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難得的大雪讓整個劍邑都裹上了一層銀白,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家中多有公子少爺,吩咐家中奴仆下人搬出火爐,架上一口銅鍋。
燉上一鍋鮮美的羊肉湯,于這天寒地凍之中,身披貂裘,欣賞著南方多年難得一見的雪景。
有那文采不菲之人,于這天中還能吟詩作對,約三五個好友,一同來一場游園會。
王家家主王闌心拿起精心制作的,足足要花上十余兩銀子才能夠購置而成的狼毫筆,在那比雪還要潔白的宣紙之上緩緩寫下一個靜字。
寫完之后一直躬身在后的管家才小心的匯報最近這情況。
“這場大雪來的突然,不少泥腿子沒有準(zhǔn)備過冬之物資,來城中借貸討生活的不少,奴才仔細(xì)考察一番,有還款能力的都借了出去……”
“不會有人還不起吧?”
管家心中一稟,王瀾心雖然輕聲細(xì)語,可落在他耳中恍若雷霆。
之前幾任管家有走的無聲無息的,王瀾心雖然文質(zhì)彬彬,喜好吟詩作,可動起手來是一點(diǎn)也不手軟。
“不會不會,都經(jīng)過考察的,做了抵押,家中都有幾畝薄田,若是還不上,反倒是更好……”
“那就選更好的?!?p> “啊?”
管家愣了愣,王瀾心卻不答,反而是看著窗外的雪景,面帶微笑贊嘆道:“瑞雪兆豐年,好一場大雪!”
有人欣喜,有人憂。
家中奴仆奔走個不停,遠(yuǎn)處幾個后背子弟在亭臺樓閣之間吟詩作對,飲酒作樂,聲音嘈雜。
幾個未出閣的女子穿著白裘,于這天中嬉笑著賞雪。
這一切王瀾心都不關(guān)心,他只覺得吵鬧。
他只巴不得這場大雪再下他個十天半個月,到那時王家就可以有極大的收獲,勝過一場盛大的洪災(zāi)。
……
相關(guān)諸事都告一段落,張明圖反倒莫名的清閑了下來。
心頭一時之間空空落落,反倒有些茫然。
第一次洗髓換血已經(jīng)完成,接下來繼續(xù)修行的話需要海量的肉食和藥物補(bǔ)充氣血,壯足筋骨,如此才能再來一次易筋、鍛骨、洗髓。
虎魔老頭所給的八珍湯和四物湯已經(jīng)沒了多大效果。
而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既可以以化解怨魂之怨氣,修行同時又能夠汲取天地之間的精氣。
兩者并行不悖,可以同時進(jìn)行。
但僅憑吸收天地精氣,若無外力干涉的話,需要漫長的時間。
正常修行,十年也不一定積累得到足夠洗髓換血的能量。
張明圖一時之間反倒是空閑了下來。
閑來無事,張明圖在酒樓之中幫廚半天。
酒樓生意不算熱鬧,人不多事情也不多,做完之后,當(dāng)真無所事事。
行走于街頭巷尾之間,一時倒有些茫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走到了劍邑的堤岸旁。
大江滔滔,浪花朵朵,連綿不絕,還帶著一股特有的魚腥味。
昨日大雪,今日江上頗為寒冷,但仍有漁船泛舟于江上,撒網(wǎng)捕魚。
江邊還有采摘螺絲、河蚌之女子。
天寒地凍,他們臉頰都被凍得通紅,露在外面的手掌也是像個短粗的蘿卜一般。
冬日無論打魚還是打獵都頗為困難,因此往日不吃的螺絲、河蚌之類的也被挖掘回家,卻不是自己吃,而是砸碎了用來喂養(yǎng)雞鴨。
這時期調(diào)料不多,尤其缺少油水,后世里的夜宵暢銷王螺絲,如今做出來根本難以下咽。
味道腥膻,又沒有多少油水,諸多去除調(diào)味的調(diào)料相當(dāng)之貴,物質(zhì)極大不豐富。
即便饑腸轆轆,面對這樣的食物也難以下咽。
張明圖看著那河邊的人干一會兒就得原地休息,渾身打顫、發(fā)抖,用自身的熱量保持一些體溫。
有過高等教育的張明圖倒是知道原理,那是骨骼肌在顫抖,讓人體自身發(fā)熱抵御外界的寒冷的天氣。
明白原理,但張明圖如今卻難以感同身受,洗髓換血有成之后百病不生,水火不侵。
于常人來說,這樣的天氣相當(dāng)難熬,于張明圖來說,他只是覺得外界微微起風(fēng),比往常要涼上兩分。
不遠(yuǎn)處的木橋上,多有劍邑城池之外的居民從山林之中拖了木頭過來。
天寒地凍之下,城中有生火做飯之需求,他們就從山林之中收集木材,以圖能掙幾枚銅板。
張明圖就這么看了小半日,來往之居民多面黃肌瘦,面帶愁苦,臉上無多少表情,都被這寒冷的天氣凍木了。
“這一點(diǎn)也不江南?!?p> 張明圖嘆息。
他算是真真正正見過盛世之場景的,在盛世之中還渴望仗劍走天涯,行俠仗義。
也敢于在電梯之上去扶一扶老人,導(dǎo)致自身死亡,但他心中并無太多憂慮。
若是被人證明為見義勇為,政府都有補(bǔ)助,家中父母老人也會有著優(yōu)待,無需過于操心。
如今倒是真有行俠仗義之機(jī)會的,滿地都是要他出頭者,滿地都是為求溫飽,為求活著而苦苦掙扎之人。
有一身武力,于劍邑之中也可以算得上是出色。
但張明圖立足于江畔,心中反倒有些茫然。
“這樣的世道我救得了嗎?我改得了嗎?”
江邊的女人快凍死了,木橋上拖拽木材的男子也是咬牙切齒,使出了渾身力氣,身形搖搖欲墜,江中打漁的男子為了拖網(wǎng),大雪天中光著膀子,跳入河中……
“魚米之鄉(xiāng),繁華盛世……”
張明圖搖搖頭,心中有股悶氣。
他從堤壩走到橋邊,幫那男子搭了一把手,男子過橋之后,對他多有稱贊之言,滿臉感激,非要分一捆柴火給張明圖。
從男子柴火之中抽了一根細(xì)長的木棍,慢悠悠的走到江邊。
抖手往河里一插,扎出一條尺余長的鯽魚。
讓那河邊撿貝殼和螺絲的女人驚嘆。
張明圖隨手又扎了兩條,把魚都送給那女子,倒是讓那女子頗為驚喜。
其卻也不推辭,只是讓張明圖留下名姓。
言來日天氣回暖,她男人捕到大魚,送張明圖家去。
張明圖一笑置之。
他倒不懷疑這女子會失信。
燕趙之地多豪俠,江南也不遑多讓,豪氣同樣不少。
“這世道真的要改了?!?p> “至少得試一試,不是嗎?”
張明圖心中自語,越發(fā)覺得,把劍邑調(diào)查報告送往興國縣是一件明智之舉。
但他要做的應(yīng)該不僅僅是如此,既然沒看到也就罷了,看到的話,還是要嘗試改一改的。
很多人不在乎,但那竭盡全力收集柴火往城中販賣的男子在乎,那在河邊撿貝殼的女子在乎,在冬日之中托漁網(wǎng)的男子在乎。
張明圖也有點(diǎn)在乎。
世事如潮人如水
你不投我不投,作者何時能出頭?