回答的機會,自顧自繼續(xù)說著:“他們不會,因為我是你兒子,是公司的太子爺,他們還要在你手下謀生存?!?p> “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中,我要怎么才能發(fā)現(xiàn)自身的問題并加以改正?”
胡東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他對這種事卻分外清楚。
他的發(fā)小高中結(jié)束后就進了自己父親的公司,大學暑假期間胡東回家找發(fā)小一聚,發(fā)現(xiàn)他身上全是驕縱的毛病,和之前謙卑有禮的時候判若兩人。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自是不難猜測,從那次見面之后,胡東漸漸和這個發(fā)小斷了聯(lián)系。
胡東不希望自己也變成這樣的人。
胡東的話說完,父母兩人都沉默不語,兒子說的這種情況的確是客觀存在不可否認的,母親還是有些不甘心。
她沉吟一會兒,試探性的說:“其實還有一種方法……”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讓我去其他公司上班,不在老爸的公司待著,是嗎?”胡東先她一步說了出口。
胡東接著搖頭嘆口氣,捶捶因為蹲坐發(fā)麻的小腿,“媽,你好歹和老爸結(jié)婚二十多年了,老爸在外做生意,你也耳濡目染的,怎么還是這么天真呢。”
“這么多年,人情世故還是一點沒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